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风独影不由笑了笑。
东始修自然知道她笑什么,道:“我们兄弟中,老五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我可舍不得把他派来这里,平日兄弟就已很少聚了,但总算都在帝都,若把他派来这里,那可真是一年难见一面了。”
说话间,杜康回来了。他目光巡视一圈,见园子远处有北海宫人走动,便至风独影身边悄悄耳语几句,风独影闻之眉头一皱。
东始修见之,问:“怎么?”
风独影近前一步,悄声与他说了几句,东始修亦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大哥,我去处理,否则必是后患无穷。”
“嗯。”东始修点首,“此事你全权处理便是。”
“那我去了。”风独影转身随杜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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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重重宫门,来到王宫最北处的一座宫殿前,这宫殿破旧残败,一望便知住在其中之人,若非罪人便是失宠之辈。
风独影踏过门槛,走到庭中,隔着一席草帘,隐约可见前方堂中一道苗条的身影跪伏在地。本来抬起的脚又放下了,她就站在庭中,道:“本将风独影,你可提你的条件。”
“原来是风将军到了,妾身放心了。”堂中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她的东朝话显然不太标准,听起来有些怪异。
“你有何要求?”风独影面色冷然。
“帝都一处全新的宅子,金叶十万枚。”那尖细的女声道。
“本将允你。”风独影没有一点犹疑。
“咯咯咯……”堂中女子笑了起来,“将军真是爽快。”
“把你知道的说给本将听。”风独影没有理会她的笑。
“咯咯咯……将军应承了妾身,妾身自然会说。”堂中女子依旧吃吃笑着。
“说。”风独影言简意赅。
“将军所料不差,大王确实未死,死的不过是一个老内侍,大王已于前日深夜悄悄自王宫密道逃出城去了。”女子明快的声音里含着刻骨的怨毒。
风独影眉一锁,“密道在何处?”
“王宫西边神殿的神案下。”女子答。
风独影立时转身离去,似不愿在这破败的宫殿里多呆片刻。
“妾身多谢将军了,以后在帝都,妾身可以去拜访将军吗?像将军这样了不起的女子妾身甚是钦慕……”身后那女子的声音却依旧传来。
风独影径自离去。
跨出殿门,走出数步远,她蓦然停步,回身望着那草木落落蜘网遍布的宫殿,片刻,启口:“若有一日,当本将落泊之时,杜康你是否会如此?”
如影子一般跟着的杜康却依旧只是如影子般的站在她的身旁,没有回答,亦没有表情。
“本将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不需要报仇,本将答应过他的。”风独影看着杜康,那目光深晦沉祟,“若真有末日之刻,本将自会一剑了断,那时你便自由了。”
杜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站着。
风独影显然也并不要他的回应,“去,你领百人自密道出发,出到城后即发信知会本将方向。”
杜康一躬身,去了。
风独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冰凉。片刻,她亦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自玹城北边传来了杜康的信号。
那时,风独影已点齐了一千精锐骑兵,正整装待发。
“大哥,我去了。”风独影翻身上马。
“嗯,自己小心点,早些回来。”东始修嘱咐一句。
“出发!”
风独影一声号令,刹时千骑飞驰,若疾风闪电,眨眼之间,便已远去百丈。
四、风雷怒·鱼龙惨IIII
八月十一日,正午。
当北海王一行在路边用过干粮,正收拾行装准备上路时,忽然一名士兵指着远处半空中可看得的淡淡黄尘叫道:“那……那是不是追兵?!”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忙移目往士兵指处看去,有的更是跃上高树,果见后边有一股黄尘,虽是离得远,可有经验的看那等奔行速度便知,只怕不要一个时辰就要追上了。
“大王,不好!是东人追来了!”北海左都侯云舜跳下高树,扶起北海王直奔马车,“我们快快上路!”
一行人立时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跳上马背,顾不得地上那些没收拾的东西,慌忙择路奔逃而去。
马车里,北海王的十二子北弈思本在甜睡,这刻被吵醒了,揉揉眼起来,“父王,我好困了,就不能歇息一会儿吗?”
喘息未定的北海王闻之心头一酸,竟是答不出话来。
堂堂一国之主,不但国破民丧,更是被迫逃亡,已是悲惨至极,此际再听得幼子无心呓语,更叫他情何以堪。这一路之上日夜奔逃,已是疲惫不堪形容狼狈,可他们只敢饿了时稍作歇息,其余时刻无不是拼命赶路,本以为以此速度,即算东人入城后发现了也决计追不上的,可谁想到东人竟是这么快就追来了!
他自不知,风独影与一千铁骑皆是备有三匹骏马,从出玹城起便马不停息的奔行,马累了即换乘一匹,吃喝皆在马背之上,更而且他们皆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其骑术之精其御马之速,又岂是坐在马车里的北海王可相比的。
因此,北海王一行不过奔了半个时辰,身后便已可听得铁蹄踏震大地发出的轰鸣之声,半空之中更是黄尘滚滚,那等气势直吓得一些胆小的北海士兵两腿发软,有的仓惶的叫道“追兵来了快逃呀”,有的更是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还有的却是掉过马头择道逃命去了!
马车里,北海王遥望后方尘烟,再看随行将兵之惊慌举措,满怀悲怆。
“大王!”一直守护在马车旁的云舜一把将车帘拉下,阻隔了北海王的视线,“只管往前奔去!我们已快至北海边了!臣已早就派人安排好了船!”
马车里北海王听得此话,顿精神一振,又掀起车帘对云舜道:“云左都侯,将那车中之物抛下。”他抬手指向紧跟身后的一辆马车。
疾驰之中,云舜回头一望,然后顿悟:“臣明白了。”随即,他缓下马速,吆喝那辆马车的车夫将车赶至一旁,待所有人都飞奔而过后,他与那辆马车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再奔行了半刻,便可见后方银甲闪耀,蹄声如雷。
云舜蓦地从马背上跃上了马车,自车中搬出一口大箱,一刀劈开箱锁,然后扛起大箱走至车后,打开箱盖倾泻而下,刹时无数的金银珍宝纷落道中,艳阳之下,珠光玉芒闪光夺目。
“走!”云舜跃回坐骑,追着北海王而去。
可当他追上前头北海王时,身后却不曾蹄声有止,依旧是紧追不舍。而北海王于马车中遥望后方那疾驰而来的敌人,望见那如银洪奔泻的铁骑,心头绝望如灰。
那满地的珠宝,那些士兵竟可视若无睹践踏而过!
“如此雄兵,怪道无敌!”北海王长叹一声,拔剑在手,“天要亡孤,孤亦不愿死于东人之手!”
“大王!”云舜一声大喝,勒住奔马,“请快走!臣来挡住东人!”
“云左都侯!”蓦地身旁响起大喝,“请快护大王离去,东人由本将来挡!”喝声止时,一道马鞭甩在了云舜的马臀上,顿时马儿一声嘶鸣,驮着他往前奔去。
云舜回首,便见一人仿若大山,横刀立马于大道。
“高家儿郎们,随本将御敌!”一声狮吼响遏云天。
“高将军!”云舜唤一声,然后咬牙纵马而去,赶上北海王的马车,遥望前方,已闻隐隐海浪之声,不由大喜过望,“大王!前方便到海边了!快!只要我们一出海,东人决计追不上了!”
几经惊吓的北海王此刻面色惨白,闻言只是点头不语。
“快!”云舜亲自跃上马车驱马奔驰。
数十丈之后,风独影领兵追到,见前方路中一员猛将领一众士兵横刀挡道,她不曾有片刻犹疑,只是长剑一挥:“杀!”
“是!”
千骑如银潮,迅猛奔去,刹时便是刀光剑影断肢横飞,便有血色翻飞凄呼厉吼。
不过顷刻之间,地上便躺下了百余具北海士兵的尸首。
“追!”风独影只是冷然扬起带血的长剑,眉间煞气慑人。
可她身旁的将士无一害怕,皆目光灼亮地望着他们的将军。
这个被敌人惊恐地称为“噬血凤凰”的人,是领着他们杀敌破城所向披麾赢得胜利与功勋的无敌英将!
“是!”
甩去长剑上的血渍,抹去脸上的血污,悍勇的将士再次扬鞭追敌。
只是,当他们追到海边时,只见两艘大船正升帆而去。
“给他们逃了!”骏马踏着海水,有人扼腕叹息。
“将军,我们还追吗?”有人望着只隔着十来丈却无法触及的大船问向风独影。
风独影目光自大船调回海岸,扫视一圈,见远处隐约有一个渔村,当即吩咐道:“柳都尉,你领人去前方渔村寻大点的渔船,再找一些经验老道的舵手与船工。记住,不许刀剑出鞘,可许诺重金!”
“是!”柳都尉领命去了。
风独影高踞马背,眺望着北海王远去的大船,身旁杜康忽然低声道:“将军不曾有过海战。”
闻声,风独影侧首睨他一眼,没有做声,沉吟片刻,然后转身望向身后高踞马背没有一丝晃动的士兵,道:“懂水性者出列!”
片刻,约五百名士兵列于最前。
“无后顾之忧者出列!”风独影再道。
这一回,五百士兵却无一人退出,齐齐吼道:“水中火里我们皆追随将军!”
风独影神色依旧,抬臂一挥:“歇息,进食。”
“是!”五百士兵下马。
“退后五丈,歇息进食。”
“是!”余下的五百士兵驱马后退。
眼见士兵皆听命休整,而风独影却依旧高踞马上,面向大海,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北海王的船已越远越小。
“将军……”杜康再次开口。
“本将知道。”风独影不待他说完便打断,“杜康,你我皆受乱世之痛,便更加清楚,绝不能留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