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也从来没有走完整过。
焦小鱼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路走来,还真的给她发现了许多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美景,她不由感叹自己的懒惰,宁可躺在床上养生,也不愿融入大自然里。(话是好听,可都是假的,在焦小鱼的心里,最亲不过一张床。)
刚拐上行灶桥,远远的就看到大桥两边全都是人。焦小鱼有点想不通了,怎么一清早的这儿也会出现这么多人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有人想不通跳河了吗?
她带着好奇加快步伐走近了四下一打量,只见桥边上人人都笑嘻嘻乐呵呵的,叽叽喳喳说得正热乎,看来啥危急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哎,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大伙儿没事怎么也不在家多睡会儿,在外溜达个啥!
好比我吧,今天那是实在没办法,有重要任务等着我去完成,所以只能早早的起床早早的出门,要换在无所事事的平时,这会儿我肯定还在东北那块黑土地上神游呢。
正神神乎乎想得起劲,耳畔一声如狮子般的吼叫让她差点仰天摔倒---
哎呦妈呀,没事吧您老?您这一嗓子可把我给吓了我一大跳!(人家那是在早锻炼,练狮子功呢,就是金毛狮王谢逊练的那功夫,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你是这个地球上的人吗?)
下了大桥往左一拐,焦小鱼远远就瞧见了舅舅家门口贴着的大红喜字,院墙的转角边空地上齐整排着一溜的小汽车,她只是那么随随的一瞥,就心里有数了。
哦,大舅二舅都来了,哟,松江的大姨也已经赶早过来了,不知道她那个才六个月大的小孙子来没来,要是也跟着来了,我要一直抱在手里玩玩,这个雪白的小胖子实在太可爱了,见什么啃什么。(你当那是宠物啊?)
嗯,这辆还没上牌的进口红马三看着怎么眼生哪,好像以前从没见过,这是谁啊这么急赤白脸的,怎么还没上牌就跑来显摆了?
江英姐弟一共五个,她居倒数第二,她排位虽落后,但偏是家里最喜欢管闲事的一个,除了那个英年早逝的老爸她不曾管过以外,其他的人谁都要被她从头管到脚。
她的行为真的就应了那句俏皮话---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
没嫁出去的时候,连妈妈和姐姐哥哥都怕她,家里头随便遇到了什么大小事情,也都由着她去出头做主,嫁了人以后,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加的管得起劲,那个老太太早就乖乖的把权位移交给了她,只要不把天捅穿,不把地挖穿,其他的就随便吧!
今天替儿子娶媳妇儿的是江英的小弟江建刚,他在市塑料厂当仓库主任,儿子江启宜今年大学刚毕业,在市外经局里做日语翻译。
这个好脾气的小弟和江英相差了没几岁,两人从小就爱黏在一块儿玩耍,江英对这个温顺听话的小弟是最喜欢也是最为照顾的,只因他五岁的时候连续发了几天的高烧,却没有被粗心的父母及时送到医院去进行救治,以至于留下了一个很严重的后遗症---
他左脸颊大片肌肤已经僵硬到不能微笑,嘴角也给硬生生牵制到了一旁,尽管他早就知道大伙儿在背后都管他叫希特勒,但他一点也不恼,你只管叫你的,我又不会因此少块肉,所以他还是歪着嘴乐呵呵的过他那滋味甚浓的小日子。
焦小鱼走到小娘舅家门口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一双脚开始隐隐作痛了,以前她哪走过这么长的路程啊,今天还是穿着一双崭新的高跟鞋,不磨出水泡那才叫稀奇。
她努力的忍住疼往里面走去,刚一走进敞开的院门,就看到了那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圈的小舅妈,此时她正在放慢结婚用品的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来回走着,一脸的紧张与不安。
这个从东北嫁过来的女人天生性情懦弱,一天到晚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式,和人说话时从来不敢去正视别人的眼睛,那种局促不安的神情让其他人也感觉到极为不安。
虽然已经在这苏南小城生活了二十多年,整日接触的都是如鸟鸣般的吴侬软语,固执的她却还是乡音未改,一听就是个外乡人,而那极拗口的本地话她更是说不来几句。
一遇到有大家庭聚会的场合,可以不去参加的她就尽量的寻找各种理由不出席,必须要全家一起出席的,她就缩手缩脚的尽量躲在角落里不吭声,每次聚会结束后她铁定会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上个十来天。
还好心地善良的江建刚并不计较这些,他对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娘子倒是打心眼里很疼爱,平日里总是好言好语的宠着,数年下来连带练出了一口标准的东北话,就连他们那个机灵懂事的儿子也跟着学会了不少。
到了最后,他们家里的官方语言就从苏南话转变成了东北话。
今天是江建刚的独生儿子江启宜大婚的日子,他将要娶回家来的又是一个外地女孩,那是他读书时的同班校友,安徽合肥的女孩胡玉。
以后这个家里可有得好玩了,到底是陪着婆婆继续说东北话呢,还是依着新媳妇儿学说安徽话呢?
那就等着瞧吧!
第四卷 第八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一看见讨人喜欢的焦小鱼总算出现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顾丽芬马上就回过神来,干瘦的脸上涌起了笑容,连紧蹙的眉头也跟着舒缓了许多。
她那喜悦欢愉的表情立刻感染到了焦小鱼。
在这一大家子的亲戚里面,还就属焦小鱼最对顾丽芬的心思,特别是焦小鱼的那口普通话里不带上一点地方口音,让她听着就感觉全身舒坦,还有就是焦小鱼娇小的体态更让她感觉亲近,那些需要她仰着头别扭说话的亲戚们总是让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压抑感。
“小鱼,你怎么才来?等你老半天了都。”
顾丽芬丢掉手中的枝条迎上来,一把就把焦小鱼的胳膊抓得牢牢的。
“哎唷你轻点啊小舅妈,你也不看看这才几点,看没看表?这城里大一半的人这会儿都还没醒呢,你还说等我老半天了,敢情你半夜十二点就待在这儿啦?”
焦小鱼平时也总喜欢和这个小舅妈开开玩笑,因为这个长辈实在是没有一点该有的架子,脾气还特别的好,根本没有一点东北女人的咋呼劲。
“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倒好,回了我这么一大堆。”
顾丽芬好脾气的边说边拉着外甥女进了屋,马上急急的关好门,带着一脸的神秘打开了床边上的大衣橱,从橱里取出一套粉底绣金丝的旗袍递给了一脸茫然的焦小鱼。
“咦,小舅妈,你这是准备去唱评弹吗?”
在焦小鱼的印象里,只有那电视里唱评弹的嗲女人才会穿上这种凸显身材的真丝旗袍,即便是喜欢在梦里走T台的自己,三十年来也从未梦到过自己穿旗袍的样子。
所以她瞧着那身闪亮亮的旗袍很纳闷也很不解,心想你连我们这里的地方话都说不来几句,那娇滴滴的评弹你就更没法入门了,怎么去学?再怎么定下的目标也应该实际些,还是去学唱京剧或者东北二人转比较容易。
“我怎么能穿,是给你定做的,赶紧穿穿看。”
顾丽芬说着轻轻抖开那身短旗袍,一股雍容华贵的复古味道马上冲入了焦小鱼的眼帘,在一片柔滑的丝光中,这小屋里马上就染上了一种二三十年代的感觉。
“快试试,保准合适。”
顾丽芬带着点盼望的口气极力撺掇道,她对自己的眼力很有把握,别看这妮子平时现代人一个,可骨子里就是藏着一种古典气息。
“我不,这种唱戏的衣服我穿不来,老土死了,等会儿让我好婆去穿。”
焦小鱼倔强地来回摇着美丽的头颅,双手紧拽着自己的那身新衣裙,缩紧身体连连往后不停地倒退着,深怕一不留神就被虎视眈眈的顾丽芬给剥了个精光。
“老土?说这话的人才叫老土,小鱼,我又不是让你穿着它满大街蹦跶去,就是给你接新娘子时穿的,让女家也瞧瞧我们男方的正式和隆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焦小鱼也不便再瞎嚷嚷制造麻烦了,还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吧,所有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表弟嘛。
这样一决定后焦小鱼也不再挣扎,任由喜上眉梢的顾丽芬围着自己忙活开了,出了一身急汗后,紧身得不能再紧身的改良旗袍非常服帖的穿在了焦小鱼挑不出缺点的身体上。
顾丽芬也不说话,把她推到了镜子前面,望着镜子里略显陌生的自己,焦小鱼也不得不承认,镜子里的自己,的确美极了!
直到下午一点二十八分迎亲队伍出发时,大家对焦小鱼的赞美声就自始至终的没有停止过,每每听到那连串的表扬,江英和顾丽芬都显得比焦小鱼还要开心,这是为什么?
因为焦美人是江英肚子里生出来的,焦美人身上的那身惊艳旗袍是顾丽芬亲自定制的,美人焦小鱼能得到大家的一致赞美,她们俩也是有很大功劳的。
因为家在外地,新娘胡玉早几天就带着父母亲戚赶了过来,为了节省开支暂时就借住在了焦小鱼的外婆家,今天再由这里前往男方家里。
当由八辆红色广本组成的迎亲车队到达阁老坊那狭窄的弄口时,等在弄口做侦察兵的那群淘气的小孩子早就兴奋的飞奔了进去,尖着喉咙跳上窜下的向大家报告花车来啦新郎官来啦,于是里面的人马上就慌慌张张的一顿乱,出去点炮仗的点炮仗,进厨房下圆子的下圆子,每个人的手头马上都有了事情要去做。
待里厢传来噼噼啪啪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后,焦小鱼摇曳着曲线毕露的身体下了车,跟在只知道咧嘴傻笑的表弟后面进了外婆家的门,带着热情的笑脸问候了新娘子的父母亲戚后,递上了事先准备的红包,在一片喜气洋洋的道喜声中,他们一路畅通的进入了房内。
这是很小的一个套房,因为现在不常有人住,也就没怎么花心思装修过,那窗架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盆,红黄蓝绿的开得正艳,那绿意盎然的勃勃生机巧妙掩盖掉了屋内陈旧朴素的痕迹,一切都是那么的清爽,就连水泥地上也擦拭的干干净净,亮得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