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四奶奶想到刚才听说的,心里一沉,还是喷牙道:“母亲,十姑奶奶那边,出了些事!”
三太太腔色立时就变得苍白如纸。
是纯贞!
“上个月不是才写了信回来,说是有了身子,怎么突然就出事了,是孩子有什么,还是她自己的身子骨不好!”三太太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再抱怨,就板着脸大声道:“还不把信给我。”
吴四奶奶见到三太太这副样子,不敢耽搁,就把信递了过去。
三太太手忙脚乱的拆开信,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等看完了,还没来得及喘过气,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畜生,人就厥了过去。
朱妈妈和吴四奶奶忙扑上去掐人中,又喊小丫鬟去请大夫来,还给三太太灌了几口茶水,又叫了几个大力气的婆子过来,把三太太抬到了床上。
一通忙乱,三太太总算醒了过来。
只是一醒,就咬牙切齿的抓着吴四奶奶手里的茶盅重重掼到地上,怒骂道:“畜生,畜生,赵家欺人太甚了。”骂过之后,又开始抹泪,“我真是瞎了眼,千挑万选,居然挑了这么一户人家,我可怜的纯贞,以后可怎么办!”
吴四奶奶拿信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这桩事情,方才又扫了几眼书信,早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弄个了清清楚楚。
也知道事情已经是解决了,就安慰三太太道:“母亲别担心了,十三姑奶奶也说事情都处置妥当了,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我临走的时候,跟她说过什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照顾好纯贞。还给她置备那么多嫁妆,给了许多压箱银。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结果她明知道纯贞被人欺负,却非要拖到那种局面才肯出手帮忙,折腾的纯贞遭了大罪,跟姑爷也生份了,还不知道今后是什么光景!赵家固然可恨,这个陈纯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
三太太越想越怒,就抬手用力捶了床板,吩咐朱妈妈道:“你赶紧去给我开服清热去火的药回来,给冒姨娘送过去。”
吴四奶奶和朱妈妈听的同时怔住,朱妈妈反应过来,就扑通跪到地上。
“太太,您这是在胡说什么啊!”声音中,藏着几丝骇然。
三太太见朱妈妈一跪,又看到吴四奶奶畏惧打量的眼神,就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泼牲到了脚,先前被气糊涂的神智都回来了,讷讷闭了嘴,也没有再说话。
看见三太太终于明白过来,朱妈妈才释然的吐出一口浊气,翻身站到了三太太身边。
吴四奶奶却是依旧心如擂鼓。
这样的迁怒
看样子为了骨肉,自己这个婆婆也是个是非不分的。
本还想着尽孝就好,总能和婆婆相处得好,没想到……今后也得防着一层了。
十姑奶奶的事情,本就是赵家不对。十三姑奶奶信中说的分明,她知道的晚,却也尽了力去帮手,还拉着国公爷一道去了赵家,本就是仁至义尽了。
可婆婆却说十三姑奶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要给冒姨娘送药过去。
清热的药,那不就是凉药。
女人喝凉药,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功效。
吴四奶奶指尖都在颤抖,还是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安慰三太太,“母亲,您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十姑爷想不清楚,犯了倔脾气,还得想个法子扭转一二才好,否则十姑奶奶今后就难做了。”
男人犯了浑,一时片刻怎么扭得过来。
三太太一辈子都在和三老爷的花心拼命,最知道其中的道理。
听见吴四奶奶的话,就沉默了半晌,忽然睁开眼道:“你代我写封信给十三丫头,让她去查查这位邹姑娘,看她有多少青梅竹马。”
吴四奶奶先是讶然,不明白三太太为何这么说,后面就剩下恐惧和为难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
男人,最要紧的就是脸面。
若是让那位十姑爷知道这个邹姑娘在外面和其他的男人有勾缠,大怒之外,还会生出恨意,再多的情意,只怕也会消失不见了。
这种法子虽狠了些,到底也是那位邹姑娘先做出这种事情,怨不得别人。
可既然有了法子,为何一定要十三姑奶奶去做。
这分明是
万一让定国公知道了,十三姑奶奶今后在李家,岂不是吴四奶奶想着,就迟迟没有动弹。
三太太看着吴四奶奶的犹豫,就扬着眉,冷笑道:“你不愿写。”
吴四奶奶被三太太的眼神看得心里发寒,猛的站起来,怯怯道:“媳妇,媳妇这就去回屋子去写。”
三太太嗯了一声,点头道:“就在这儿写吧,写好了,也能给我看看。”说着就叫朱妈妈去拿笔墨纸砚过来。
吴四奶奶额头上,布满了细碎的汗珠,抓起笔来,犹觉得有千斤之重。
等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三太太捧着未干的墨迹看了看,又吩咐道:“你在后头加几句,就说冒姨娘身子很好,只是小日子晚了些。让十三丫头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照顾呢。”
吴四奶奶怔住,深深的望了一眼三太太,见到一幅不动如山的沉稳表情,默然半晌,还是依言把话加了上去。
三太太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就叫朱妈妈把信给了送信回来的小厮,又给了打赏的银子然后催促着他赶紧上路。
吴四奶奶一直看着三太太前后不一的变化,还有那从容镇定处置事情的模样,回到屋子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冷汗,都凝成了浆。
第二十三章 暖意
李家的族学,是每五日就休息一日。
原本纯歌只想着让陈端琅去族学读书,每晚的时候,就还送回陈家去。可太夫人见过陈端琅后,觉得喜欢,就说小孩子家家的,没得来来回回折腾,就让纯歌在陈家后花园那边准备了一个小院子,安置陈端琅去那边住。
纯歌觉得不好,怕四夫人和五夫人心里不自在。李建安却不以为然,说不过是件小事。
看着太夫人和李建安都这样说,纯歌也想要陈端琅在眼前,最终还是将陈端琅留在了李家亲自照顾,只在休息日的时候把陈端琅送回陈家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
等晚间的时候,纯歌正陪着李建安用饭,陈端琅就进来了。
纯歌看着他一身崭新的青色多罗呢褂子,腰间还系着一块鲤鱼佩,脸色红润,眼神亮晶晶的,就觉得欢喜,问他道:“有没有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陈端琅已经在李家住了几日,上下都很熟悉,觉得在自己姐姐跟前,比在陈家要自在许多,就走上前,笑着点头,还扯了腰上的玉佩给纯歌看。
李建安已经用过饭,正被丫鬟伺候着用温水净手,看到陈端琅的玉佩,笑道:“娘的暹罗鲤鱼佩都戴在小七身上,肯定是去请过安了。”
纯歌听见,就沉着脸教训道:“你又收太夫人东西了?”
陈端琅看见纯歌不高兴,念念不会的看了两眼玉佩,取下来双手捧着放到桌上,低声道:“姐姐别恼我,端琅原也不敢要的,是太夫人说我不收就是看不上长辈的东西。我明儿就给太夫人还回去。”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去看那玉佩。
纯歌知道陈端琅是真的喜欢这玉佩,只是他在李家读书,已经是让人侧目了,要是再收了太夫人的贵重东西。只怕是李建浩几个也不舒服了。
可见到陈端琅这样懂事,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压抑着心里的喜好,又觉得难受,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李建安在旁边看着心里不舒服。
“小七喜欢,你让他戴着就是,娘那边这种玉多得是。”说着就重新拿起来,亲自给陈端琅系到了腰间。
陈端琅躲闪着不让,李建安却一把按住了他,沉声道:“听姐夫的!”语气坚决,让人不由觉的就信服听话。
李建安从没有做过这种事的人,自己穿衣都需要丫鬟和纯歌帮着打理。
系起丝绦结子来,也不是很熟练,手指笨拙的穿了好几下,才勉强弄出一个歪歪斜斜的活扣。
不知道为什么,纯歌在旁边看见李建安俯下身子为陈端琅系玉佩的样子,心里有个地方,就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流。
李建安给陈端琅系好了玉佩,得意非常,难得起了孩子心气,想要给纯歌显示一番,就扭头去看纯歌,正好对上她投过来如春水一样潋滟盈动的目光,心中一动,目光不由禁起了丝丝琏漪。
第二十四章 警言
二月十五京城里有灯会,四夫人就来跟纯歌商量,在家里办宴席的事情。
“说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咱们家里,都要热热闹闹办几场花宴,还会去金水河边上弄几个上好的位子,晚上好看焰火,赏赏花灯。只是今年,三嫂刚过世,也不好大办,但想着几个姑娘们,不像家里的哥儿,还能出去走动,就想着今年能不能请几个戏班子,杂要班子过来。”
天气已是变得暖和,四夫人穿着绛紫色挑丝双巢云雁蜀锦褙子,下身银白暗花细丝褶缎裙子,足上绣着四喜如意图案的裹金边平鞋上还各自缀着颗明珠,整个人都显得高贵起来。
纯歌就看了两眼那两颗明珠。
上个月南疆进贡了一批南海月华珠子,不算是多金贵的东西,但在外头也难买到。
皇后都在二月初二那天赏给了各家亲贵命妇,李家的库里,也有三十颗。
当时还是四夫人捧着册子过来让对账的。
纯歌心里一动,也没有多说什么。
四夫人察觉到了纯歌的目光,就顺着看了自己的脚面,明白过来,笑容里就掺杂了几分得意,“三嫂,我那嫂子,前日里得了十颗明珠,就巴巴给我送了几个过来,说是给二娘三月三时候做鞋用,或是镶在佩囊上都好。二娘嫌弃大了些,不精致,我琢磨着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自己拿出来使了,也不是什么精贵东西。”
纯歌听见,但笑不语,装作没有听懂四夫人的话,还笑着点头道:“代夫人真是个好嫂子。”
四夫人见纯歌也没说就把库里的三十颗明珠拿出来使的意思,就觉得懒洋洋的,也有些气闷,听见纯歌夸赞她娘家人,也觉得没劲,随便嗯了一声。
纯歌也只是跟着笑,就是不说话。
四夫人早就已经不用服孝,纯歌为了以示尊敬,还穿着牙色的服饰,只是选了一身云霞连珠对孔孔雀纹的杭缎锦衣,套上烟云蝴蝶裙,珠石王网坠白玉环花青鸾点翠金簪子在远山髻上,整个人看着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