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人类或者,非人类们,那是恐怖的一日。
漩涡状的云层,雷电汇集,击中许多建筑。
超过三千公厘的暴雨。
地动。
海啸。
大地彷佛在锅中沸腾。
绝望的气息攫住了所有能察觉的人,是末日。他们惶惶然地睁大眼不知看向何方。
瞬间,一切都平静了。
回到原点。
狮子踢到铁板(终章)
(终章)
「呜哇!我住这里啊?!真的假的?靠,这麽大的房子,还看得到海,海耶!窗户好大一个──」
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了,居然还有著少年般神情的男人,雀跃地在宽敞的房间跑著。
正确说来,他才二十二───自认为。
一个月前他出了场意外,醒来,只看一个外国人抱著自己大哭,居然说是自己的恋人,连儿子都有一个,这太夸张,现在的科技也太发达了。
不知不觉过了九年,他完全不记得这中间发生过的一切,包括跟这个男人……
靠著阳台,远方的海涛一波波被风推送而来,陈沅感觉到那人接近,不免有些紧张──恋人?!
「喜欢吗?这里离你哥哥跟你弟住的地方开车只要一个小时,离市区也不远。」
「可以啦。」偏过头刻意不看对方的脸,有些害羞自己一开始的大惊小怪。
「小沅…」那男人呼唤著。
「干麻?」陈沅仍旧不回头,目光飘移在远处的海浪跟阳光。
「小沅…」男人不放弃地呼唤。
「嗯?」状似不耐烦地回头,心底却是有些浮动。这个男人…说他爱我……
「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方,哪里都可以。」
「这里可以啦。」更加不耐烦地转回後脑勺相对。哼,那也不代表他一定要喜欢这家伙!不但是男的还长这麽大只,是外国人那东西肯定尺寸也很大,是要谋杀他吗!
海风有些凉,但是站在阳光下只觉得很爽快,只是身边那个沉默的男人有些烦,说话烦,不说话也烦。
「行李还放在那里。」陈沅提醒。
「我去收拾,你在这里坐著就好。」男人拉开放置在阳台的桌椅,想让陈沅坐下。
陈沅嗯地回应,却没有要顺从男人的意思。
那男人有些手足无措,站了一会儿才进房内收拾行李。陈沅松了口气,更加惬意地瘫在白色栏杆上,半个身体都要跌出的姿态东转西晃。
脚能动真好,虽然年纪一下子步入三十大关,但是身体健康真是件好事。
也许是太得意忘形,一下子居然重心失衡地滑出栏杆外。
「啊──」
「小沅!」
回过神,陈沅才发觉自己安安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同时那男人也到达他身边,用力地抱著他从头到尾地检查。
「我不小心滑下来。」对著脸色发青的男人,陈沅有些抱歉地吐著舌头道。
不过,他刚才好像飞起来了,毫无重量地飘在半空中。陈沅好奇地望向方才摔落的阳台,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再跳上去,就像一只鸟跳跃在林枝中般地简单。
正暇想著,又被那神经兮兮的男人打断神思,实在是不耐烦透顶了。
「你好像真的很爱我呢!」陈沅故作憨态,眼中却闪著狡狯。「可是…你还是不要太喜欢我,我什麽都忘记了,所以以前你喜欢的那个人恐怕不会回来,我也有可能会喜欢别的人…」
陈沅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男人悲伤的表情让他住口,那近乎绝望的眼神。
「那时候…我不会阻拦你,可是在那之前,我陪著你可以吗?」
陈沅抿著唇,皱紧眉头。他根本不想跟这男人一起生活……这男人对他而言跟陌生人没两样。
随著陈沅沉默的时间拉长,男人缓缓松开手。
「我帮你把你的行李收好,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陈沅依旧不语。
男人黯然进屋,过不了多久,他提著自己的行李出来,注视著陈沅的模样,似乎在祈求陈沅让他留下。
陈沅只是爽快地说:bye。
* * *
陈沅趴在客厅地毯上,书籍摊得一地,穿著白色休閒帽T跟同色系五分裤,赤脚摇晃。
黑色的休旅车开进车库,升起再下降的铁门嘎嘎地响,来人随意将车钥匙丢在客厅桌上,在陈沅旁边盘腿坐下。
是个金发青年,虽然才十七岁但是却比实际年龄看来更老成,他亲腻地靠在陈沅肩上,看他在读些什麽。
「你下午没课?」陈沅啪地阖上书,转头问道。
「老师请假。你吃中饭了吗?」
「他有可能让我饿著吗?」陈沅挑眉。
「他呢?」
「我让他去菜园拔草,不然我的高丽菜都长不好。晚上叫他割两个炒给你吃,我会叫他放很多肉丝的。」
聿嘉转过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菜园,不大,却是陈沅的宝贝,台风来的时候他还特地从学校赶回来,跟另个男人合力让台风转向。
现在那个男人正赤著上身只穿著工作裤,弯腰拔著杂草。这几年下来,聿嘉心情有些复杂,怜惜跟“他活该“反覆出现。
「你还不跟他说?」
「说什麽?」
「你根本就什麽都记得。」他毕竟跟陈沅生活了七八年,没多久就看穿了陈沅的伪装。
从那时候陈沅性命垂危後醒来,他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没有必要,他不比你迟钝多少。」陈沅哼地翻身,眉头有些皱。
「……他昨晚睡哪?」聿嘉敏锐地有所察觉,面容有点僵。
「哼。」陈沅瞟他儿子一眼,不答,脸皮却薄得泛红。
青年脸色铁青,太疏忽,一不注意这男人就得寸进尺,当初根本不该帮他求情让他搬进屋里!青年气得浑身发抖,腾地站起,呼地卷一阵风向外而去。
陈沅皱眉看著被卷开而布满蜘蛛网状裂痕的安全玻璃──家里全是安全玻璃,因为特殊需求。
「小心我的菜!!!」他情急下吼道。
远处已交起手的两道人影同时停下,一致往更远方移动。
觉得自己激动过头,陈沅深呼吸,冷哼地起身,准备换套衣服出门。他可是个勤奋的人类,无所事事白吃白喝这简直是谋杀他,所以除了种菜这项主要工作,他还有能赚点小钱的副业。
「隐王徵信社」
即使过了快十年,那男人失去了大半能力甚至头衔地位,仍是馀威尚存。十年前的末日前夕对所有异族而言清晰得跟昨日没两样,『隐王』,只被在台面下谈论著,却能影响著所有势力作的任何决定。
不过对外人而言,隐王也许指得是那男人,但是对熟悉内幕的一些家伙,这个家庭说一不二的可不是整天在拔草浇水打扫作饭的旧日王者。
所有要是有了麻烦的人类或任何兽族,请拨手机给陈先生,他要是高兴,很幸运你的麻烦就不再是麻烦!不过当然得付出点东西…这个陈先生可不是做慈善事业,他只是有点小心机跟小小的精明,你会很仁慈地被允许留件内裤回家。
现在这位小小精明的陈先生开著另外一台房车,不名贵但保持如同新的一般,沿著海边公路行驶,直至市区才遇到第一个红灯停下。
旁边大楼正在施工,很久远的记忆前,似乎有两个长像跟个性都截然不同的男孩准备进入大楼,一个骄傲年轻如旭日东升,一个狡猾畏缩如阴暗处攀附的藤类。
藤类因为太过炙热的阳光枯萎,旭日因为害怕再伤害藤类而甘愿落下熄灭光与热,满身伤痕的藤类相当自得其乐地偷笑,笑中带泪。
陈沅胡乱想著,正准备踩动油门,却因为斜前方扑来的人影而受惊停下,两个男孩被另外一台车撞上,翻滚在地,留了一道血迹。
一个野性难驯如恶兽,目光冷厉地瞪视任何人类,被护住的另一个,那张脸苍白而仓皇,赫然就是年轻的自己。
陈沅如堕冰窖。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而今日种种,将再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