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出身,既然十姐姐有了身子,赵家就该遵循着当初和毋亲商量好的,不给纳妾。十姐姐要准备通房,是十姐姐的体贴。即便是最后没成,谁又能拿着这个逼十姐姐答应多个妹妹 ”纯歌面容冷漠,语调中隐然藏着一丝冰寒。
陈纯贞还从未见过温婉柔弱的纯歌露出这副样子,不由得怔了怔。
连大奶奶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在旁边捂着帕子笑了笑。
早就领教过了的,如今倒是习惯了。
这位十三姑奶奶,真要想做些什么,还就是
陈妈妈先是一愕,看着纯歌说话后就低头端了粉彩描金的并蒂莲花茶盅啜了口茶,姿态悠然,面容一派闲适,唇角就翘了起来。
难怪太太回绥南前,一再嘱咐自己,夫人要是出了事,头一个就要先去找这位十三姑奶奶。
想着就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要不是夫人拦着,觉得给谁说都是丢脸,只想着忍气吞声。后面磨不过自己才答应了往长房进消息。只怕早都请动了这位十三姑奶奶。
就算是这位姑奶奶不管用,好歹后面还有国公府呢。
夫人还是软了些啊
幸好当初太太没想着挑户高门,否则事情更是难办了。
陈妈妈五味杂陈,就立在旁边没有说话。
纯歌看着陈纯贞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安慰她道:“十姐姐也别担心,既然你说了不愿的意思,怎么着,咱们也要给你办好这件事。”
连大奶奶也在旁边附和。
陈纯贞就满是期待的看着纯歌和连大奶奶。
外头有丫鬟进来,说是老太太请国公夫人和连大奶奶过去说话。
又有跟过来的琥珀从前面打探消息回来给纯歌报信。
“夫人,国公爷身边的水全过来说,十姑爷正跪在外头厅堂上,赵老太爷要叫人请家法。”
这位三少爷,可真是痴情种子,可惜只对外头的新人痴情,对自己还怀孕的妻子,就半点也不顾情面了。
纯歌听这话,脸上满是冷笑。
连大奶奶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望了一眼目露哀色的陈纯贞,勉强扯出个笑道:“十姑爷也真是,今日这种局面,他怎能……”后面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陈纯贞已经捂着脸,泣不成声。
娘家哥哥嫂嫂来了,嫁出门的妹妹也来了。
前院那头还有赵家族中的宗亲族老。
在满屋子姻亲族人面前,自己的丈夫,为了把另外一个女人接回来,不顾颜面跪了下去。
陈纯贞只觉得心灰意冷,却更激起了心中那股倔强的脾气,用帕子擦了脸,咬牙道:“十三妹妹,大嫂,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你们过去见了老太太,就代我告诉她句话,若是赵熵敢把那女人接回来,我也顾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了,索性一根绳子吊死了事,看不见,也省的这么难受!”
看着陈纯贞脸色紧绷,牙关紧咬。大伙都知道这不是什么虚言。
陈妈妈已经吓得扑过来,哭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还有大爷大奶奶姑奶奶他们在呢,会为您做主的。再不行,还有老爷太太,您好好的,想这些做什么。”
陈纯贞只是落泪不止,“陈妈妈,母亲为了我费尽心思,我却落得这样局面,还有什么脸面让她接着为我操心。”
连大奶奶生怕陈纯贞真的有个什么,也急忙在一边劝,“十姑奶奶,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赶紧收了心思,无论如何咱们总让您顺心顺意就是了,好好养着身子要紧。”
纯歌却霍的站了起来,沉着脸道:“我方才说的话,十姐姐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是不是,都说了,你身后不是没人的,陈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断没有让人这样欺负上门的道理,就算是要上吊,也不该是你!”说话的时候,纯歌眼角余光就看着那个赵家老太太派过来请人的丫鬟,见她脸色苍白,还冲着外头摆了摆手,就有一个身影匆匆消失,脸上不由牵出了几分笑意。
既然李建安告诉自己不必顾忌,自己可真的就要放肆一回了。
陈纯贞被纯歌一番话骂的停了哭,怯怯的也不肯抬头。
陈妈妈唯恐陈纯贞还要想左,一叠声道:“十三姑奶奶都这样说了,您可要安心才是。”
陈纯贞就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头。
纯歌在旁边看着,哭笑不得。
第十八章 来由(下)
先前是怕她憋在心里,这会儿哭起来却又没完了。
这副样子,就算是这次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只怕今后相似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看样子,得想个法子,一定要让陈纯贞真正的厉害起来,而不是总想着急己退让甚至钻牛角尖了事。
只是现在还没空!
纯歌就又和连大奶奶劝了几句,跟着那丫鬟去见了赵家那位老太太。
赵家家大业大,几房人住在一起。虽说早已经是赵家大太太管家,依旧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住着东边的正院。
纯歌一路走来,看着正院花团锦簇,名花异草比着先前多了许多,还有那垂花门上精细的雕工,缠桂花骨朵都栩栩如生的分明,心里对赵家的状况,已经是窥见了一角。
看样子,能做主的,还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个。
赵家老太太屋子里的陈设很不起眼。
大炕上铺着半旧的大红团纹洒金褥子,漆色黯淡的圆角酸枝木长寿龟图案几。一排酸枝木四角靠背椅上嵌着的理石还有些残缺,铺的垫子,一看绣工也不算上乘。
看起来,这间上房,还比不上陈纯贞住的屋子。
不过纯歌一路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两盆名品紫蝶兰花摆在外头。
这种兰花,一盆就要价值千金。
要养活,不仅需要专人精心照顾,还得隔日就要往里面撒露水,才能开的鲜艳。
都说兰花容易养活,这神紫蝶兰却是最娇气的。
能将这么两盆兰花摆在外头,乍一看倒是不起眼,可真推敲起来,就知道赵家的富贵了。
纯歌心里微笑,就看着老太太白色的鬓发上插着的白色翡翠簪子眼神闪烁。
赵老太太见到纯歌,还要叫身边的嬷嬷搀她起来给请安。只说是按照朝廷品级,不可乱了规矩,身子却颤颤巍巍的,许久都没扶着起来。
纯歌等了片刻,在旁边看的够了,就忙笑着过去亲自扶了赵老太太坐回炕上。
“老太太,您是长辈,哪有我受您礼的道理。”
赵老太太就眯着眼,顺势坐下了,还是一脸正色道:“您是国公夫人,怎么受不得。什么事,还能越过礼法规矩去?”
旁边连大奶奶听的脸色微变,又恭敬的给赵老太太请了安,也没等赵老太太说什么,已经看着旁边纯歌的脸色自己站了起来,回身到椅上坐下。
纯歌扶着赵老太太回了炕,就没接话头,自己回到位子上,笑盈盈的望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的心,已经直直往下沉,先前那份轻松早就消失不见了。
先前听着李家过来人,连国公爷都跟着来了,自己也不舒坦。
就算是熵儿那小子这事做得不美,陈家人过来问问也就罢了,李家跟着掺和进来做什么,分明是想用身份压着赵家赵家虽说不是什么封疆大吏,入阁宰辅。好歹也是几代的清贵门第,容不得别人欺负。
熵儿媳妇还在那边说什么要找绳子上吊
这要是纵容了,今后还得了。嫁进门的孙媳妇,便是身后有多少娘家人撑腰,又有多少陪嫁捏在手心里,都只能是赵家的人,听自己的话!
一定要给些教训!
没想到,自己刚想着用规矩礼法敲打这位国公夫人几句,就被摆了脸色看。
倒真是不好打发!
这位连大奶奶早年也听说过,不是什么善茬。
赵老太太就在心里衡量了一番轻重,换上了一副慈和的神色,先软下口气道:“今日叫国公夫人和连大奶奶过来,我也真真是没脸。”
连大奶奶就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赵老太太马上换了焦急的神色,“这哪里算得上是小事。”
“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罢了,您老人家还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纯歌就笑盈盈的看着赵老太太,声音甜脆。
见赵老太太惊愕的样子,又扬起笑道:“我知道了,您定然是担忧我们想多了。那您才是多心。”
纯歌立时就回头望着左侧坐着的连大奶奶,“大嫂,您咋个儿来瞧我,不也说大伯父和大哥都以为这是小事情,只是要过来瞧瞧十姐姐,怕她有了身子多想。”
连大奶奶心领神会,马上就接话道:“对对对,这算什么事,这世上,想着要攀富贵的女人多了,满大街都是些不自量力不三不四的,咱们哪需要放在心上。”
见赵老太太还愕神,连大奶奶嘴快的劝道:“老太太,您也别想多了,都没事,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商户人家出身的,就坏了咱们两家的交情。何况还有赵家的规矩摆在前头,当初三婶子也是问清楚了的,咱们是绝不会多心的,您放心就是。”一副斩钉截铁,绝不怀疑的样子。
还捂嘴咯咯娇笑了几声,一脸轻蔑和不以为然。
赵老太太早已是气的身子乱颤,发髻微摇了。
好一个一唱一和,倒是应对的好。
半点不给自己插嘴的余地,一口一个商户人家的,又拿了两家人的交情出来说事,还扯出了当初定亲时候的口头许诺,更有族中的规矩。
真是把自己的路堵的死死的
看样子,不管如何,都是不能把邹家那个抬进门了。
可熵儿那孩子,早前就为了邹家那个女人,急得在家里吐了两口心头血,还被老太爷罚着跪了几晚上。
今日又在前头跪下不说,听人回来报消息,还说老太爷动了家法。
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要真是不能把人弄回来,还不知道熵儿会变成什么样!
赵老太太心随意乱,气急之下,却又的确无奈,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心里,干干的挤出几丝笑,就是说不出话来。
纯歌见着,心情不由得愉悦了几分。
第十九章 议定
赵老太太知道纯歌和连大奶奶都不好打发,又先被堵住了话,缓过气来,说话也就没有了先前的那几分张扬和居高临下,反而是有些低声下气的意思。
别人敬了一尺,自己就要还人一丈。
都是姻亲,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否则今后见面难看不说,陈纯贞在赵家的日子也过不好。
纯歌和连大奶奶就彼此看了一眼,和赵老太太说起话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