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正急得一脸热锅上蚂蚁,身边那个黄衫少年不住地出声劝慰。
她想装作没看见,她真的很想掉头转身就走……
可是后面的廖文君已经如见到救命稻草般几步追上来:“请留步!这位大姐请留步!能否告诉小生怎样去冯府?”
——为什么每次廖文君见到她都在问路?
邹衍纠结了,更为纠结的是她这么问,不会意味着这半个多月来那女人真没找到过冯家吧?
那点曾被抛在脑后的小小罪恶感又冒了出来……再加上怎么说,廖文君也好心地提醒过她注意心素的身体状况……
邹衍叹气,转身,问:“我告诉你怎么走,你便能找到了?”
“啊,原来是那位善心的夫人!”廖文君惊喜道,“能再见到真是令人愉快。小生有急事要去冯府,想恳请夫人指一下路……”
“我廖姐姐可是要去冯府提亲的,你要知道的话,就快点告诉我们。”一旁性急嘴快的少年出声打断廖文君的话,声音清脆爽利,表情却不怎么友好。
邹衍的目光扫向那个看似天真无知、咋咋呼呼的男孩,暗暗皱了皱眉,要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时冯府长子正是人人抢夺的香饽饽,对手少一人都是好事,到底会有多少人无私地为廖文君指路,这暂且不说,光那少年那副盛气凌人、倨傲鄙人的态度便已惹得多少人心生不悦,再加上廖文君乃不折不扣的超级大路痴……难怪从前天下午到今早都没能顺利找着冯家府邸。
“夫人!”廖文君神色憔悴,眼下有淡淡青影,忧心焦虑的眉眼再不复那日的从容镇定,她拱手为礼,深深地弯腰,语气诚恳至极,“夫人救我!小生必须在招亲开始前赶到冯府,倘若去晚一步,小生必会抱恨终生,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求夫人……”
“行了。”邹衍仰头看了看天,日头高升,时辰已是不早,她今天第一次上工,本来就是先熟悉熟悉情况,所以出门挺晚,现在的话,说不准那绣球招亲快开始了……
“跟我走,我送你过去。”说罢当先引路。
廖文君大喜过望,也知道现在不是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的时候,郑重地点了点头,几步跟上邹衍的脚步。
那黄衫少男满面不甘与怨气地跺了跺脚,也急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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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冯府搭建的楼台前,抛绣球招亲还没有开始。
已经有好多一大早就来占位置的女人鼓噪起来,纷纷叫嚷着快点开始。
邹衍久闻大名,今日才得一见的冯家家主高座上方,锦袍高髻,金饰玉扳,贵气凛然……哼,果然道貌岸然的很。
“邹衍妹子,这……这如何能过得去?”廖文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层层环绕将冯府门前的楼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邹衍回头白了她一眼,虽然总算不用听她左一声“大姐”右一声“夫人”地别扭,可这“妹子”二字也没好到哪去,便没好气地道:“过去?除非你能插翅而飞,不然,就别妄想了。”
“呼……呼……廖姐姐……总算追到你们了!”黄衫少年气喘嘘嘘地追上疾走的二人。
“楼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莫再跟着小生了……”廖文君踮起脚着急地张望着,一手不在意地拂开少年搭在她胳膊上的手,“邹衍妹子,小生不会轻功,就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邹衍无语了,这呆书生根本没把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听出来:“那你会什么?”
“小生粗通医道。”
“有道是医毒不分家。你可会制什么迷药、麻药之类的,干脆把她们都迷晕不就行了。”她就不信了,这呆子难道真那么一根筋?
“好主意!”廖文君眼睛一亮,可随即黯淡下来,“可这么大的量,再加上上手头又没有草药……根本来不及。”
——好吧,她彻底服了!这就是枚天然呆呀!
邹衍嘴角抽搐,无力地抬起手:“……爬树,你总会吧?”原本打算送到目的地便立刻告辞的,可现在……她不保证,若她将“同志,您好自为之”几个字说出口,这六神无主的女人会不会立刻哭给她看。
廖文君二话不说,将袍子往腰里一塞,“蹭蹭”爬了上去,不得不说,这速度和姿势……怕不是练过千万遍了吧?
“然后呢?”呆书生趴在树上低下头,两眼闪亮、一脸信任地望着她。
“爬上屋顶,开始脱衣服。”邹衍抚额,抬头看她。
“好,……啊?”
“怎么了?”
“脱……脱衣服?”结结巴巴的声音,仿佛被吓着了。
“你还要不要你的冯大公子了?”
“这是自然!”
“那就行了,脱!”
“……好!”咬牙!最讲究礼义廉耻的廖大书生开始一脸决绝地在光天化日下脱衣服。
黄衣的少年起先还呆呆地仰头看,等到廖文君真的开始解腰带了,连忙低下头垂下眼,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握在身侧的手紧紧成拳。
……腰带。
……外衣。
……袄子。
……外裤。
……棉裤。
……中衣。
……
邹衍这一刻“癞邹儿”附体,等到廖文君脱得只剩里衣时,立刻双手环上嘴唇,憋足了气大吼道:“屋顶上有人裸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这一声虽然没能够镇住全场吵吵嚷嚷地叫嚣,但已把她身周十米内的人吓了一大跳,待她手舞足蹈地引着众人看向高高屋顶上一脸震惊、羞愤欲死的廖大书生……大面积的骚动逐渐成型……
下面的事便就顺理成章了。
姗姗迟出的冯家公子,一袭红衣似火,艳若骄阳,他遥遥看着屋顶上正一脸痴迷、从他出现起目光便不曾移开过的廖文君,白玉般得脸颊上飞起两抹薄红,眼波似嗔非嗔,嘴角却弯起了优美的弧度。
绣球带着劲道笔直地投入廖文君的怀中,在一片哗然中,冯家公子飞身而起,乌发如云,彩绸流袖,轻盈飞舞,飘飘宛如空中谪仙……乳燕投林般扑进廖书生张开的怀中。
看了眼相依相偎、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邹衍合上因为亲见传说中的轻功而震惊得大张的嘴巴,摇摇头,微微一笑,收回视线拍了拍身旁少年的头顶,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呀。
“明白了吧?是你的怎么也逃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男孩子有点小心机、耍点小手段,这无可厚非,但如果太过了,可会令人生厌哦!”
少年用力挥开抚着自己头顶的手,倔强地咬着唇,落下一滴泪来。
二十三
这厢郎情妾意、浓情蜜蜜,高楼那边的冯家家猪怒发冲冠、跳脚咆哮。
因为隔得比较远,再加上人多嘴杂,邹衍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不过看神情动作,大概也就是“孽障!”“你给我滚回来……”“冯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之类的。
冯家公子恍若未觉,旁若无人地帮着廖文君穿好衣物,整理妥当,这才回身冷冷面向高台上一张老脸早已气得通红的妇人。
“冯远意。”他出口便是母亲名讳,神情语气无不漠然至极,声音里自有一股子清冷,且大概是运上了内功,即便并未高声叫喊,周围十丈内的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我已按照爹爹去世前的吩咐,将妻主带到了你面前。从今日起,我与冯家断绝关系,这世上再无冯清云,只有廖清云!”
廖文君微微上前,与男子并肩而立,伸手包裹住他袖子里攥紧的拳头。
廖清云冰冷的面孔稍微柔和了些,并没有侧头看她,只是悄悄松开拳头,与女子十指相扣:“你害了爹的一生,害了众多男子的性命,恶行罪孽,人所共愤!但我曾在爹面前发过誓,今生绝不伤你分毫……不过,冯远意,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会睁大眼睛看着你的下场!”
说罢,他再也不看一眼那边已经气血攻心、一时撅了过去的冯家家猪,以及乱成一团的冯家诸人,搂着廖文君的腰从屋顶翩然落下。
廖文君终于得偿所愿,一脸喜不自禁地拉着新鲜出炉的自家夫郎来到邹衍身边,正要开口拜谢。
一个头扎双髻,手抱长剑的侍童气喘吁吁地匆匆跑来:“哎呀!我的公子啊!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就这么飞了起来!小心你的身子啊!”
“仗剑,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什么身子?”廖文君见来人是跟在清云身边的小侍童,奇怪地问道,“清云,是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她不等廖清云闪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张地号起脉来。
廖清云一扫刚刚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挣了几挣没能挣脱,便也任她去了,只飞红了一张俏脸,眼中波光流转,欲语还休。
廖文君号了会儿,脸上表情变幻,挠挠头,又不敢置信地换了另一只手诊着,终于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叫道:“清,清……清云!这……这是喜喜……”脉之一字被男人一个凌厉的眼刀给迅速切断。
廖清云涨红着脸瞪她,危险地压低声音:“干什么?你想叫得人尽皆知呢?”
“天!那……这是真的!我要做……”“嘭”一声,连日奔波赶路、缺衣少食、经历过情绪大起大落的廖书生被突如其来的、更为巨大的喜悦给迎面砸了个正着,终于光荣地“牺牲”了!
“呀——”仗剑被吓得惊叫出声,引来了更多人地注目。
“廖姐姐!”黄衣少年也顾不得再哀悼刚刚逝去的单恋,含着泪几步跨过去蹲下身查看。
邹衍看到正主廖清云原本欲动的身形在少年那声响亮的“廖姐姐”下滞了一瞬,原本盈满关切的眼睛蓦然眯起。
他面无表情地弯身拎起蹲在廖文君身边的少年,四下一扫,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