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夫人气喘吁吁,“张妈妈,你把我拖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要造反了”
张婆子迟疑惑片刻,见大夫人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只好叫几个婆子过来,连拖带拽把夫人弄进了沁芳阁。
大夫人刚在门口站定,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朝自己飞了过来。她本能地侧了侧身子,不明物体越过大夫人,越过张婆子,直直地朝张婆子身后的冬蕊砸了过去。
冬蕊没有防备,待想要躲闪时,已是不及,那个坚硬的黑色物体迎着她的面门而去,直直砸中她的额头,她惨叫一声,眼前一片星星乱冒,一股热乎乎粘稠的液体自伤口处流了下来,她用手抚了抚,满手鲜血,登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仰面“砰”地倒了下去。
众人举目去看,方才看清原来砸人的是一方砚台,砚台有多坚硬,而人的脑壳又有多坚硬,这本来就不能比的,只是可怜了冬蕊,那么一个容颜如花的姑娘,如今额头上被砸了个窟窿,只怕要毁容。
大夫人又气又心疼,冬蕊被砸伤毁容她倒不怎么上心,反正这丫头生性轻佻,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隐隐约约好像有要爬老爷的床的意思。这一砸,毁了她的容颜,倒是帮了大夫人的忙了。
她气的是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被弄得天翻地覆?心疼的是这一屋子里里外外,都是破碎的瓷片玉器。白玉托盘、官窑出道的上好的茶具,玛瑙石筑成的天马雕像,还有珍珠链子,玉镯子……金簪银簪玉簪子,书藉纸张也散了一地。
整间屋子一片狼籍,大小姐傅清芳披头散发站在屋子中央,叉着腰,喘着粗气,而五小姐傅清莹则捂着脸,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似乎吓傻了,连冬蕊带去劝架的几个腰圆膀粗的仆妇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夫人也顾不得冬蕊了,厉声喝道。不管怎样,先把这群人镇住再说。
眼见大夫人动了怒气,整个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噤若寒蝉。
“芳儿,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屋子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大夫人转向刚才拿砚台砸人的肇事者,傅家大小姐傅清芳。
傅家大小姐眉是横的,眼也是横的,口中在呼呼地吐气,一言不发。
大夫人再转向傅家五小姐傅清莹:“莹儿,你说。”
傅清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仰起头来,朝大夫人哭诉道:“母亲,大姐她打我”
傅五小姐仰起头来,这时,众人不由“啊”了一声,五小姐的左脸上有明显的五个指印的痕迹,清晰可辨。
大夫人心疼地奔过去,搂住自己亲生的小女儿,转头盯着大女儿:“怎么学礼教学成这个样子了,连妹妹也敢出手打了”
“谁叫她诬陷我来着,说我故意要杀三妹妹……”傅清芳愤愤不平道,“我跟三妹妹平日里又无怨仇,我干脆无端端的要找她的晦气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凭什么诬赖我”傅清芳说到气愤处,也哭了起来。
“谁说的?”大夫人快气疯了,这把火烧到后院里来了,她紧紧盯着小女儿,“莹儿你说,是谁这样对你说的?”
傅清莹害怕地回避着母亲像要杀人的目光:“我,我是听下边的丫头说的,她们都说,三姐姐屋里都传开了,说是大姐姐技不如人,看着三姐姐不顺眼,就拿了剑要砍杀三姐姐……”
大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这明显着就是落井下石啊。看着大房这边落了难,不忘来踩上一脚她恨恨地想,这笔账慢慢再算,四姨娘那边想女儿嫁得好,没门此次不过小小占了上风,竟得意成这个样子,好戏还在后头呢。
眼下,先把这混乱的局势收拾好了再说。本来她这边已经够乱的了,偏偏这两个不懂事的又弄出些事情出来,要让傅老爷知道的话,给她一个管教无方的罪名,那她以后在这个家里可就不那么好混了,说不定那个四姨娘在她落魄的时候,趁机上位,那她们母女几个的命运就握在别人手里了。
对于命运这东西,当然是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最好,如果能把别人的命运也一并掌控过来的话,那就是好上加好了。她梅氏这几年的运作,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当下,大夫人不再迟疑,目光凌厉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她不再是那只病怏怏的病猫,她又恢复成傅府里那个持家威严,作风凌厉的傅大夫人。
“张妈妈,你找几个人,把冬蕊抬回我屋子里去,然后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银子从帐面上扣。还有,让人把这屋子里打扫打扫。”傅大夫人吩咐道。
张婆子赶忙应了一声,找了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把昏过去的冬蕊抬回去,然后,再让外面候着的粗使丫头进来打扫。
大夫人脸色一端,目光锐利地看着大小姐和五小姐:“芳儿,莹儿,你们两个,一个听信谗言,误会自家姐姐,一个粗莽行事,对自己的姐妹大打出手,两个人都给我到祠堂跪一个时辰去。”
傅清芳倒没说什么,傅清莹已经叫起来了:“娘,祠堂里好黑,我害怕,再说,地板那么凉……”
大夫人喝斥道:“这难道由得你挑了?再多嘴,把你关到柴房里关一宿看看。”转头朝张婆子吩咐道,“还不快把两位小姐带过去”
张婆子知道大夫人真的发怒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罚,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怎么处置呢。想到这,不由心头有些发凉,赶忙拉着两位姑娘出去。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眼看着大夫人把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两个宝贝女儿都罚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大夫人转过身来,众人只觉得一道森冷的目光从身上掠过,大夫人冷冷的话语便响了起来:“你们厉害啊,帮我教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女儿来。一个屋子里,每个小姐身边两个大丫头,两个教引妈妈,我银子照给,就指望你们把小姐们服伺好,教导好,如今好好的两个大家闺秀,现在怎么被你们这些人教成这个样子?不懂规矩也就算了,还给我添乱,我要你们何用”
两个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吓得脸都白了,“扑通”全跪了下来,哭求道:“夫人饶命”
大夫人彻底冷了脸色,对那些哭求声闻所未闻,扭头对那些腰圆膀粗的仆女下命令:“去,把这些丫头婆子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然后把陈伢婆叫过来,把这些人全卖出府去,换些好使唤的过来”
张婆子听得心里凉意嗖嗖,这才是她认识的大夫人,仅仅因为大小姐五小姐的口角,就把两个屋子里的人都撵出去。这种做事狠绝的方式,像极了当年。
冬梅同情地看着屋子里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丫头们,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仆女反剪了双手,拖了出去。不一会,板子响了起来,院子里一片凄惨的哭叫声。
处理完这一切,大夫人这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宛似要虚脱一般。张婆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把手里的银灰色貂皮斗蓬披到了夫人身上:“夫人,您可千万别动气,两位小姐年纪还小,还需你好好调教。回屋吧,待会我去看看两位小姐怎么样了。”
大夫人疲惫地点点头,微微合了合眼,让梅香搀扶着,慢慢踱回落霞轩。
陈伢婆很快就过来了,看着一院子里都是些挨了板子的“伤员”,也没有什么表情,显然对于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到了大夫人那里拿了卖身契,点清人数,叫了两三辆马车,就把这两屋子里犯了事的丫头婆子全运走了。
第八十章冷落
大夫人回到落霞轩,觉得疲累异常,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屋子里点了灯,张婆子轻轻走过来,问道:“夫人,刚才见您好不容易睡着,没敢打扰。您要不要传饭?”
大夫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在旁伺候着的梅香马上过来扶起她,让她斜躺在床榻上。大夫人看着窗外,幽幽地叹口气:“大小姐和五小姐怎么样了?”
张婆子马上显出一副愁苦的样子:“大小姐倒没什么,只是一口气郁在心中,一时半会恐怕散不了。五小姐细皮嫩肉的,跪了一个时辰祠堂,把膝盖都跪青了,现在一直在哭,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唉,真是可怜。”
大夫人觉得胸口有些疼,毕竟是她亲生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这个母亲的心里也不好受的。最令她难受的是,通过大公子与忠靖侯府结亲的这个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即使宫里查出大女儿是被人迷惑,才会拿剑杀人,但事实已经发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众口悠悠,大女儿的名声总会受到影响,想结一门好亲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冬梅。”大夫人叫道,“去拿些活血散淤的药酒给大小姐与五小姐送过去,如果实在不行,就请大夫过来看看。”
冬梅应声而去。
“忠靖侯府那边恐怕不能成了。”大夫人深深叹口气,目光忧郁地望着窗外。
“夫人不必担心,”张婆子仿佛看出大夫人的心思,“即使忠靖侯府那边有什么变数,凭夫人与川陕总督夫人的亲家关系,让她在侯爵夫人前面说几句好话,侯爵夫人一向人脉广宽,说不定会给我们大小姐说不门好亲事呢。”
大夫人的眼睛亮了一下。
张婆子想了一下,又道:“五小姐年纪还小,还没有完全长开,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说不定以后长成个大美人也说不定。退一万说,”张婆子看着冬梅走出去换茶水的背影,凑近大夫人,低声道:“夫人,你忘了,水边村那边的六小姐……”
大夫人猛地盯住张婆子,张婆子并不闪避大夫人的目光,继续道:“那个小姑娘我上次去看过,虽然营养不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那小模样,那身段,长大以后准是个美人胚子。夫人暗地里养她也养了这么些年了,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大夫人沉吟不语,养着那个小姑娘,是她对付二公子的最后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亮出来。如今的情形对她明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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