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了再还给我们。”
“可以这样吗?”虎子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发亮地看向荷花。
“当然可以这样,以后放假的时候若是来家里帮我干活,我还能给你工钱,让你攒着买书本,好不好?”荷花看着虎子欢喜的样子,觉得王寡妇当真把这个儿子教得极好,便对栓子道,“你从小就是全家都宠着你惯着你,平时多跟你虎子哥学学,你若是有他这么懂事,我可就省不少的心了。”
“虎子哥比我大两岁,所以才比我懂事,等我过两年以后肯定也会懂事的。”栓子嬉皮笑脸地猴在荷花身边蹭来蹭去的。
“少来这套吧你”荷花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道,“赶紧背书,我得干活儿去了,等傍晚的时候我可要考你们的。”
她说完这话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刘氏拎着个包袱站在院儿里,不由得脸色一沉道:“你来我家干啥?还想找芍药姐要钱?”
“不是,我……我想找芍药说几句话……”刘氏听荷花这么不客气,不由得有些恼火,但还算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你找她能有啥事儿?”荷花虽然对刘氏不喜,但是也知道她就要嫁到外地去了,若是自己一味地拦着,让她走前没能跟芍药见上一面,以后芍药说不定会在心里怨自己,便也没把话说死,只道,“你在这儿等等吧,我去问问她要不要见你。”
说罢朝后院儿找过去,见芍药正在给鸡圈里添水,便问:“芍药姐,你母亲过来说找你说几句话,我让她在院儿里等着呢,你……你若是不见我就说你不在家打发了她,你若是想见便出去吧”
芍药闻言手里的水桶就是一晃,犹豫了许久还是出来道:“我、我出去看看,免得她又在家里吵闹。”
荷花从她手里接过了水桶道:“去吧,这边我来做就是了。”
芍药在围裙上蹭了蹭手,穿过灶间又在屋门口犹豫了片刻,透过门帘子的缝儿能瞧见刘氏拎着个包袱站在院子里,比前几年被休出门之前消瘦了许多,瞧着像是苍老了十岁的模样,她不由得心里有些发酸,踟躇了良久还是挑帘子出去道:“娘,你找我有事儿?”
刘氏见芍药出来,赶紧上前两步道:“芍药,我……我知道你怨我,其实我上次来也是想看看你的,可是……”
“没啥,我打小儿就是这么过来的,没啥怨不怨的,许是都习惯了吧。”芍药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只盼着你这次跟人家去了以后,别再什么事儿都只会耍性子了,你怕是再也找不到跟咱家这样好脾气能容让着你的人家儿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去了之后跟人家好生地过日子吧。”芍药看着刘氏鬓边都早早地生出了白发,如今整个人瞧着比方氏还要年长的样子,不由得也觉得眼眶发热。
刘氏听了这话也十分感动,抽了抽鼻子道:“我今个儿来就是给你送这个东西的。”说着就把手里的包袱解开来,从里面拿出一身儿红色的新衣服来,里头还包着一双红色的绣鞋,“我这一走不知道死前还能不能回来,这衣料是那家给的,因为我也没啥像样的衣服,所以你舅和舅妈才把料子给了我,让我做衣裳穿。我寻思着我这么大的岁数,就不糟蹋这些好料子了,上次来打量了你的身量,回去就赶着做了这身儿衣裳和鞋子,若是有哪儿不合适的你再改改,也算是我这个做娘的最后的一点儿心意了。”
芍药听了这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叫了一声娘。
刘氏把东西塞到芍药的怀里道:“好了,别哭了,东西你拿着,我先走了,不然让你二大娘她们瞧见我就该厌烦了。”
“娘……”芍药一只手把衣裳和鞋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拉住了刘氏道,“娘,你好生保重自己……”
荷花在灶间把她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对刘氏最后一句话听得十分别扭,寻思了片刻到屋里开箱子拿了半吊钱出来,隔着帘子叫道:“芍药姐,你来我跟你说句话。”
芍药回头看看刘氏,快步走到门口说:“我娘马上就走。”
“这儿是半吊钱,你让你母亲拿着,也算是你这个做闺女的一点儿心意了,如今毕竟是要嫁到外地去了,你母亲舅他们怕是把彩礼钱都扣下了,你母亲手里没几个钱儿也不方便。”荷花把手里的半吊钱塞给了芍药。
芍药显然没想到荷花叫自己是这件事,一时间愣在了门口,直到那半吊钱沉甸甸的搁在了自己手里,这才回过神儿来道:“荷花,谢谢你,我……”
荷花伸手推了芍药一把,“赶紧去吧,你母亲都往外走了。”
芍药赶紧追了出去,把荷花给的那半吊钱塞到刘氏的手里,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噙着泪把刘氏送走,转身回屋之后见荷花已经收拾好了后面的鸡圈,正坐在屋里炕上看书,她上炕把衣裳和鞋子搁在自己的柜子里,然后坐下又拈起了做到一半儿的绣活儿,心不在焉地扎了几针,绣得参差不齐、歪歪扭扭的不说,还险些扎到了手。
最后终于忍不住,搁下手里的活儿坐到荷花身边儿,从荷花手里把书抽出去,也放在一旁道:“荷花,我、我有事想跟你说。”
“啥事儿?”荷花扭头道。“你若是说那半吊钱的事儿,我是从我自己这儿的钱箱子里拿的,我不会跟别人手的,等以后蘑菇卖出去了,我从你该得的里头扣就是了。”
“不是这件事……”芍药咬着下唇,红了眼圈儿道,“荷花,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二大爷和二大娘,我……”
荷花被芍药抓住了手,就觉得她的眼泪霹雳啪来地砸在自己的手背上,赶紧抽了帕子给她问:“这好端端的到底是咋了?”
“你们全家都把我当自家人看,我、我却心里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我对不住你们。”芍药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不由得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你说个事儿可真是急死个人,你先别哭成不成?”荷花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芍药说得到底是什么。
“我总觉得自己亲娘被休了,爹也被赶出家门了,即便是爷奶还算惦记我,可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儿,不是个孙子,而且爷奶的年纪也都大了,我就总想着我得为自己考虑,为自己留点儿后路。”芍药抽抽噎噎地说,“上次你说让我跟你们一起种蘑菇,说以后也会分钱给我,我、我当时真的很高兴,我觉得只要我自己手里有点儿钱,以后慢慢地攒起来,虽说不会太多,但是至少是个依靠,所以我伺候那些蘑菇就特别的上心,但、但是到后来蘑菇也一直都没有卖出去,基本都是自家再吃或者是送人,我……我就有了点儿别的想法,总觉得……”
芍药说到这儿实在说不出口了,又垂着头抽泣起来。
不过荷花这会儿已经听懂了大致的意思,愣了片刻拉着芍药的手说:“芍药姐,你既然跟我说了实话,那我有什么也就跟你说什么,要说你的这份儿心思,听你现在这么说出来,若说我心里不难受是假的,但是我冷静下来想想,若是我处在你这个身份,要让我完全不为自己今后考虑和打算,那也是不可能的。人肯定都是要为自己谋划打算的,但是有时候也要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一想问题,你惦记着你今后的出路是没有错的,但是我家对你如何,我爹娘和我们兄弟姐妹对你如何,这几年住在这儿,你就当真心里都没数儿?即便是爷奶没了又如何,难道我们会不管你?若是不管你,当初冲喜那次你早就嫁过去了,如今哪儿还能坐在这儿说这些个戳我心窝子的话。”
被荷花这样一说,芍药哭得更厉害了,抓着荷花的衣袖道:“荷花,我知道,我知道二大爷和二大娘对我好,你们都对我好,可是我……我自己的亲爹娘都靠不住,你让我除了自己还敢信谁?”
听了芍药最后这句话,荷花也觉得心里一抽,刚才心里还蹭蹭往上窜的火气这会儿也顿时消了大半儿,拍拍芍药的手说:“芍药姐,说实话,爷奶和我爹娘都是一样的,都是土里刨食的老实人,也都是打苦日子里面过来的,他们觉得人只要吃饱穿暖就是很好了,所以他们也很难理解你这样的心思,所以也许在你看来,他们也是根本都不懂你的。其实我以前就瞧出来了一些,所以我才叫你一起来照看蘑菇,我觉得这样一来能给你添点儿进项,你以后嫁人了也能有点儿私房,给自己添置点儿东西;二来等以后你成亲了,你不能下地干活儿,可是如果能在家种蘑菇赚钱,也算是能补贴家里,不至于让婆家看轻了你。也许是我太大意了,总觉得事儿只要做到了就好了,觉得我能明白你的心思,你也能了解我帮你想的这些个打算……”
“荷花,你别说了,真的,你别说了……”芍药哭着抓住荷花的手,“你再说下去我真的无地自容了,我……我真是瞎了心才会有那种念头……呜呜……”
荷花看着芍药道:“既然今个儿说了,不妨也就全都说开了。”她说罢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个账本儿,翻开来给芍药看道,“这几年你也识了不少的字,账本儿上记得什么你也都该看得明白吧?”
芍药泪眼朦胧地看向手里的账本,上面从刚开始种蘑菇,扯了多少布缝布袋子,花了多少钱、收过几次蘑菇、晾了几斤干蘑菇、自家吃饭送礼都用了多少蘑菇,盖暖房花了多少钱,全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芍药的眼泪滴答、滴答地砸在账本儿上,晕开成浅浅的昏黄,她这会儿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既有对自己原先藏着别样心思的悔恨,又觉得自己全都说出来之后心里不再压着什么畅快了许多,可更多是对以后的担心,不知道荷花会不会在心里对自己有了芥蒂。
“好了,快别哭了,被人瞧见还以为是我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