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被李建安蹋了一脚,不仅是身上受不住,就算是心里,也是惊天霹雳。
一直以为这么多日子跟着夫人伺候国公爷,笑意殷勤,自己又长得漂亮。国公爷一个男人,定然不会推拒,夫人也不像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主母,何况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
谁想到,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琥珀早己灰了心,就强撑着坐起来,双目无神的望着翡翠,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再当奴才,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也当奴才。”
翡翠见她如今还是一副执迷不晤的模样,气的脸色铁青,骂道:“你真是糊涂,以前在陈家,都是你提点着我,可你怎么如今比我还要糊涂!”
琥珀想到纯歌让喝红花汤时候的毫不留情,就冷冷的笑,“我怎么就糊涂了!”
“你还不糊涂,通房丫鬟是那么好做的?薛姨娘要不是生了庶长子,她一辈子能有什么指望?在陈家时候,你亲眼看见的,即便是老爷这样的人,宠着妾室,也从没有想过坠了太太的威风!冒姨娘先头生了夫人,后面生了七少爷,还不是在家里夹着尾巴做人。到了如今,夫人都还要提心吊胆的。上回十姑奶奶的事情,夫人为何这么上心,使尽了手段,还要拉着国公爷过去帮忙。单单就是为了姐妹情分?还不是因为冒姨娘还在太太手心里拿捏着!”
自从进了李家,童妈妈看出琥珀有别的心思之后,就一直刻意教导翡翠,翡翠听得多了,见的多了。就知道国公府比陈家还要危机四伏。教训起琥珀来也就头头是道。
琥珀怔怔的听着翡翠说了半日,讷讷道:“我没有想过要去争夫人那个位子,我不过是想留下来伺候国公爷,也伺候好夫人。”说着,琥珀就有几分触动的拽住了翡翠的手道:“翡翠,你信我,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对夫人的忠心,我是绝不会背叛夫人的。我早就琢磨好了,夫人被熏香所害,今后产子艰难。武哥儿虽好,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不是从小养大的。我琢磨着夫人迟早要找个人帮忙生个孩子,就算是夫人不肯找,太夫人也会安排。不如我上去,早些生个哥儿,也能抱给夫人养活,我也能为夫人分分忧。”
翡翠听见这番话,先是大怒,后面就觉得悲凉。霍的站起来,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琥珀。
眼神如钩子,让琥珀心被提到了半空中。
翡翠看着琥珀,见她目光逐渐变得犹豫躲闪,两行情泪就顺着留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原是我傻了,还想着你是一时糊涂了心智。没想到,果然如同童妈妈说的那样,你连以后的路子都打算好了。还想着生个哥儿,给夫人养活,充做嫡子,好去争世子之位。”
琥珀吓得面如土色,就忙辩解道:“不是,不是,翡翠,我只是,只是……”却再也找不出一个理由。
翡翠也不想再听下去,一把擦了泪,面色冷淡道:“我过来瞧一瞧你,算是全了咱们多年的姐妹情分,国公爷本想着要卖了你,可夫人为你求情。明日就会有人选你去蜀中的庄子上做粗使丫鬟,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琥珀听的一声晴天霹雳巨响。
蜀中的庄子!
蜀中出产紫米,凡有权势的人家都喜欢在那边买几个庄子,种了紫米,然后运进京城来。
可蜀中离京城那么远,这么做,分明就是要隔断自己所有的后路。
自己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要那么狠!
琥珀心里不由生出了强烈的怨愤,就咬着牙道:“夫人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好歹我伺候了她那么多年,就算是把我卖了,说不定我今后还能得个好人家,把我打发去蜀中,分明是想要让我一辈子老死都没人知道!”
恨意加上绝望,让琥珀说起话来早已是无所顾忌。
夫人这么做,本是念着旧情,要留琥珀一条命!
从国公府发卖出去的丫鬟,真正的富贵人家为了避嫌,都不会有人敢要。
只能毒到荒芜的漠北一带去。
那些人,都是真正的蛮人。大部分还是流民和逃出去的犯人。
落到这种人手中为奴为婢,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到几天,就被折磨死了。
怎么到了琥珀的嘴里,就是夫人想要落井下石?
翡翠不敢置信的望了一眼琥珀,见她满腔的不平和怨憎,就是没有后悔和自省。本来想骂的话都觉得没有了说的必要。端上那碗没人动过的粥,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童妈妈远远的看着泪痕未干的翡翠瑞着满满的粥走出来,脸上就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还是夫人说得对。
既然翡翠这丫头不死心,非要再来瞧一瞧琥珀,要劝服琥珀改邪归正。当主子的也就不能太刻薄了。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在那里。
而且有些事情,旁人说的天花乱坠都是没用的,总要自己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才能死心。
如今这翡翠,可不就是彻底的死心了。
亲眼见到琥珀变成这副样子,翡翠想必也是心生警惕,今后必然不会再生出异心。也不会让翡翠在心里埋怨夫人这个当主子的太过薄情,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给。
当主子,就得思威并施啊。
童妈妈就笑盈盈的回去跟纯歌回话。
第三十八章 筹谋(上)
纯歌听完童妈妈说翡翠的事情,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再也没有多管了。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是自己求来,半点不能埋怨别人。
童妈妈不愿意再留着琥珀这个隐患给纯歌添堵,第二天一早,就打发了两个陪房过来的小厮,压着琥珀去了蜀中那边的庄子上。
琥珀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送行,孤孤单单就上了路。
四夫人听见这个消息,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转悠了半天。
五夫人也想尽法子叫人去打探消息。
妯娌两个,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让这位新的三嫂甘愿自断一臂,把陪嫁丫鬟送走了。而且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
纯歌也知道先是陈纯芳没了,再是柳姨娘暴毙,又有琥珀被送走。
这几天,三房的动作实在是引人注目了些。
就装作对四夫人和五夫人频繁的试探完全不知道的样子,还是照着以往的规矩,每日一早就去给太夫人请安,回来后就料理家事。下午有空闲,就叫蕤娘几个过来坐坐,偶尔也会过问文哥儿和武哥儿的事情。晚上照例是要叫端琅过来听听他在族学中发生的事情。
原本打算尽早去顾家的事情,想着李家马上就要举办三月三的宴席,也就给暂时压下来了。
李建安是武将出身,在军中已经大有威名。
娶一个顾阁老嫡出的幼孙不要紧,毕竟这个孙子是傻的,在顾家地位不高,只是因为顾阁老的宠爱罢了。
等顾阁老一去,还不是就分点东西出去或是依靠着大哥大嫂过日子。
这门婚事皇上也就不会有多忌讳。
可如果自己这个国公夫人,在婚事还没影的时候就主动跑去顾家拜见顾老夫人。兴许上头那位皇上心里就会有几分不自在。
隔几日就是三月三的宴席了,李家等得起!
纯歌打定主意,又问了李建安的意思。日子就过得清闲起来。
四夫人和五夫人如何旁敲侧击都没有打探出来什么消息,那些知道一点的,又被李建安和太夫人先下手为强或是打发出去,或是远远进到了李家在各地的庄子上,有些又是纯歌带过来的陪嫁,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嘴的人。
既然捞不到什么好处,渐渐的,四夫人和五夫人除了有事情的时候,也就不爱往纯歌这里来了。
纯歌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是四夫人和五夫人势头不减,非要弄出些什么事情来,自己真是分身乏术。
等纯歌在屋子里刚开始庆幸,绥南三太太的信就进到了手上。
拆开信看了,纯歌心里剩下的就只能是满腹的担忧和为难了。
童妈妈在一边瞧见纯歌脸色不对,知道信上写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想要开口问几句,看见旁边还站着的红玉和绿玉,就没有说话。
这两个丫头,虽说最近很安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跟三太太勾缠恩典地方。不过终究是三太太送过来的人,又是绥南来的信,不能不防。
红玉见到童妈妈频频看过来的眼神,就拉着绿玉说要出去办事。
出了琥珀的事情之后,红玉和绿玉的小心谨慎纯歌是看在眼里的。见她们知道要主动避讳,纯歌连问都没问一声,就点头答应了。
等红玉和绿玉一走,翡翠已经心急道:“夫人,是不是冒姨娘那儿……”
童妈妈也是一脸紧张。
夫人如今还觉得对陈家束手束脚,不就是因为冒姨娘。
纯歌想到信上的内容,就苦笑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童妈妈急得厉害,追问道:“夫人,您就快说吧。”
“母亲来了信,说姨娘的小日子已经晚了一个多月,还说姨娘最近喜欢吃酸的。她找了大夫瞧过,的确是好消息。”
话虽说得隐晦,但翡翠和童妈妈都很明白。
两个人就一起张大了嘴楞在那里。
难不成,这是冒姨娘又有了身子!
这可真是,冒姨娘再怎么,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啊。
这年岁上生子,又是不得宠的,还真是有几分稀罕。
两个人先是愣了愣,看见纯歌苦中作乐挤出笑脸的无奈样子,顿觉得也有了一样的感受。
身为女子,自然是有越多的子嗣越好。不管是正室还是姨娘,有儿子,就有了依靠。
老爷的妻妾里,还没有谁能生下两个儿子。
冒姨娘要是能在这个年岁上再给老爷生下一个幼子,在家里的地位,就真是不用担心了。
若是以前,自然是大好事!
可如今夫人好不容易把七少爷从长房的手里弄了出来,放到跟前。冒姨娘却又要给生下一个哥儿或是姐儿。
冒姨娘一个人在三太太手里,只要好吃好喝的,又是一个大人,好歹也有些自保的手段。夫人倒不用太担心。
但要是刚出生的小孩子。随便使个手段,就能弄成瘸子傻子,瞎子聋子。
何况老爷到底老了,今后冒姨娘肚子里的,说不定就要依靠四少爷和四奶奶教养。
若是这样,今后夫人可不是要被三太太还有四少爷捏在手心里一辈子了!
子嗣是好事,把柄是坏事。
难怪夫人会这样说。
童妈妈也没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