云墨衣哭着从梦中惊醒,睁着大眼睛,迷茫地望着床顶,有多少天了,没有梦到覆夏的故事,她以为,她已经交代清楚了,再也不会到梦中来让她心痛。
她却又来了,这一次的心痛,是前所未有的,人世间最大的痛,该是到死也未了的遗憾吧,她,便带来了她最后的遗憾,也带来了,他追悔一生也唤不回的痛。
她相信,她不会再来了吧,因为她的一生已经结束,也许,希望在自己这里得到延续。
隐隐的,覆夏公主对那八个夫君的愧疚与情意,尽数湮灭在她的最后一滴泪中。
“衣儿,可是又做噩梦了?”林白眨着大眼睛,轻轻地替她擦去腮边无声的泪水,软软地问道。
“小白……”美目凝泪,掩去心里一阵阵的心悸,扑到他的怀里,闷闷地说道:“你说,为什么人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直到失去以后,偏又追悔莫及?可是后悔总是晚了。”
鸢帝对覆夏是,覆夏对八个男人也是,生生造成了多少遗憾?
同样的错误,坚决不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衣儿。”她没来由的一句,林白不知道怎么答她,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深深的哀伤,只好更加拥紧了她,用自己的温柔,无声地安抚她激荡的心。
“当爱人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总是习以为常,甚至忽视其存在,突然有一天,人不在了,强烈的不习惯,才会恍然发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荒谬,人世间的悲剧,多数源于此。”云墨衣颇有禅机地说道。
“嗯……”林白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暗道:我永远也不会忽视衣儿,永远都会珍惜衣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直到心情稍微平复,云墨衣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问道。
“天都亮了。”掀开床幔,外间已经大亮,新的一天又来临。
“不知道洛魂醒了没有,该是挺过来了吧,我去看看。”云墨衣悉悉索索地穿衣。
林白也挽上了床幔,披衣起床。
朝阳已经升起,照着生机勃勃的大地,预示这生命的辉煌,带给人们对生命的期望。
一身白衣的人儿,软软地躺在床上,脸色如纸一样苍白,冰眸幽光,侧头紧紧地盯着门口来来去去陌生的人,似乎想从中看到谁的身影。
远远地,便听到她在门外的声音,询问丫环道:“他醒了吗?烧退了吗?”
“回小姐的话,才醒过来,烧已经退了。”
连忙闭上眼来,装作熟睡的样子,心绪杂乱,七上八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形容。
想要看到她,又怕看到她。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那该死的女人,胆敢骗他,还一掌将他劈昏,又把玄衣教弄的乌烟瘴气,他醒过来那一刹那,甚至恨不得捏死她,以消自己心头之恨。
谁也不敢当面顶撞他,谁也不敢算计他,若是有这样的人,没被他一掌拍死,也被他冷的不能再冷的气场冻死了,总之都已经不会存活在人世了!
可是该死的,她敢!她都敢!她不但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他不但拿她没有一丝办法,竟还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疯了,真是疯了!
他只知道,直到那该死的女人把他劈昏,他也没舍得叫人进来。
他更知道,看见她即将丧命在师傅的掌下,那一瞬间,他心如刀绞,不,他不要那死女人死,尽管心里骂了无数遍死女人,却该死的并不想让那变成真的,想也没想的,便扑了出去。
他哪里明了,在他巴不得折磨她的时候,在与她的一翻较量中,一颗矛盾的心早已迷失在里面了。
鼻间一抹馨香渐渐离得近了,一个人影,挡住了他身前的光,他能感受到她强烈的视线,似乎在他脸上上下左右来回,长长的睫毛不由地微微抖了一下。
云墨衣微抿红唇,望着他颤动的睫毛,与林白相视一笑,故意说道:“小白啊,既然他还没醒,不如咱们待会再来吧。”
林白笑着回道:“嗯,饿了,先去用早膳吧。”
两人作势往门口走,洛魂嗖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恨道:“死女人,回来!”
云墨衣回头望了一眼,诧异道:“这屋里哪来的死女人?好像只床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林白无奈地一笑,咂了咂嘴没说话,两边的人可都得罪不起,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爱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硝烟弥漫,暗潮汹涌,其中包含的意味,不言自明,偏偏某个当事人自己看不清。
暗暗同情地望了望洛魂,这小子,从小就别扭怪癖一根筋,再不改他的性子,只怕会情路多艰。
“你!”洛魂挣扎着爬起来,怒瞪着她,“没良心的女人,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我又没让你救,是你自己跳出来的。”云墨衣倚在林白身边,云淡风轻地道。
“我……”该死的,我还不是怕你死,真是没心没肺的女人!洛魂看着他们两个亲热的样子,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眼中幽光一转,说道:“你欠我一条命。”
“欠着就欠着了,俗话说的好,施恩不图报,难道你还要我还你不成?”
“就要你还!”洛魂气势汹汹地说道。
“我没钱。”
林白不由得“扑哧”一笑,衣儿果真气死人不偿命的。
“谁说要你还钱了。”洛魂苍白的脸色竟然开始发红了,冰眸中也腾腾地温度上升。
“那我总不能把命还给你,我的命可比你的值钱多了。”如今都到她的地盘上了,她还用得着像在玄衣教那般忍吗?
“你,我,我又没说要你的命!”洛魂快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你就是啥也不要了。那敢情好。”云墨衣拍掌道,拉过林白,“小白,我也饿了,咱们用早膳去吧。”
“你回来,你这个死女人,我都差点死了,你竟然一点都不在乎!”洛魂气得牙痒痒,浑身发抖。
“好吧,好吧,那你说,你想要怎样?”看他几乎快冒烟了,云墨衣好心的停下来,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啊,被她气死可就不好了。
对啊,他想要怎样?似乎只是怄气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跟我走!”洛魂冷静下来,严肃地说道,目光牢牢地盯着她,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似乎还有一丝紧张。
呃,云墨衣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摇摇头,问道:“去哪?”
“离开这里。”一看到她跟身边那些男人们卿卿我我,他就无比烦躁,忍不住想杀人的冲动。
林白闻言,不由得有些紧张地看着云墨衣。
“不要,我在这里吃好喝好,干嘛要跟你走,我与你又不熟。”云墨衣撇撇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云墨衣!”房中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是床柱的断裂声,和洛魂的闷哼声。
“他会不会有事?”林白担忧地回望一眼,说道。
“死不了的。”隐下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担心,云墨衣故意云淡风轻地说道。
似乎,他本来就伤的很厉害呢,看他的脸色,听他的气息,便知道他很虚弱,现在又被自己惹得大发雷霆,应该不会有事吧?
可是,他一开口就让她跟他走,怎么可能,这么多美人儿环绕身边,女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她怎么可能因为一根臭臭的狗尾巴草,而放弃一大片芳香的花圃,虽然那也不是一根狗尾巴草,而要稍微香那么一点儿。
开玩笑,让她跟他走?反过来还差不多,他跟着她……
该死的,云墨衣你在想什么?暗暗掐了自己一记,你该不会因为他替你挡了一掌,就忘记了他的本性了吧?忘记了他可是个杀人魔头,忘记了他的凶狠霸道?
呃,严格说起来,他对她除了言语上的暴躁,似乎并没有多坏呢?仔细想起来,她在玄衣教的日子,似乎可以更难过吧?
要是他一念之差,说不定她现在还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呆着呢?
心中那抹异样的情绪更甚,算了,不想了,他与她,根本就是两个天生的对手,一见面就得掐起来,他没了平日的冷然,她也忍不住想将他气得牙痒痒。
玄衣教的总坛已经被他们毁了,剩下的教众,被他们的军队灭的灭了,俘的俘了,只剩下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家伙,就算他武功再高,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因着师傅的缘故,放了他一命。最主要值得庆幸的,是师兄被救出来了,此行的目的已经圆满完成,云墨衣开始考虑回京事宜。
出来一趟,不到一个月,带回去这么多美男,虽说除了南宫牧,别的男人都是来的时候也带着的,可是现在感情已经不一样了,恍恍惚惚,怎么就有这么多男人了?
算起来,从收了谨以后,这一阵子似乎都冷落了醒了,特别是师兄回来以后,更是无瑕去与他说上一句话。
醒,这个在她心中占据特别位置的男人,不吵不闹,不骄不躁,尽管他什么也不说,她却能感觉到他的黯然与落寞。
“你们谁看到醒了?”一整天了,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就连吃午膳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青叔说他有事忙去了,云墨衣也没有在意,直到晚膳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心里开始有些许异样,又直到月上柳梢,他人还是没有出现,云墨衣有些着急了,不禁问其他男人道。
男人们都摇了摇头。
他真的有那么忙么?忙到大晚上了,还不回家?还是,他在躲在自己?
云墨衣开始走出院子,到整个“幽园”里去寻了。
该死的醒,不会真的躲到某个角落,独自黯然神伤去了吧?
月色淡如水,映得一泓湖水波光粼粼,湖心亭上,一个颀长的身影,趴在石桌上,脸侧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呼吸轻浅,似乎睡着了。
云墨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望着他俊逸而落寞的侧脸,微启的薄唇,还有露出半截的后颈,禁不住心神一动,俯下身,轻轻地在他白颈上印下一吻。
“谁……衣,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