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齐老爷一早就给取好的,按着团团这一辈的排字,又找人排了八字,算了吉凶,最后才定下来的。齐锦棠在席上打开了信封,里面写着三个大字——齐瑞铭。
周围的人都连连道:“好名字。”“这名字一听以后就是做大事的人。”之类的奉承话。
最后在厅里摆了一个大桌,早就请来的一个全福妇人上前,请出抓周用的什物,有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
东西都围着桌子的最外围放好,然后乳母抱着团团出来,放在桌子正中间。
团团左右看了半天,先是朝着吃的爬过去,看了看似乎不太喜欢,转头又去看别的东西,爬了好几圈,最后对准了齐锦棠的那方官印,双手抓住还有些拿不稳,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把官银搂在了怀里,然后咧着已经长了几颗小白牙的嘴冲着荷花笑。
屋里顿时一片赞誉之词,不外乎是夸团团今后定然封官拜相之类。
荷花倒是不置可否,抓周这种事,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难不成还真抓什么是什么,但是其余的官员夫人之类都纷纷上来道贺,荷花也笑着应对,一天下来身上倒是不累,只一张脸笑得发酸。
团团周岁之后不久便是过年,年前,钱庆荣期期艾艾地前来给齐锦棠磕头拜年,又说想要给夫人磕头。
齐锦棠笑着说:“她在后头带着团团,怕是不得空,你有这份心就好,我一定给你带到。”
钱庆荣在下面磨蹭着欲言又止,不过也觉得自己想给荷花磕头的要求不太合适,便又改口道:“年初的时候受伤住在府上,承蒙苗儿姑娘的照顾,今个儿想当面道谢,求大人成全。”
荷花这会儿其实就躲在屏风后头,见钱庆荣这样扭扭捏捏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苗儿站在荷花身后,又羞又恼的,恨不得出去说他几句,但是碍着两个主子都在屋里,只得嘟着嘴在心里埋怨钱庆荣这个傻蛋,连说个话都说不利索。
年初下大雨的事儿,钱庆荣着实出力不少,后来升了捕头,做事也是勤勤恳恳,从不私下弄什么猫腻玄虚,今个儿的事儿本来就是荷花出的主意,齐锦棠到底还是比荷花厚道一些,这会儿见他着实局促不安,忍不住笑道:“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你是个什么心思,这大半年我们也都看在眼里的。只不过,苗儿不是我身边的丫头,就算我有心成全你,也得夫人点头才是,至于怎么能让夫人点头,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爷可真是的,本来还想多听他说几句心里话,爷这么快就给捅破了。”荷花说罢领着苗儿从屏风后转出去,笑着坐到齐锦棠的身边,冲下头的钱庆荣道,“既然你一片诚心来给我磕头拜年,我可不能拿大不出来,如今马上要过年了,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可要抓紧时机才是。”
“小的给夫人磕头,小的……”钱庆荣一看见苗儿,脑子就更加打结了,结结巴巴的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苗儿见状跺脚道:“你这人……说个话都说不利索!”
荷花笑得伏在炕桌上,看着下头钱庆荣和苗儿都是个大红脸,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说:“行了,我也不逗你了,你和苗儿的事我心里都有数,这大半年看着你的人品行径,我也还算是放心吧苗儿交给你,别的什么我也不图你的,只要你一句话,今后必须对苗儿好,不然就算爷和我不在清溪镇了,我也会回来跟你算账的。”
钱庆荣被苗儿在身后掐了一把,这才一个激灵地回过神儿来,扑通跪下道:“爷,奶奶,小的在世上无亲无故的,承蒙爷不嫌弃才得了这么个好差事,如今爷的任期快要到了,小的没什么别的念想,只想以后都跟着爷,不管是做家丁还是护院,小的不敢说有什么本事,可也知道忠心两个字。”
“呦,这不是挺会说话的。”荷花笑看向苗儿,只以为是苗儿私下教的,不成想苗儿却也是满脸的惊讶和感动,似乎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些话。
“你能有这样的心很好,想要跟着我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你自个儿得想清楚了,我卸任辞官后,就是平头百姓了,你若跟着我,可不如如今做个捕头威风有权。”齐锦棠正色道。
“小的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知道能有现在的地位都仰仗爷的提携,而、而且……而且苗儿也说她离不开奶奶……所以小的愿意一直跟着爷和奶奶。”钱庆荣人虽然老实却不笨,就算是从戏文里也听到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话,自己如今是齐锦棠提拔上来的,等到明年换了县太爷,是什么光景都还不知道呢,左右自己孤身一人,倒不如夫妻俩都跟着齐锦棠。
齐锦棠见他主意已定,就也不再多说,笑着点头道:“我一直都喜欢你这样踏实肯干的人,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又都想清楚了,那我自然高兴。”
得了齐锦棠的许诺,钱庆荣十分高兴,随即又扭头去看荷花。
荷花笑着指指在一旁担心的苗儿说:“女大不中留,心都跟着你跑了,我还能留得下什么!赶明个儿寻个好日子,着人上门来提亲就是了。”
年后,齐锦棠带着荷花去了一趟徽州府,看了周大人口中所说的田地和屋子。
因着还是冬天,所以马车行进山里,入目一片都是荒凉之色。
马车沿着还算平整的山路一直驶进一个木质的大门,下车后就见,眼前差不多有齐家村晒谷场那么大的一片空地,左右两边各四排半旧的瓦房,看起来倒是结实耐用,怕是荒废了有些日子,所以看起来有些狼狈。
看门的老汉指着后面介绍道:“从这里一路过去,绕过这片儿果林才是主人的正房,三进五开间儿的,都是上好的材料,自家找人盖的房子,只不过好几年没人来住,全都白放在这里糟蹋着,不过只要整饬整饬就好了,住起来绝对没问题。”
齐锦棠跟荷花跟在他后面,到后面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后山的缓坡空地,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都看出彼此都很是满意,荷花都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应该如何收拾。
既然都看中了这地方,齐锦棠就也没再端着,直接交了定银,说好到徽州府的府衙签订契约过户。
等这边都尘埃落定,齐锦棠先把荷花和团团送上船背上回家,然后自个儿才领着马超和随从回了清溪镇。
荷花下船后又走了许久的旱路才算是到了城里,打发人回齐家村送信儿,自己直接熟门熟路地摸回自家铺子。
到家的时候正赶在晚饭的饭口上,前面人多,荷花直接叫人把马车停在了后门处,嘱咐乳母包好团团,着小真去拍门。
出来应门的是枝儿,一身儿家常的衣裳,腰间系着围裙,手里还拎着剥了一半的葱,边开门边问:“谁啊?这时候……”话音未落就看见荷花笑盈盈的脸。
“啊!”枝儿把手里的葱丢得不知去向,扭头就朝院子里头喊:“二哥,二嫂,你们快出来,快出来看是谁回来了。”
祝永鑫脚步快,抢先出门,见到是荷花登时就顿住了脚步,方氏扎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出来,一看到荷花脚下差点儿绊了个跟头。
荷花一下子扑进方氏的怀里,哽咽着叫了声:“娘……”
母女二人还不等开口叙旧,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团团就先脆生生地叫了声:“娘!”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方氏刚酝酿起来的伤感情绪也不知所踪了,赶紧放开荷花道:“你看,好好的衣裳,沾了一身儿面粉。”
“不碍事的。”荷花胡乱拍打了几下,伸手从乳母处接过儿子。
苗儿领着几个丫头下人过来磕头:“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快都起来吧,咱家不作兴这个。”方氏赶紧招呼众人起身儿,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拉着荷花进屋叙旧,然后又抱着团团爱不释手,一个劲儿地教团团叫姥爷、老娘。
“你这还没回齐家就先回来不好吧?”方氏听说荷花这才是刚到,连婆家都没回呢,忍不住担心地说。
“我已经打发人回去送信儿了,今个儿天色晚了,我还带着团团,在城里歇一日是正常的,难不成有自家在这里,还非要去住客栈不成?娘就别操心了。”
次日上午带着孩子回了齐家,齐老爷看见长孙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当下就找人选了个好日子,带着团团祭拜了祖宗祠堂,把团团的大名正式写进了族谱中。
齐母如今倒是好说话得紧,把团团抱到自己身边看着,对荷花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回家陪陪你爹娘,下次天南海北的,还指不定又去哪儿了!”
团团许是小时候跟过齐氏的缘故,虽然那会儿还不记事,但身体和气息上许还是熟悉的,所以也没费什么劲儿就跟着齐母一起住了。
茉莉得了荷花回来的消息,第二天就带着蒋世彦和孩子一道过来了,进门就拉着荷花进屋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蒋世彦好脾气地看着两个孩子玩儿,时不时地吩咐人给屋里的姐俩儿端茶送水。
荷花把自己这两年的情形都说了个遍,唯独把早产和难产的事儿瞒了下来,都已经过去了,人现在也安然无恙,没必要什么都说出来让家里心疼,于是便问茉莉:“你和姐夫现在如何?”
“还不就是那样,你姐夫考中秀才以后就越发不愿意看书,倒是对家里的生意越发感兴趣起来,家里虽然也盼着他能读书做官的,不过到底不如一般人家全指望着这个出头。家里的生意这两年越做越大,公婆本来就有些看顾不过来了,更何况也不能管一辈子不是,总得找个人接替儿,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茉莉嘴皮子飞快地说,“所以这样倒也正好,家里不再逼着他背书,他自个儿也对做生意感兴趣,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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