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孩子,的确也是小孩子,还差两个月才正式及笈呢。可办起事情来,尤其是在跟五娘几个一起的时候,十足的母亲样子。
要说是大人,又这么小,还娇滴滴的,动不动就爱缠着急己撒娇。每晚一定要抱着才能好好的睡。
有次晚上睡迷糊了,口渴起来,还推自己,就嘟着嘴喊着要水喝,不给就在怀里拼命动弹就是不肯安分,简直不知道该拿着怎么办才好。
李建安沉吟的时候,纯歌已经巴着他手臂。追问道:“国公爷,您要我好好管教安姨娘,好歹也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师出无名的。”
“你还懂师出无名?”李建安是武将,听见纯歌用了这个词,心里一阵畅快,就点了点纯歌的鼻尖,大笑了几声。
等笑过了,还是决定告诉纯歌。
要管教安姨娘,的确是不能师出无名。
有些事情,碍于当年的诺言,不能说,可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告诉的。
自己当年,也不过是保证将安姨娘娶进门,让安姨娘一辈子衣食无忧罢了。却不代表安姨娘和安家依仗着这个,就能要挟李家,甚至把李家拖累到浑水里面!
“宫里最近要掏换一批瓷器摆件,慈宁宫,宁寿宫,坤宁宫,承乾宫,这几处地方,都要换过。内务府已经告诉了给皇家提供瓷器的三家皇商,让他们选出最好的成品来,先过了内务府的眼,再给皇后太后看过,就可以定下来了。这一换,大概就有四十万两银子的进出。”
四十万两银子
皇宫里几个宫殿换一回瓷器摆件,就有这么一大笔巨大的支出。
民间就是四十两银子,也足够一些普通人家吃上七八年了。
真是不能比。
可这件事情,关键的地方不在皇室的奢靡。
纯歌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关键,却没有插嘴。
李建安有所察觉,只能在心里叹气,接着道:“安贤沛来了京城,先找了内务府。想要先定下事情,结果被驳了回来,内务府黄大人今日过来见我,说是赔礼道歉,不是故意要拂了我这个国舅爷的脸面,不给我的舅兄行个方便。实在是宫里太后盯得紧,说这回一定要各凭本事。”说着,李建安就怒道:“要不是黄大人今日过来,我还不知道安贤沛居然敢擅自顶了我们李家的名义去办事!实在大胆!”
第二十八章 安家(下)
气成这样。
到底是生气安家没有跟他说一声就擅自去了内务府,还是气愤安家不应该在外面打着李家的名号。
或许,是兼而有之。
不过这些事情,自己都不好去置喙。
“我对安家,已是仁至义尽,他们却不知足,商人,果真只知道重利。”
纯歌听着李建安言谈之间的鄙弃,不好接话,就道:“国公爷,我也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找个日子,好好跟安姨娘说一说。”
要是以往,李建安还觉得自着当家主母来跟安姨娘这个妾室讲道理,是天经地义,该费这个心思。
不过今日在安姨娘那儿的事情,已经让他对安姨娘死了心,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也不愿意纯歌再去费力气,就摆摆手道:“不必了,今后看着她,时不时敲打一番就行,其他的,你也不必说了。”
这么灰心丧气
也不知道安姨娘到底是说什么了?
纯歌还真起了好奇之心,但也不好意思过问,就低着头,轻轻的笑了笑。
李建安一通抱怨之后,心里面舒服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困倦之意。
纯歌看见,就劝李建安去歇息一会儿。
李建安点头应好,纯歌服侍着给宽了衣躺下。
半眯着眼昏昏沉沉的时候,李建安还记起了一柱事情,就吩咐纯歌:“蕤娘的事情,你上心些,早点抽个空,去顾家一趟。”
纯歌听着,心里咯噔一跳。
这些时日,先是料理陈纯芳的丧事,再是陈纯贞的事情,还要提防四夫人五夫人那边,又要忙着大太太,想法子把端琅接过来,倒是真的把蕤娘的事情给疏忽到脑后了。
乍然听李建安这么一提,纯歌脸上就满是赧然。
李建安似乎也早就知道,但也不以为意。
从来就没有养过的女儿,又是庶出,一时半会给忘了,也没有什么要紧,就拍着纯歌的手安慰道:“我也不是催促你,只是顾阁老不是一般的朝臣,咱们礼数要做足些。”
几朝元老,门生遍布朝野,当然不是一般的人。
要是一般的朝臣,李家又怎么会看得上。
不过看样子,李建安是打定主意要把蕤娘嫁到顾家去了。
既然这样,自己去顾家的时候,也要趁机会看看那个顾家的孙少爷到底是什么人。
纯歌想着,就笑着点头道:“您放心吧,等这几日的宴席过后,我就备上厚礼往顾家去。”
李建安在心里沉吟了一番,“也好,咱们家里,连着不断的事情,顾阁老也是知道的,晚几日,也不要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李建安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纯歌看李建安睡熟了,也不好这会儿就走,拿出了上次没有绣完的荷包继续用工。
童妈妈轻手轻脚走到垂帘那儿,轻轻的喊了一声夫人。
纯歌抬头看见童妈妈一脸凝重的神色,又看到李建安睡的正沉,就放下绣活,走到帘子那儿道:“出去说。”
童妈妈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纯歌一直走到外头。
到了丫鬟们值夜住的套间里头,都没人了,童妈妈才道:“夫人,琥珀那丫头,不能再留了。”
虽说是早有预感,纯歌听见,还是觉得恍若雷击,一声不吭的就坐在了小丫鬟们睡的炕沿边上,瞬间红了眼眶。
童妈妈看着不忍心。
不过这样的事情,越早防范越是好的,要是等着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不但是主仆情谊难以保全,就怕是落下一个不能容忍的坏名声不说,还要留了一个祸害在身边。
这么多年,养虎为患的事情在内宅里头,还发生的少吗?
当年的和姨娘,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好例子。
跟着太太陪嫁到了陈家,太太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自以为是家生子的婢女,能掌控的住。千挑万选就挑了和姨娘跟着一起去任上。
结果和姨娘迷了老爷的心,撺掇着老爷把一家老小都接走了,然后放出去做了良人。和姨娘也在外面威风八面的跟正经太太一样管家。
等回来的时候,和姨娘在老爷心里的地位已经是生了根!就算是当家的太太想要收拾,都要费一番心思了。
世世代代的家生子都是如此,何况是琥珀这么个
琥珀的爹娘老子可都不在夫人手上,一旦出了事情,根本没有人可以拿捏!
童妈妈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跟纯歌一条条数了出来,末了就哽咽道:”夫人,您打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您是什么心肠,看着处理起事情来雷厉风行的,比个男儿家都厉害,其实心肠软的很。琥珀那丫头,以前就不太安分。早年还在陈家的时候,我就问过她和翡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翡翠倒是心直口快,一本正经告诉我,只要不给人做小,就是嫁去庄户人家,能图个温饱就行。可琥珀那丫头是怎么说的?”
说着,童妈妈就冷冷的笑,“她当着我的面,不肯说话。支吾了半天,说是要跟着伺候姑娘一辈子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她的忠心,就跟她逗趣,告诉她可以在管事里面挑一个年青能干的,做个媳妇子,一样能在您身边伺候。她却白了脸,吭吭唧唧半天,吐出一句,不过也是一辈子给人当奴才的命!”
童妈妈越说越气愤,大声道:“您想想,这都是什么诛心的话。遇上您这样的主子,她还不安安分分的,还嫌弃是做了奴才。”
纯歌听着,早己慢慢冷静下来,漠然道:“她这么想也没错,谁愿意一辈子做奴才。”
就算是自己,也不甘心吧。定然会想尽法子自行赎身出去。只是也不会想做妾。
童妈妈却不像纯歌这么宽宏大量,呸了一声道:“那也得她有这个福气做主子才行。以往容着她,是因为您还没有出嫁,我也不知道您将来是个什么样的局面,琢磨着她颜色也不错,那时候咱们也没法子亲自调教出合适的人来,就觉得她说不定是个帮手。可您到了国公府,国公爷对您好好的,太夫人也和和气气的,就算是少了一个柳姨娘,也没有她妄想着顶上来的道理!”
琥珀的心思,自己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己察觉。
只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只因每次一想起她那种看着李建安时候毫不掩饰,望着急己,毫不心虚的眼神。就觉得这么多年在陈家的相依为命都成了一场笑话。
虽说自己总对人隔着一层,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自己能接受李建安别的妾室,却无法接受身边一起经历了风雨的人转换身份,成为一个将来要防备的敌人。
没想到,逃避了这么些时候,终于还是到了不得不摊牌的地步了。
“我原以为,还能拖一拖,等着在李家这些管事里面,给她挑户好人家,没想到……”纯歌语气幽幽,心中难受,只能摇头苦笑。
童妈妈是万分不赞成纯歌还要给琥珀挑门好婚事的,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下头的丫头们,都觉得主子好欺负,就算是谋算不成,也能得一个好婚事。可想到纯歌的性子,就还是忍了话没说出来。
想着被送走,对外只说是暴毙的柳姨娘,纯歌似乎也有些明白了琥珀突然变得急切的原因,看着童妈妈道:“你今日是不是试探过她了?”
童妈妈就把先前问话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纯歌,还愤然道:“夫人,依我的意思,梅香院里头,不安分的丫鬟,可不止琥珀一个,您还是敲打敲打的好。”
纯歌脸上写满了犹豫和不舍。
童妈妈见纯歌犯了老毛病,叹息道:“姑娘,您要知道,跟你陪嫁过来的四个大丫鬟。去了个琥珀,还有翡翠红玉和绿玉三个,就算是翡翠靠得住,红玉和绿玉的心思谁又知道,您今天不震慑一番,来日再出这样的事情,只怕各房都要看笑话了。”
纯歌听完,沉吟不语。
童妈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坚持的,是人权,是原则。
但这里的人跟自己的思想从来就不一样。在别人眼中,奴婢就是奴婢,是买回来的东西,根本不能也不该有独立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