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天的事情,出乎了太多人意料了。
从第一天见面,二夫人对自己似有若无的敌意。自己一开始判断这就是一个下马威。
毕竟二夫人在家中得到太夫人宠爱,四夫人和五夫人的尊让,还有李建安的敬佩。
一个失去丈夫无依无靠,娘家还是只有一个过继来兄弟继承家业的女子,能够走到这一步,必然付出了极其多的心血和代价。
尤其后来童妈妈又打听回来二夫人当年和陈纯芳不睦。
自己也以为,可能就是因为同样出身陈家这一点让二夫人心怀不满,更加有许多防备。
不过当时想的是既然互不喜欢,那就彼此面子情过的去就是,总是李家的人,不好撕破了脸。还有李建安事先的交代在那里摆着,要是做过了火,好不容易维持出来的局面只怕都要打破了。
第二十八章 抽丝(中)
自己当时还想二夫人看着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越是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规避开风险的时候越是不会出手。怎么说自己现在有身孕,二夫人这样聪明的,就该远远避开,免得生出事情牵连进去,哪知道二夫人竟会直接出手。
到底是什么原因。
真的有心要过继孩子,为什么不给等孩子生下来再说,非要昨天就来刺激自己。
二夫人是傻的忘了自己这个孕妇的危险,还是根本不在乎,还是不能等。
再有李建安昨晚的态度。
纯歌面目倏然浮现沉沉的思量。
脑子里满是李建安说的那些话。
“这回是二嫂冲动了些,娘已经教训了她,你也别放在心上。左右二嫂等过了寿宴就要回庄子上去住。”
语焉不详的话,没有直接说要把二夫人如何处置,实际上却已经定下了二夫人以后的路子。
人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要送走。还是在二夫人一心想要过继一个孩子的时候。
应该是李建安做出的决定。
不过虽然维护了自己,却没有告诉二夫人这样做的缘由。甚至半丝痕迹都没有显露。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李建安在二夫人的事情上有许多隐瞒。
纯歌思量了一番,还是想不明白,觉得应该跟童妈妈商量商量。
就把昨晚李建安说的那番话讲给了童妈妈听。
童妈妈也很诧异。
“要把二夫人送到庄子上,这也算是重重的惩治了。可国公爷就没再跟您说说别的,以往朝廷上的事情,您不也说国公爷还隔三岔五跟您讲一些呢。”
李建安跟纯歌讲朝廷上的政局,一个是觉得纯歌有一些这方面的敏锐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提供一些好的法子,至少也能启发一下他。另外一个,是觉得纯歌要是知道了这些,再跟各府夫人太太来往的时候,能够更好的判断亲疏远近,便于行事。
纯歌虽说不会把李建安讲的事情告诉童妈妈,但偶尔也会告诉一些各府之间的关系给童妈妈听。毕竟童妈妈也要跟各府得脸的婆子媳妇们来往探听消息。
童妈妈一直觉得李建安不防备纯歌这一点,是她们最能引以为豪的利器。
这满京城里能得到家主这样看待的女子可不多。
可这会儿在二夫人的事情上,李建安屡屡回避的姿态,让童妈妈情不自禁忧心起来。
“夫人,您说是不是国公爷跟二夫人有什么。”
这样毫无根据的猜忌纯歌自然不会相信,就斥责童妈妈道:“国公爷可不是这样的人,您以后别再瞎说了。”
童妈妈也就是一时嘴快,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哪能弄出这种事情来,那不是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有爵位的小叔和守寡还有诰命在身的嫂子。
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脑子被撞傻了才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童妈妈自觉地是漫无边际的猜测,不知道为何,纯歌却觉得心里深处起了一丝涟漪。
二夫人毫无缘由的针对自己,真是因为自己姓陈,还是因为其他。
当初的陈纯芳,也是聪明绝顶的女子,又为何无缘无故会跟二夫人起了冲突。
二夫人当时刚刚守寡,最该做的就是拉拢陈纯芳这个未来李家的当家主母。即便是二夫人设下的圈套,引诱陈纯芳和她对着干,这个决定也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
毕竟当时的陈纯芳生了嫡子,只要不出现天大的意外,陈纯芳都会主持李家中馈。
瞧瞧当年,纵然太夫人和李建安心里都偏着二夫人,最后二夫人自己说要去庄子住,避开陈纯芳,太夫人和李建安不也是默许了。
和整个家族的脸面稳定比较起来,二夫人终究只能被牺牲。
这样其实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啊。
纯歌心里正猜测着,旁边童妈妈就道:“夫人,国公爷说要把二夫人送走,那过继的事情……”
“国公爷没有提。”
咋晚的李建安,眉眼阴郁,看得出来,能够跟自己用温和口吻说话,都是极强自制力表现了。
说完这些后,也不过就是关心了一番自己的身子,便沾了枕头就睡。不管有没有真的睡着,拒绝再谈这件事情的意思却表现的很明显,自己当然不能再去追问,否则不过是让李建安留下一个不依不饶的印象罢了。
童妈妈就着急道:“您怎么也不问问,万一国公爷的意思真是要……”
“不会!”这一点上纯歌倒很有把握,翘着唇安慰童妈妈道:“依着国公爷的脾性,要是以前不跟我提,是担心我身子,现下事情都挑破了。他回屋就会跟我直言。何况让二夫人去庄子上住,本来就是一个意思。要是真的打算把我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二房,又把二夫人送到庄子上住,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些。”
一番话说的童妈妈恍然大悟。
对啊,既然把人送走就是说二夫人这件事做错了。如果又把人送走,又把孩子过继出去,那不是自打嘴巴,国公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虽说昨天太夫人就很明确的表明了意思,绝不会过继孩子出去。不过这个家终究还是李建安做主,何况过继这样的大事,照理也是父母定论,祖母终归是隔了一辈的。所以童妈妈还有几分担忧。
这会儿放下心头大石,身上都舒展开了,兴高采烈道:“我就说国公爷怎会这样做,定然是二夫人来糊弄您呢。也忒可恶了些,拿着这样的事情来作践您的身子骨,真真是没安好心。”
没有外人,童妈妈说话也就没顾忌。
这番话,纯歌倒是深以为然。
李建安和太夫人昨天的表现,显而易见都是没有在过继这件事情上留下准话,李建安更像是有其他的打算。
可二夫人偏偏就拿着一个没有定论的事情来说。
这其中总有一两分是想看自己笑话,浑水摸鱼的意思。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没安好心。
纯歌也不管童妈妈骂骂咧咧,反而眼神深远的笑道:“我倒觉得这位二嫂这一回是太自信了些。”
童妈妈就很惊讶的望着纯歌,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第二十九章 抽丝(下)
其实这也是纯歌方才才想到的。
会不会二夫人这样做,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些复杂原因,不是什么等不得,也不是什么逼不得已。
仅仅只是因为二夫人以前在这个家给宠坏了,以至于太有自信,认为过继这件事情只要她开了口,跟太夫人提了,又是一个女儿,所以太夫人和李建安一定都会答应。
既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那跑过来提前炫耀一番,即便是错,也是错在没有和人事先通消息上,算是小错。而不能怪罪她一个撒谎欺骗的大罪。
她以为别人是答应了,偏偏太夫人和李建安其实都是反对的,只不过没有把话挑开来说,就这样阴错阳差。
纯歌就把这个猜测跟同妈妈讲了讲。
童妈妈却不以为然道:“二夫人那样精明的,怎会犯这样的错,指不定是觉得家里不管如何都拿她一个寡妇没法子,才不管不顾只图心里痛快呢。瞧瞧现下,差点把您害了,不也只能送到庄子上,还不是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否则国公爷就得落一个刻薄寡嫂,不顾兄弟情义的罪名。”
“有时候聪明人才会犯一般人都不会犯的错误。”纯歌眼眸晶亮,闪烁着一丝兴味的光芒。只说了一句这样意味深长的话,就怎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
童妈妈拿着没法子,只好转而又问起了簪子的事情。
“二夫人的事情我不参合,您好歹跟我说说为何要看这几根簪子,省的我提心吊胆的,就怕又出了幺蛾子。”
一说到簪子,纯歌就正色起来,少了先前几分阑珊样子。
“你去问问王管事,咱们家里是不是换了金店。”
家中事情,纯歌向来喜欢沿用旧例。尤其是李家和外头铺子往来,纯歌为了避嫌,更是不怎么管。
本来李家内院每月的开支,都是从外院那边拨过来的。
既然如此,纯歌就更不喜欢操心。
这一回少见的问起这个,童妈妈就诧异道:“好端端的,您问这个做什么。”
纯歌眉梢轻轻蹙了蹙,“我远远看着就觉得这几个丫头拿出来的簪子没有以往成色好。方才又看了看,觉得上头的印迹也不太对。以前咱们家里都是在和田记买的东西,这会儿瞧着却像是温家的招牌。”
和田记是老字号,还是皇商,温家却是近一年来才兴起的。
童妈妈闻言也拿起来好奇的看了看,她不算是李家的丫鬟,是纯歌念着情分特意接来养老的。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时府里发月钱都是按照太夫人身边的李妈妈来,顶的上一个姨娘。
童妈妈自然也就没有见过丫鬟分例下的首饰东西,只不过和田记的印记还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一瞧之下,发现果然不是,就诧异道:“还真是换了。就是做的极像,若不仔仔细细看,真瞧不出来。”
正是因为这个,纯歌才担心。
“温家是江南迁过来的富商,听说这半年在京城里到处走门路,想要夺了和田记专供皇家首饰的皇商名分。四夫人早早就跟我提过,还说温家商行里的东西货真价实,金子成色都比别的地方好。”
话说到这儿,童妈妈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这段时日,都是四夫人帮着料理中馈,也常常往梅香院来报报账目。不过太夫人后来怕夫人累着了,就主动把事情担了过去。但太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哪能事无巨细的料理事情。
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