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去凑个热闹。”
她抬起了眼,虽然喝了不少,神色还未带酒意,凌厉的眉峰未曾消去多少,虽然照她以往的表现来看,这已经是很平和的表情,那小二又不知道,还是打了个哆嗦,添完酒就转身去干活不再多嘴。
一直等到天黑透,她才起身上了楼,客房里亮着一点烛火,推门进去,他已经睡下,脸朝着外侧,发丝散落在枕被上,受过伤的侧脸在烛火映照下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美,难画难描,微带着疲惫的倦意,安静而疏离,如果他一直是那个站立万人之巅的龙陈墨,他还会有这种美吗?
她伸出手,暖暖的指腹触上他的侧颊,抚过伤疤。那必然是不会的,那个傲才绝艳的闺阁男子早已褪去曾经的稚嫩外衣,他受过太多的伤,承过太多的痛,才会有现在这种沉淀后绽放的极致的美。
她的指腹一点点摩挲,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越加蜷缩,在远王府的那段日子,他也是这么睡的,整个人总是喜欢缩成一团,她一点点靠近才会慢慢松开来,可惜,那时正是夏日,而现在,她也无法替他取暖。
***
第二天清晨,沈默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吸着鼻子,渠城内外似乎充斥着一股微醺的气息,他回头看向风承远,“怎么到处都是酒味?”
“小二说今天是酒节。”
“原来是渠城一年一度的酒节,我们来的还真巧。”
马蹄慢行,风承远没理那匹还在马厩打盹的飞霞骠,想来它自己也知道回樊城的路,街道上的酒味更是浓郁,不时能见到拼酒的擂台,还有大缸安置在两侧,随人倒酒进去,调出的酒味各有千秋,难分高下,每到傍晚,便会挑出最特别的一缸。
沈默坐在马背上叹了口气,“临丘城不知道能撑得住多久,这样的日子,又还会有多久?”
临丘城虽然易守难攻,可风承志几十万大军一到,只要她舍得下狠手,攻陷也是早晚的事。
“你觉得会有多久?”
“临丘城失陷?”
她点了下头,沈默看向擂台上仰头灌酒,酒水顺着脖子流下的女人,“柳枝条抽新芽的时候,也该是战火蔓延的时候了。如果主帅是司徒邢,她应该会直取路都樊城。”
“如果是风承志亲征呢?”
“她会亲自来?皇榜上并未提。”
“我说如果。”
“也许,她真的会亲自来。”沈默喃喃自言自语,东南北三路既定,西荒现在是她的心腹大患,头等大事,奏折自有满朝文官,盐铁私营也已经是莫尚风在负责。对于风承志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解决风承佑风承远来得更重要。“如果是她的话,那就真的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了。”
沈默低着头,一时无话,朝前又走了一段,脸颊上突然觉得凉凉的有些湿,他惊讶地回身,就见到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小坛酒,拿酒的时候洒在了他脸上,顺着脖子差点滑进衣服里去。
沈默擦着脸,手肘向后重重捅了她一下,“你想冷死我。”
风承远大概压根没发现,这时才发现酒洒了,松开了执着马缰绳的手,擦了他脖子里的水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他脖颈间。
沈默偏过了脸,她松开了手,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身后的女人,他本该叫一声妻主的。
他深吸了口气,“承远。”
“嗯。”
“我想,今晚你告诉我,究竟我曾经的记忆,有多少是和你一起。”
她的呼吸喷在他发间,身上慢慢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如蚁蚀心。许久,那声音终于缓缓响起,“好。”
***
一骑马走在街道上,因为人多不能奔跑,走得很慢,临近正午的时候仍旧在城内,闻多了酒味,沈默总觉得自己也有些醉醺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在她身上,正走间,街头迎面突然过来了一匹马,单人单骑,停在两人马前。
“殿下。”
风承远恍若未闻,那马上的人迟疑了一下,“远王殿下?”
“哼。”
“远王殿下,溪将军请您速归。”
“请我?”
“是,殿下曾说过,远王殿下已是同盟,不必戒备。”
又是一声哼,那女人似乎有些没辙,又朝沈默抱拳一礼,“主君。”
“谁许你这么叫的?”
“殿下。”
一道强势的劲气在耳侧擦过,那女人偏头闪过,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你告诉风承佑,这是我娶进门的正君。”
“殿下曾命属下转达远王殿下,拜堂成礼的人,是她不是你。”眼见着风承远又要出手,她自知不是对手,“远王殿下,这话不是我说的,为人下属自然近人职责,远王殿下手下留情。”
“你是哪个?”
“属下排行第八,是溪将军的副将,秦八玦。”风承远的手送了回去,秦玦松了口气,想到正事又急急开口,“远王殿下,请速归。”
“出什么事了?”沈默终于开了口,秦玦立马转向了他,“主君,探子来报,新罗知晓了志帝发兵的动静,有意出兵侵犯西荒边境。”
“风承佑手下,不是有个新罗少主子吗?”
“回禀远王殿下,那是九渊,她确是新罗嫡系血脉,却并非新罗少主,并且已经叛族。”
沈默叹了口气,秦玦有些急,“远王殿下,主君,我们快出发吧。”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阵马嘶鸣声,秦玦偏头去看,惊喜出声,“乌雷。”
“原来这马还有个名字。”沈默转头去看风承远,“你的马有名字吗?”
风承远低眼闷闷地看着他,他点了下头,“我知道,肯定没有,要不我帮你取一个,长着白毛耳朵,就叫白耳吧?”
“有。”
“什么?”
“它有名字。”
“真的,叫什么?”
“血影。”
沈默安静了半晌,“承远,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们两个,起名字起的都差不多。”乌即黑,血即红,马蹄声如雷,而行如影。
59将动身
赶了一整天的路,傍晚的时候沈默就面带倦色,到了夜里沾床便睡了,一直到两天后回到樊城佑王府,他也没有个安稳时间问风承远他想知道的事。
佑王府和远王府完全不同,远王府只是在龙府的基础上稍稍整修了一下,相比起来,这佑王府就大了三倍不止,除了风承佑,还有西荒十四将各人单独的院子,虽然她们很少会齐聚,尤其是现在,留在府内的已经没几人。
马厩极大,还连着一片跑马的草地,春日里草长过膝,现在是冬天,泛黄荒芜一片,放眼望去,围栏已经几不可见。
另有一座咫尺阁,不大,不过单看书房桌上摊着的几张地图就知道,这若是放在军营,就是等同于将军大帐所在。院子更小,一颗寒松在冬日冷风中孑然挺立,清冷的日光打下来,在松顶透过几缕浅淡的光芒下来。
“这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和精力去应付新罗。”
“可是十三,这事拖不得,边境现在只有十四一人,大军也都被抽调了回来,她根本顶不住多久。”
“我们已经这么小心行事了,没想到新罗居然还是知道了大军调离的事。”柳溪站在院内,绝美的容颜依旧面罩寒霜,“九渊…”
“你怀疑我?”院内的寒松低矮处的枝条应声而断,火渊冲口而出,柳溪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断枝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渊将军,你可以不要这么莽撞吗?我只是在叫你。”
“谁让你溪大将军话说得这么不清不楚。”
“根据探子探回的消息,人马不多,但都是精骑,我想说,你对新罗的兵马比较熟悉,你怎么看?”
火渊哼笑了一声,“你该知道,我的这些族人最擅长的就是马背功夫,若是打野战,我看就是一抵五我们的士兵也未必撑得过,不过…”
“怎样?”
“我清楚我那个母亲的为人,新罗不过一族,不会有吞并西荒的野心,她也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她们这次出兵,目的如果只是在当初争执不定的雁西七城,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如何?”
“弃车保帅,放弃雁西七城,一心对付风承志这边,等到大势在握,难道还怕收不回来?”
“那如果,她们的胃口,不止这些呢?”
“那,”火渊皱着眉头转了转眼,抬起脸,看向寒松后负手而立微微有些弯着身子的一道浅色身影,“主君,你到底看完蚂蚁窝了没有?倒是说句话啊。”
***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看到墙头标记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是这些人,紧蹙的眉头下双眼阴沉,“滚回去。”
“头儿,行了,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就别赶人了,我们都听说了,莫陈大夫说你会肯定会在西荒樊城,她还真没说错,倒是过临丘关的时候还真费了点功夫。还有,我们还顺路带了另一个人过来,你肯定会很高兴见到她。”
“高兴?她知道什么叫高兴吗?”那十几人身后又走了一个人出来,“对吗?承远。”
“莫林,你又来做什么。”风承远手下一挥,“带她回去,你们全都滚回去。”
“现在还不行,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你说。”
“没空。”风承远伸手揪起了她的衣领,莫林被她提了起来差点脚不着底,“你们最好都给我滚远点。”
莫林挣开了她的手,理了理衣领,“果然还是你们的头儿,明明是担心人,就非得用这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方式。”
身后一个年轻女人嘿嘿一笑,“头儿,你和莫大夫慢慢聊,我们得去找个安顿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西荒,得好好玩玩去。”
风承远看着那群人离开,莫林捅了捅她,“怎么了?她们是你的手下,为你卖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何必这副样子?”
“你不明白。”她挥袖转身,那破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