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的人,是你吗?”
屋里安静得有些骇人,他听不出来什么,也感觉得到地上那人周遭似乎有一股汹涌的气息在翻腾,充斥在房内,他闭眼紧紧缩在被子里,下巴紧贴着被角,挨住了自己的脸颊,“你不用回答我了。”
屋外寒风凛冽吹过,护城湖边烈火熊熊不息,却还是没法烧化湖冰,快马已经送信上樊城求援,就在距临丘城几十里外,在那墨黑夜色下,银甲无尘,眼见处,寒光点点,战旗高举,刀剑无声,只有马蹄声有如皮鼓不息。
紫风三十年正月初七,志帝举兵,欲伐西荒边陲小族新罗,先锋军八千轻骑先行,取道西荒临丘城。
临丘城闭城不开,领军主将老将军司徒邢副将轩辕斯大怒,挥兵攻城,讨伐于西荒属王风承佑。
“南将军,怎么办?”
“放箭。”
临丘城城门紧闭,八千轻骑脚下战靴底部打毛,踩于冰上如履平地,射过去的羽箭都被铜盾挡住,所伤之人,屈指可数。
“这样下去不行。”临丘城的所有守城军备都只针对于敌军聚集于长堤上进攻,轻易便可以大片射杀,架云梯攻城的可能性也极小,可如今,护城湖结冰,没有了防御的功能,对于来犯之人来说几乎和平地无异。
“接着放箭,准备圆木,绝对不能让云梯架起来。”
“南将军,城下有人求见。”
“不见。”南六域正是气急败坏的时候,大手一挥,那传话的士兵支吾了一下,“可那人说你不见她,她就上来拧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冰面和平地此时唯一的差别,大概就在于那八千轻骑行进速度偏慢,不过也已经行至一半,所有轻骑已经全都上了冰面。轩辕斯和司徒邢并肩而行,因为马蹄打滑,所以马匹都弃于湖边,身边的士兵高举战旗,云梯在后。
“箭雨停了。”
“也许她们没有箭了。”司徒邢冷哼一声,轩辕斯抬起头,突然失声惊呼,“二妹。”
阴沉的嗓音在寒风中清清楚楚地传来,“不想她死的话,就停在原地。”
司徒邢又是一声冷哼,举高手,朗声喝道,“继续前进。”
“老将军,那是我妹妹。”
“陛下有旨,务必攻下临丘城,难道你想抗旨不尊?”
“可是…”
“轩辕小将军先行进城,却连自己都无法保护,那也是她自己不行。”
若非阿靳先行进城,此时的护城湖哪会结冰,更何况,单枪匹马遇上风承远,她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还有活命的可能,轩辕斯紧锁双眉,可她无法违抗皇命。
“看上去你姐姐并不是很在乎你的死活。”
“你想怎样?”
手下一挥,轩辕靳晕死过去,轩辕斯看不得分明,只看到轩辕靳脑袋一低,有如被人拧断脖颈。
她颤着双手,司徒邢看了她一眼,“大局为重。”
司徒邢话音才落定,一只羽箭射过来,被前面士兵的铜盾挡住,落在冰面上,摩擦出发出嘶嘶声响,几乎在那瞬间,扬起浓郁的白烟。
“怎么回事?”
又一波羽箭飞射而来,轩辕斯只见到那箭头上都绑着一个细长的纸筒,还来不及细看,那些羽箭或是直接射于冰面,或是被铜盾挡下,白烟所到之处,一股让人反胃欲呕的刺鼻气息随之而来,热气弥散。
羽箭铺天盖地地下来,脚下似乎开始在晃动,轩辕斯的身子站不稳地晃了晃,脑中一念而动“糟了,那些都是化冰散。”
57对峙
临丘城一役,八千先锋轻骑损伤过半,护城湖已融化,管道被清通,护城湖上浮尸打捞了三天才清尽,伤兵肌肤冻伤溃烂,剩余士兵斗志全消,在城外十里占了几个村子扎营暂歇。
天寒地冻,轩辕斯右手上冻出了疮,正在溃烂,和司徒邢面对面坐在一个农户家中,“攻不下临丘城,就没有路可以进入西荒腹地。”
“临丘关地势险要,过去又是沙漠,如果真的绕路走,我们的粮草肯定跟不上,何况临丘关过去都是荒漠,到时候饮水也必须从绿洲过来,西荒的城池都建在绿洲,也就是说我们就算翻过了临丘关也需要立刻攻下一座城池以满足供水,可是到时候肯定是人疲马乏,别说攻城,只怕是连保住自己的能力都不一定还有。”
“那就只能等大军到后,再开始攻城。”
“怕就怕到时候里面也做好了准备,临丘城有这护城湖在,强行攻城损伤太大。”
轩辕斯双眉聚拢,左手一掌挥断了桌角,“我一定会攻下临丘城,打到樊城,取了风承远风承佑两姐妹的首级,替阿靳报仇雪恨。”
志帝取道不成,先锋军反在临丘城与佑王属军大战,伤亡惨重,正月十三,皇榜公告天下,佑王存逆反之心,东野三十万大军,北疆十余万齐合南陵除去水军外的数万轻骑,共十六万,两路齐攻西荒。
正月十五,一道先皇圣旨出现在樊城,流言四起,先皇曾欲传位于佑王,志帝乃是逼宫篡位,此举,正是为了除去佑王免去心头大患。
不到半月,临丘城已备下重兵把守,虽然双方都明言战祸不及百姓,不论胜败,绝不伤城内一人一畜,但临丘城内还是人心惶惶。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沙漠。”
“之后的日子,会有你看的,看到腻为止。”
向西的路上传来一阵悦耳的驼铃声,沈默一手拉着马缰绳停下来侧耳听那驼铃声,脸上的神情比刚出临丘关的时候缓和了许多,大概是好些天没再遇上打打杀杀,面色也好了不少。
驼队慢慢过去,风承远拉起鞭子抽了他的马屁股一鞭。
“你干什么?”
“你走太慢。”
“这是沙漠,马当然走不快。”
风承远哼哼了一声,“这是她的马,走惯了沙地。”
沈默偏眼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气我骑这匹马?”
身侧的人扭头不理他,沈默又好气又好笑,“那要不你骑,你又不要。”
几日前七擎和八玦带领数万战骑从腹地前往临丘城屯守,之后七擎留在了临丘城,同南六域一同守城,而八玦则带着轩辕靳和另外几个被俘获的大臣先行回了樊城。
所以,现在只有她们两人,慢慢吞吞走在漫天黄沙中。
“前面就是鸣沙山,翻过山就是绿洲,有大片牧场,如果走得快些,今晚可以进渠城。”
“你经常会上这里吗?”沈默有些奇怪,既然这是风承佑的属地,照她的脾气,不该会呆在这里才对。
风承远又在那匹黑色飞霞骠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可惜那匹马压根不理她,只是抖了抖身子,鼻子喷出热气,呼呼作响。“我只走过离开的路。”
再一鞭子,还是没反应,风承远眯着眼,皱着眉头,视线落在那马鼻子上,恶狠狠地要不是念在沈默还骑在它身上明显想要一掌劈死它,沈默本来正在听着鸣沙山被风吹过发出的奇特声响,一扭头就见到她正和那匹飞霞骠在大眼瞪小眼对峙,终于按耐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那么幼稚的倔脾气,他心念一动,偏过头朝她挥了下手,终是把她的视线从马鼻子上拉了回来,“我给你的兔子,还在吗?”
“扔了。”她别扭地转开了脸,“谁会留着那种东西。”
沈默扁了扁嘴没说话,唇角却明显还是在笑,风承远丢开了手里鞭子,催动自己脚下的马朝飞霞骠身侧靠了靠,并排的时候伸手在沈默腰际一搭,“松开脚。”
沈默下意识地照做了,眨眼之间,他已经落到了她身前,她一手还圈着他的腰,催马快行,把飞霞骠丢在了身后。
驰出去好一段,那匹马却又追了上来,紧跟在身边,沈默心下好笑,她自己那匹枣红色的飞霞骠落在皇城,身下这匹马虽也是神骏,却哪里比得上那匹黑毛飞霞骠。
不过这一下子,速度倒是快了许多,绕过鸣沙山便是大片草场,沿着一条清水湖泊,黄昏前,她们果然入了渠城。
58 墨笔难描
天寒未解,入夜前走在街道上更是让人难以自制地瑟瑟发抖,毕竟已经靠近西荒腹地,路边行人身上穿着也多能看到貂绒短褂或是长身披风,连男子盘发的款式和其他三路都大有不同。
沈默坐在风承远身前,倒是没觉得有多冷,只是凝神在看城门口进去没多远的布告栏,街头每隔几步就挂着一个灯笼,烛火亮堂,字迹清晰可见,“这总算是对上了,倒是苦了临丘城进出的客商,每日都得被人往死里盘查。”
风承远拉着马缰绳,等他看完这才又催马动身,眼神朝另一侧看去,正要找个打尖的地,冷不防突然胸前被什么擦了一下,她身子一僵,就见自己一直贴身藏在怀兜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拿在了手里。
“还给我。”
“都扁了。”沈默双手轻轻捏着吹鼓了气,一手捏着兔子耳朵扬起了手,躲开她的手,“不是有个人说,谁会留着这种东西?”
“拿来。”
她也不敢用力,沈默举高了手,被她一碰,手下一松,纸兔子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风承远眨眼已经翻下了马,走上前几步,也没弯腰,右手张开,沈默看着她手再一翻的时候,那纸兔子已经落到了她掌心中。
既然这样,那干嘛还要下马?沈默兀自坐在马背上,风承远重新翻上了马背,那匹黑色飞霞骠也在身侧,继续慢慢前行。
“还要多久能到樊城?”
“三天。”
“如果不进城呢?全都走外围沙漠。”
“三天。”
“那算了,还是进城好了。”
***
夜色朦胧,风承远还坐在客栈大堂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烫热的黄酒,小二替她加了三次,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明日正是渠城酒节,既然也好这口,不如去凑个热闹。”
她抬起了眼,虽然喝了不少,神色还未带酒意,凌厉的眉峰未曾消去多少,虽然照她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