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荷花连忙道:“都是我不好,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
“去年冬天可冻死人了?”周夫人却没岔开话题,紧跟着问。
韩红佩见荷花尴尬,忙接过话题道:“去年没冻死人,齐大人改了赈灾的法子,把那些个无家可归的人都集中到了一处管着,有人给做饭也有棉衣和棉被,所以都平安地过冬了。”
周夫人闻言笑笑,“齐大人年轻有为,昨个儿我家老周回去也很是夸赞呢!”
“不敢当,这本就是身为父母官应该做的事情,可不敢担这份谬赞。”荷花连连谦虚。
“虽然是父母官的本分,但是却有多少人做不到,所以如今这天下,能做好本分的,就已经是极好的官员了。”周夫人忽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荷花和韩红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周夫人见状又是一笑,伸手拍拍坐在自己身边的韩红佩道:“你们都不敢开口,我说什么你们又拘谨,不说这个了,我听说我们来之前,县里发生了一件人命案子,你说给我听听可好?”
韩红佩没法子,只得把那个命案从头到尾大致说了一遍。
周夫人似乎着实感兴趣,还追问了好几个细节的问题,听罢之后感慨地摇摇头:“话本子和戏曲里常有这种落魄小生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一个个儿被写得荡气回肠,让人心生向往,可是实际上谁能看见这些个屈死的事儿。所以说。老祖宗说的门当户对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不会太过离谱。”
“正是这样说呢!”韩红佩笑着搭话,“话本子和戏文里,都是到两厢情好就完了,可这成亲可是为了在一处过日子的,一边是个穷小子,一遍是个富家女,怎么可能过得到一处去,早晚是要出麻烦的。”
荷花见她二人聊得投契,脸上挂着笑意只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就这样,很快就到了杨梅林子,苗儿去把林子里干活儿的人都叫道一处,打发他们都远远地避开了去,然后上前收拾了草棚子,擦了桌子和凳子,这才请三位夫人过去。
周夫人果然是个活泼的性子,虽说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到了山里竟跟个小姑娘似的,看到什么都稀奇,净往那林子里走,偶尔发现几朵不认识的野花,也要采回来让丫头找东西插着。
等她把周围都转了一遍,新鲜感过去的差不多了,这才走回棚子里坐下,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脸颊又热又晒的微微发红,眉眼带笑地说:“这地方真好,我以前跟着老周去别处,都只给我往什么院子、庄子里面领,看那些个假山、亭子、池塘,着实的无趣,还是这山里真实的花草树木让人舒心。”
“周夫人这是因为以往没见过罢了。”韩红佩笑着说,“我们看惯了这些东西,却是不觉得稀罕。”
“人可不都是这样,只看着别处的风景好,身边的却总是不放在心上。”荷花一遍抿着茶一遍接话。
“这话说得很有禅机。”周夫人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喝了两口茶坐下歇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子。
坐了没一会儿,路上就又来了两辆马车,荷花眼睛最尖,远远地就看见是韩红佩家的,起身儿用手遮住阳光又看了看,“果然是红佩姐姐调教出来的丫头,办事就是利落,这么快就来了。”
“静佳这丫头,虽然算不得聪明伶俐,但是好在办事细心可靠。”韩红佩被夸了一句很是受用。
马车停下来之后,几个丫头下来开始往外拿东西,竟是连长桌都带来了一个,只不过桌面一头挖了个孔洞,中间正好能放下一个炭炉,孔洞上架着一个网格细密的铁架子,桌子放好之后,一个个食盒被从车上抬了下来,羊肉、鹿肉、鸡肉、兔肉、番薯、芋头、甚至还有茄子、嫩瓜等等物件儿,一盘盘地切好摆得整齐,放了慢慢一张桌子。
随后三个椅子摆好,静佳上前准备烤肉,被周夫人挥手打发了下去,“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自个人来,吃的就是这个趣儿,你们都给做了我们还玩儿什么。”
韩红佩虽然会做饭,但是从没烤过东西,这会儿免不得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好歹还不出大错,可周夫人一看架势,怕就是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好在荷花虽然许久没有自己烤肉了,但是还算是个老手,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韩红佩见荷花手法熟练,干脆也不插手了,只在一旁帮着翻面儿,周夫人却还是不肯放弃,看到荷花拿什么来烤,她也跟着学,可是每每不是烤糊了就是调料放得不对,总是能弄出些奇奇怪怪的状况,糟蹋了不少东西,最后终于放弃了,但还是十分心有不甘地说:“我每一步都跟你做的一样了,为什么还是你烤出来的好吃,这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荷花见几个人都吃得差不都八分饱了,这会儿只不过是在玩儿了,便手把手地教她该怎么刷油,怎么翻面,怎么撒调料,最后好不容易烤出一份儿没有焦黑,调料也撒得适中的烤肉,但是味道却总比不上荷花弄得焦香。
周夫人无奈只得承认道:“看来我这人果然是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当年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学做饭差点儿烧了我家的厨院,最后我娘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再学了,说大不了找个不嫌弃你的。”
“不会做饭有什么打紧,家里多请两个厨娘就是了。”荷花忽然觉得与周夫人十分有共同语言地说,“当初我娘让我学针线活儿,我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拖,最后我娘实在对我没法子了,只得由着我去了。我还记得我家老爷头一回看见我捻针走线,愣了半晌说,瞧着倒当真是有几分样子,即便缝得不好也能唬得住人了,可着实是打击我。”
三个人闻言笑做一团,韩红佩笑过之后却想起,周夫人和荷花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儿上疼着的,唯独自己……心里难受脸上还不能带出来,着实憋闷的紧,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靠在椅背上道:“我可是吃饱了,今个儿一边说话儿一边吃,怕是比平日里多吃了不少东西,都饱得犯困了。”
“哪有人吃了就睡的,咱们一起去走两圈儿消消食儿,让下人们过来也就着吃些个,然后再收拾了东西,就也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辰了。”荷花走过来拉着韩红佩起身儿。
周夫人兴致勃勃地指着南边儿说:“刚才我没往那边去过,咱们这回往那边走。”
荷花吩咐下人过来吃东西,然后与周夫人和韩红佩一起往南边儿逛了会儿,再往南走就能远远地看见干枯的河道了,周夫人站定看了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荷花和韩红佩站在她身后也都沉默着。
散步回来三个人就好像都有了心事一般,坐在马车上也都是各自闭目养神,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车一路进城,前面有家丁开道都走得极顺,从城门口去周夫人住的客栈要经过衙门,刚走到街角就听到一阵哭闹,离着太远听不清楚都在吵嚷什么,只有一个女人的嚎哭声格外刺耳。
荷花掀开车窗帘子向外面吩咐:“立明,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立明从车辕上偏腿下来,一溜烟儿地跑过去,朝衙门门口的差役打听,不多时领了个差役回来给荷花回话:“奶奶,是个来告状的,不过是些邻里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过那户人家的婆娘太过泼辣,总是闹得邻里不安,里正和保长都奈何不了她家,只得推到衙门来,只不过今日衙门里的大人都不在,全都跟着周大人去看河道了,所以这会儿才在衙门口闹起来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也不能把人堵在门口让她撒泼打滚,让人看到想什么样子,好歹放进去在偏厅喝茶等着也是好的。”荷花十分不悦地说。
那差役先给荷花行礼,然后点头哈腰地说:“夫人有所不知,这位大嫂可算得是咱们清溪县的一大泼妇了,城里哪有不知道她的,大闹三六五,小闹天天有,家里搬了好几处房子了,都被她闹得住不下去只得搬走,闹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当街撒泼打滚儿都是常事儿,不是小的们想跟她在街上扯皮,而是她如何都不肯进去,小的们一靠近,她就满口的脏话乱喷,谁敢碰她一个指头,就算不被赖上也得惹上一身骚。”
“那就由着她这样?闹到县太爷回来不成?”周夫人面无表情地问。
差役不知道车里还有什么人,但是能与荷花坐在一个车里的,听这话说得也不像是下人的身份,那差役也不敢怠慢,但是着实也没有好的法子,只得苦着脸连连告罪。
荷花低头思忖片刻问:“你把那人家的情形详细说与我听听。”
“是,她家公婆死得早,汉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只会干活儿赚钱,家里什么事儿都是听她的,家里有两个儿子,老大今年八岁,小的那个今年五岁。要说这女人,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搬了这么多次家,没有一户邻居能与她相处得来的,每每都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掐得你死我活的,今个儿来闹得起因是两家孩子打架,这家的老大跟别人家的孩子玩儿着,不知道为什么给打起来了,她家小儿子也不跑回家叫大人,竟冲上去要帮忙,虽然看着只差三岁,但还是差着不少事儿呢,结果夹在两个人中间,被一人一拳打得鼻血直流,额角也破了。”
“两个大孩子一看这样,顿时都吓傻了,她家老大抱着弟弟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娘,不好了,弟弟被打死了。这一喊就捅了马蜂窝,这女人拎着扫帚就跑出来了,上去拎着儿子的脖领子问是谁打的,她儿子就说是邻居家的孩子,结果她就冲去邻居家要打架。邻居家里人多,把她撵出去了不说,还推得她摔了个屁股墩儿,如此就闹到了里正和保长那里,但是不管怎么劝都解决不了,这才只好到衙门来了。”
荷花听得哭笑不得,这样的事儿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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