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基奇只能如此称呼它,再找不出其他更合适的名词。
乍看上去似乎是雾状的,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只是纯粹的黑暗,在它的体内,没有光,没有影,没有一切。
仿佛是一种敬畏,没有任何元素敢于向它靠近。而它,也孤傲地伫立着,不屑与任何光影为伍,高高在上地漂浮于众多元素光点之中,犹如暗夜中的明月,只是色彩完全颠倒了过来。
基奇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不由得诧异地追寻了过去,但紧接着,他便觉得整个身体都遭受到了巨大引力的牵扯,忽然间天旋地转,就像被那黑暗吞噬了一般。
“基奇?!”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耳膜,身体也被一双温热的手托扶了起来。
基奇惊疑地抬起头,发现希尔正蹙眉看着自己,而自己的身体也根本没有离开过原位。
“你还好吧?”希尔疑惑地问道。
基奇没有回答,翻手抓住希尔的手臂,再次眯起双眼,朝黑暗所在的方向望去。
但这一次,他没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那些再寻常不过的元素光点。
雾状的黑暗不见了,就好像,它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基奇转回头,茫然地看向希尔。
“基奇,你到底怎么了?”希尔追问。
“我……”基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又能够说些什么。
“这位先生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是不是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夏纳插言道。
“嗯。”希尔没再征求基奇的意见,直接向夏纳点了点头。
夏纳当即转身,引着两人进了庄园别墅。
一直到进入三楼的客房,基奇也没能从异常的状态中彻底脱离出来,手指依旧紧抓着希尔的手臂,下意识地不肯放开。
希尔也没强行掰开他的手指,只将他放倒在房间中央的沙发长椅上,然后坐在他的身边,低声询问,“到底怎么了,基奇,你的身上全是汗,脸色也很难看。”
基奇没有应声,只摇了摇头,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将自己从那种眩晕的感觉中拖拽出来。
仍然站在门口的夏纳开口问道,“是否需要我去请一位医生或者……教士?”
希尔看了一眼基奇,见他再次摇了摇头,于是便转头向夏纳说道,“不必了,请叫人送一瓶威士忌过来,我想,我的朋友更需要这个。”
“好的,巴洛特利少爷。”夏纳没再多言,躬身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希尔转回头,俯身将头贴在基奇额上,没有感觉到热度,只有一些湿冷的汗水。
“我……没事。”基奇放开希尔的手臂,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希尔依旧与基奇贴在一起,并发现这样做似乎明显让基奇感觉好了很多。
基奇张了张嘴,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希尔愣了一下,随即翘起嘴角,“你不会是想说,你看见鬼了吧?”
“我不确定……”基奇没听出希尔语气中的调侃,反而认真地思索起来。
“别吓我,亲爱的。”见基奇如此模样,希尔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扯了扯嘴角,强颜笑道,“我可是无神论者,而且很想将这一信仰坚持下去。”
“鬼和神有什么关系?”基奇不解地反问。
“呃……”希尔愣了愣,很快无奈地摊手,“你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我难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重适度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希尔安抚地拍了拍基奇的肩膀,起身打开房门,接过夏纳亲自送来的威士忌酒,并表示了礼仪性的感谢。
夏纳很快就知趣地离开了。
希尔关上门,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水晶杯,连同威士忌酒一起带回到基奇面前。
“喝一口,或许能让你感觉好受些。”希尔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瓶塞,倒了小半杯威士忌,递到基奇面前。
基奇接过杯子,想也不想地一口喝光,但酒刚一流过喉咙落进胃袋,基奇便被那股强烈的辛辣呛得咳嗽起来,不由瞪眼看向希尔,“这是……咳咳咳……什么鬼东西啊!”
“酒啊!”希尔无辜地答道,“虽然不是你想喝的葡萄酒,但也是货真价实的一种酒。”
“哦,不,我下辈子都不要再碰这东西。”基奇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喉咙。
“但感觉好多了,不是吗?”希尔微笑道。
基奇郁闷地撅起嘴巴,却又不得不承认,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由于烈酒的过渡刺激,他真的忘掉了那种惊恐,心情也非常自然地平缓了下来。紧接着,基奇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个路西菲尔侯爵是不是也是路西菲尔家族的人?”基奇抬头问道。
“是的。”希尔点头,“为什么问这个?”
“他也是魔法师吧?”基奇追问。
“这个……”希尔摸了摸鼻子,神情怪异地答道,“据我所知,他不是。”
“啊?”基奇不由愣住,“路西菲尔不是魔法师家族吗?”
“只是‘号称’魔法师家族。”希尔耸耸肩,伸手拿回基奇手里的酒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并不是两个魔法师结合就一定能生下具有魔法天赋的后裔,所以,拥有路西菲尔这个姓氏的人,也不一定就是魔法师。”
“但我明明听你说过,只有魔法师才能继承路西菲尔家族的爵位。”基奇疑惑地问道。他本以为那雾状的黑暗有可能是路西菲尔家族的魔法师施放的黑暗系魔法,但如果那个路西菲尔侯爵并不是魔法师,那这种猜测自然也只能予以排除。
——不,那个人不是魔法师,不等于他身边没有其他的魔法师。
基奇正想着,希尔已继续说道,“确实,按照路西菲尔家族的惯例,侯爵和伯爵的继承人至少要有高级魔法师资格,子爵和男爵的继承人也得是中级以上魔法师,但……这位莫里亚蒂·路西菲尔侯爵……实在是有些特别。”
基奇歪过头,不解地看向希尔。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获得爵位的。我所能知道的,也只是某一天,老侯爵去世,他的儿子莫里亚蒂·路西菲尔就成了新的侯爵。而在那之前,大家对这个名字的了解只限于他是老侯爵的独生子,没有魔法天赋,更不是魔法协会认可的魔法师。”希尔耸了耸肩,“不是没有人质疑过他的继承人资格,相反,路西菲尔家族自己是最不愿承认他的继承权的。但是,所有试图剥夺他侯爵身份的人都先后遭遇了意外,或是心脏骤停,或是淹死在浴池,还有一个在走路时摔断了脖子,这之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大魔法师——在莫里亚蒂·路西菲尔继承爵位之前,亚龙帝国拥有四位大魔法师,而不是现在的三个。”
基奇讶异地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好像在听一个编撰出来的离奇故事。
“那位大魔法师的死法倒不算太过丢脸,只是心脏骤停,就好像寿终正寝一样。”希尔继续说道,“不过,自那之后,莫里亚蒂·路西菲尔侯爵便得到了‘神眷者’的绰号,再没人敢于向他提出质疑。帝国皇帝德罗西陛下也顺水推舟地认可了他的侯爵身份,允许他代表路西菲尔家族出入宫廷。”
22、乘夜色而来的客人
讲完莫里亚蒂·路西菲尔的身份来历,希尔笑着问道:“听上去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
“嗯。”基奇点头,“真的都是意外,不是谋杀或者其他什么?”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希尔耸了耸肩,本想再把莫里亚蒂的风流韵事和种种怪癖也拿出来调侃一番,但看着基奇依旧清澈纯净的眼眸,他终是把到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贵族们津津乐道的不仅是莫里亚蒂那让人颤栗的好运气,更有他只能用“糜烂”一词方可形容的私生活。自继承爵位后,莫里亚蒂便住进了帝都,挥金如土,放浪形骸,很快就成了帝都花花公子中的代表人物。
在莫里亚蒂的诸多绯闻轶事当中,最常为人热议的就是他府邸里每周都会举行的化妆舞会。名义上是舞会,实际上却是一场淫|乱聚会,有可能来自帝都任何一个阶层的男男女女带着面具出现在聚会当中,纵情声色,极尽淫|靡。
但这样的聚会,希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无缘参加的。
莫里亚蒂唯一可以被作为优点的加以赞美的就是他从不染指孩童,他的聚会也不接纳没有举行过成年礼的少男少女,无论他或她出身贵族或者平民。也因为这一点,经常有贵族将莫里亚蒂的聚会形容为大陆最平等的所在——在这里,任何人都只是人,没有脸面,没有身份,甚至,没有性别。
“你怎么问起他了?”希尔收回思绪,转而问道。
“我在想,我看到的东西,或许是某种黑魔法。”基奇随口说道,但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扭头看向希尔,唯恐他听出什么。
“也有可能呢。”希尔随口应了一句。他对魔法的认知实在有限,更没意识到基奇的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看”,只觉得基奇的神态又有些不对,于是赶忙再次安抚,“别多想了,我们又没有招惹这位侯爵,就算他施展黑魔法也不会是为了陷害我们。”
“……黑魔法的黑只是指属性,和善恶没有关系的。”基奇扯了扯嘴角。
“我对魔法又不熟悉。”希尔笑着抓了抓基奇的黑发,“去洗个澡吧,你刚出了一身汗,一定很不舒服。”
“但我没带替换的衣服。”基奇蹙眉,但马上又恍然道,“对了,可以用魔法。”
“何必浪费魔力,让这里的女仆清洗就是,你可以先穿房间里的浴袍。”希尔答道,“不过,去阳台上享用午餐的计划只能取消——毕竟,在你的衣服被送还之前,我们无法离开客房。”
“无所谓吧,反正我们只是来喝酒的,不是吗?”基奇说道。
“只要你不介意,我当然悉听尊便。”希尔笑道。
“那我去洗澡了。”基奇说着就要起身,但刚一站起来,身子便又开始摇晃。
希尔赶忙把他扶住,“还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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