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梓怔了一下,小韶要见自己干吗如此焦急,她想到了最坏的可能,睁大了眼睛。
有亲兵冲进来挡在她的身前,阻止祁渊再靠近她,心梓漠然的低着头,任由那些人在她面前挡得严实。
那些挡在她身前的亲兵忽然发出了阵阵的惊呼,然后就像是割麦子一样从她眼前倒了下去,祁渊没有反应过来,心梓已经箭步飞至他的面前,扯起他的袖子。
“快走!”她小声的命令道,然后两个人迅速的向着大门外移动。
祁渊手中的剑用力向上一挑,两人合力木制的大门被击的粉碎,纷纷打在了追来的亲兵身上,两个人趁着那些人倒在地上痛呼不已,立刻催动内力向着城中的小巷子转了进去。
心梓一路行的飞快,她明白亲兵们会迅速的通知阮安乾,以他的速度最开可以在大半个时辰内找到他们,就算是有意拖延也顶多就是一个时辰。
她感觉自己是在搏命一般,听着祁渊在她耳边飞速的说着话:“我一天前知道小韶得消息,她难产了,我没法子,她说想见你。”
“没法子?什么叫没法子?你不是天下第一吗?怎么连这个都治不好?”心梓已经有些歇斯里底,她脑子一片混乱,如果小韶真的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祁渊默然的跟在她身后,没有反驳,他并没有告诉她,小韶把全部的内力都用来保护这个孩子,这几个月来的躲藏让她的身体本来就是虚弱,他用尽了浑身解数也只能保她一线生机。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愤懑不堪,她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没用。
心梓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顺利的出生了,小小的皱皱的被裹在两个小小的襁褓中,睡的正熟。她在门口看见了闵子昭,这个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宛如雕像。
他的脸冷静的让人窒息,没有任何感情的注视着船舱里的床上躺着的那道身影。
心梓越过他走进了船舱,慢慢的放下了帘子,隔住那道热切的几乎带着幻灭的目光。闵子昭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挪动一下,仍然痴痴地隔着帘子望着船里。
小韶躺在床上,那些血腥与痛苦都已经离她远去,平静的像是一池存续的死水。
心梓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开了,那样美丽的小韶,如今像是一朵零落的花朵悄悄地开败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
“阿梓……”她慢慢的转过来,冲着她虚弱的笑了一下,苍白憔悴中依稀可以看到清丽无匹的容颜。
她俯身抱住她,“为什么?”为什么这般的折磨自己?宁愿搭上一条命也要让这两个孩子出生。
小韶无奈的浅笑了一下,手臂想要伸起却没有一丝力气,徒劳的又垂了回去。“阿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她道:“我不想,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不想。”
“傻阿梓,你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小韶冲她调皮的笑了笑,却是忍不住咳嗽出声,嘴唇中弥漫出血色。
“你记不记得我们两个那年在鄱阳湖边迷了路,转来转去遇到了路边的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我把身上所有能吃的都给了他。”
“后来你阿爹来找我们,看见那个人就给救回了家去,这我记得。”心梓接下了她的话,伸出手扶她躺回去。
“你觉不觉得他有些眼熟?我一直觉得他和阿爹有些相像的,只是没想到他是……”小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心梓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小韶的父亲慕容哲是阿爹当年的心腹,也是守护涪陵城外最最坚固的屏障,就是因为他的战死才导致了闻国的大军长驱直入,阿爹带兵死守也没有任何用处。
她记得闵叔叔临死前说过阮氏用了下三烂的手段,这她也记得,阮镇纲命人潜入城中,在各处水源下毒。可是当时的涪陵城固若金汤,奸细究竟是怎样混进来的呢?
小韶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继续说道:“他是阿爹同父异母的兄弟,年纪却才比我大了七岁,听阿爹说当年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要将他们母子两个赶出去,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的对待。”
心梓忽然觉得呼吸都已经停滞住了,她恍惚想起阮安乾说过的觉得小韶像是那个人的小侄女,而且他和阮安乾同年,如此说来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样的话太疯狂了,已经违背了纲理伦常。
“阿爹吩咐下人们叫他少爷,后来……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带着我玩。”小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曾经的那些过往像是等不及了一般拼命地冒出来,扯得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痛。“我曾经相信他,就像相信你一样。”
她半响没有再出过声音,心梓以为她睡着了,小声的叫道:“小韶。”
“恩?”她略微有些空洞的眼睛慢慢的转了过来,“一直到好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个奸细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一直离我这么近。”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心梓的身上,透心的凉意让她止不住的有些发抖,“你说什么?你……”
“阿梓,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帮凶。”她悲哀的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水沿着脸颊颗颗滑落,摔于枕边,分成几瓣伤心。
“他后来把我带回了他的家,待我很好,我一直都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脏污不堪的身子了。”那段时间他待她真好,好到她以为一切都是真实的;好到她被他喂着喝下了化功散也甘之如饴;好到她被人拐走卖入了妓院还以为他不知道,等着他来救她;好到他明明是来羞辱她的她却总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记得被迫接客的第一个晚上,冰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忍不住的凉,看见他走进来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终于没有白费,他终于找到她了,来带她走。
她几乎是扑上去抱住他,听着他的甜言蜜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他吻着她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好,叫人骗走了她,好在终于找到了,带她回家,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她迷乱在那份久别的温柔里,任由他对她予取予求,把心和身体都毫无保留的交了出去。
再然后真相就像是被打碎的镜子,血淋淋的碎了一地。背叛,谎言,接踵而至打得她措手不及,她从开始的迷茫慌乱到后来的放荡报复,心被割碎的滋味只有午夜梦回一个人孤零零的躺着床上才能体会到。
“阿梓,你恨我吗?”她小心翼翼的想要伸出手去。
心梓已经冷静了下来,别过脸去低声道:“别说这个了!”
“那天我叫阿暖劫持我,没想到他真的一个人去救我,我们在山上遇到了山贼,他也被砍伤了,我以为他会死掉,就把一切都说给他听。”她惨笑出声,“我没想到他骗了我,全都告诉了阮安乾。”她自己安慰自己只要他还爱她,她就什么都不在乎,站在那里听着他的未婚妻和那些所谓的公侯贵族们肆意的羞辱她,抬起头看见那人眼中的躲闪,可笑的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够了!别说了!”心梓的脸色苍白着,她什么都不要听。
“阿梓,我总是不明白你和闻辰轩,现在我懂了,那是多么无奈的一件事。”
“阿梓……”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是不是很贱?”
心梓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起身想要离开:“你病了,要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小韶抓住了她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着,“阿梓,你原谅我。”
心梓努力的吸了一口气,把眼睛里的液体擦干,成功的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道:“我原谅你。”
小韶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的光彩。“我做错了很多事,这样也是活该,只不过还是没脸去见阿爹了。”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期盼,“阿梓,把我放进那片湖里好不好?我喜欢哪儿……”
心梓俯身抱住她,身体颤抖,不停的说着:“不会的,我不会叫你死的,你还欠我的,还有两个孩子,你不能丢下我们。”她几乎已经语无伦次了,干涩的眼眸里流出了一道清泪。
小韶抬起手,触了触她的背,“好阿梓,帮我一个忙。”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张有点皱的纸塞进她手里。
“把这个还给他吧。”她苦笑了一下,“还有阿三,他是个好人,可惜我没有那份福气了。”
心梓明白她说的是谁,接过这张纸攥的死紧。
“如果他妨碍了你,不用再顾及我了,我欠他的也快还清了。”她的眼睛里朦胧的看不清楚,只是流过了一闪而逝的温柔,“那时候多好,我们都是干干净净的,谁也不欠。”
“我好累了,想睡……”她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说完了就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睡了过去。
心梓摸了摸她的手,还有些温热,唤着她的名字:“小韶,小韶……”她希望她能再睁开眼睛,看着她娇笑着说:“阿梓,你怎么这么好骗?”
然而终究是什么声息都没有,她是真的睡熟了,那些曾经纠缠的噩梦再也不会出现。
心梓展开了那张纸,手指一抖,那张轻飘飘的东西就顺着指缝轻声坠地,烛火晃动着,上面的漆黑的墨字像是闪着异样的光芒。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下面歪歪扭扭的字体签着两个小小的名字:南宫仁,慕容韶。
她站立不稳,那些字一个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