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屯中军就是把驻防移到中军。本来这不算可疑,当做正常军事调动也可以。但是荀攸因为预先知道历史,便觉得事有蹊跷。张绣没事调兵干什么,曹操还没勾搭他的婶子呢……
话语出口,贾诩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眉峰轻挑,那似乎是……惊异?
这么说,料中了?
“呵。”贾诩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这位也是个美男子,所谓的“贾腰崔鬓荀令香”,荀攸认真地研究了一下他的腰,恩,很细。这年代男人爱美爱得甚至有点中性化,荀攸觉得压力好大……
“有趣,有趣。”贾诩低声笑道,“若是这样,倒也有趣。”
“什么?”荀攸问。
“公达可愿与我赛上一局?”贾诩转过头来,半边侧脸被灯火照亮,眼中流露着玩味和兴致勃勃的笑意,“——利物么,就是曹丞相和张绣将军的性命如何?”
灯火一跳,两人映在墙上的影子也随之一跳。
荀攸停滞一刻,慢慢将茶杯放在桌上:“文和是说笑,还是当真?”
“很好笑吗?”贾诩嘴角微挑,反问。
“一点也不。”荀攸学着他的样子扬起唇角。“这如果是挑战,我接下了。”
从贾诩那里出来,荀攸还在想着贾诩提出的那个挑战。
与贾诩的对话充满机锋,若是有人旁听,大约会不知所云。但是两个当事人心知肚明,都把对方看了个透。
荀攸去试探贾诩的目的自不必说,通过这一番对话,几乎能确定,贾诩正在计划着反叛的勾当。
而贾诩则看出了荀攸对他的怀疑。反叛这种事,只有趁敌人不备才能成功,既然荀攸已经心生怀疑,贾诩的计划就没有必成的把握。因而他提出了赌赛,要与荀攸比试一番。
这绝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代表了两军的命运。贾诩是在挑战,测试曹军的实力,也证明自己的实力。
“今天太晚了。”听到更漏声,贾诩道,“烦劳公达明日再来,你我可以好生切磋呢。”
荀攸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知贾诩要怎么比呢?
怎么觉得,不容易过关啊……
正在这时,忽然见李银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先生,可找着您了!丞相叫您过去呢!已经叫了三回了,您再不去……”
荀攸没等他说完,赶紧往外走。
曹操不和美人缱绻,大半夜的找他干什么。怎么觉得……不像是好事……
荀攸不敢拖延,快步走向曹操的住处。
时间已经不早,大部分房间的灯火已经熄灭。荀攸打着灯笼一路急急忙忙往曹操那里赶,快到门口的时候,却猛地刹住脚步。
曹操没有在屋里等他,而是在台阶上烦躁地踱着,一转眼已经看见荀攸,立刻停步,冷声道:“公达来了?进来!”
也不等荀攸答应,直接转身就进了屋。
荀攸行了一半的礼顿在半空,讪讪地收回来。把灯笼交给曹操的侍从,抬脚上台阶。
刚迈进门里一只脚,就听曹操断喝一声:“出去!”
荀攸吓了一跳,你究竟是叫我进来还是出去?怔忡一刻才想到这话是对身后跟着的侍从说的。侍从们连话也不敢回,低着头悄然退出。
荀攸把另一只脚挪进了门槛。
门刚在身后合上,便听得一声质问:“为何如此?”
不妙啊,曹操好像生气了?荀攸心里发毛。
没理由啊!
按照荀攸对曹操的了解,曹操是很实在,很不道学的。得意时绝对能得瑟地把尾巴翘上天——现在张绣望风而降,他正在很得瑟。好色就是好色,他也不屑于隐瞒——若是枕席空虚,有人送来女人,他绝对会笑纳,才不故作矜持地推推让让。
而就算是他不喜欢这个女人,最多把她撵出去,然后对属下们一笑置之,权当这事没发生过。
正是因为吃准了这一点,荀攸才敢自作主张给曹操送个女人,要是主公是刘备,他才不要找死呢。
但是没想到,曹操却生气了。
莫非是婵娟服侍不周?不能吧,看着婵娟挺机灵的,曹操也不是特别难伺候的主。
那是因为什么?荀攸百思不得其解。
口中答道:“丞相……指的是什么?”
曹操立刻顶上一句:“那个女人。”
曹丞相你太不给面子了,好歹要含蓄一点吗。
心里虽然在吐槽,待抬头对上曹操的双眼时,却不由得一凛。曹操眼里燃烧着暗黑的火,并不明显,却漫溢郁怒。
荀攸慌忙低下头,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想要后退的冲动。
曹操恼了!这回麻烦大了!
但是曹操的问话不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丞相……莫非那女子服侍不周?”
“周,很周到。”曹操咬着牙冷笑道,“只我不知道,荀军师几时开始操心这等事了?是看我夫妻不协,要为我先齐家再治国平天下?还是看我子嗣不昌,想让我后继有人?荀家世代大儒大贤,便是这么个大儒大贤?”
曹操愈怒词锋愈是犀利,荀攸这下可见识到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成拳,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涨得通红。
但是一股委屈与不解也从心底腾地升起,他自问对曹操的认识没有错,对于曹操来说,那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跟个玩物差不多。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是掳着了曹操的哪根虎须。
所以荀攸抬起头,直视曹操,索性大胆地问道:“丞相,我不明白……您究竟在为什么生气?”
曹操一顿,一时不答。
屋里只有两个人,不安的空气涌动在两人之间。
沉默,令人心悸的沉默。曹操的郁怒并未因沉默而减淡,反而愈来愈强烈,他盯着荀攸,整个人如同就要爆发的火山。而荀攸硬着头皮直视着他,就像一只微型灭火器,徒劳地想让火山熄火。
“公达……”曹操缓步向荀攸走过来,每靠近一点,都有新一重无形的压力迫上来。紧张一分一分地凝聚,气氛由黑云笼罩逐渐演变成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好像只要再过一秒钟,就会山崩地裂。
荀攸身体下意识地往后倾,但还是没退。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倔强些什么。局势莫名其妙地便发展到这等境地,已不只是因为那一个女人。他只是觉得曹操一定有着某个理由。有某个理由使得曹操对他的态度忽近忽远,使得曹操现在大动肝火。好奇驱动着他想要探出究竟,但另一种奇特的直觉告诉他答案恐怕会让他震惊。
曹操走到他面前,离他很近……有些太近了。近得能看到瞳仁里自己的影子,故作镇定却难掩不安。
“公达,”曹操突然冷冷地说道,“在你看来,——我很好色?”
没有矫饰,没有遮掩,曹操的问题红果果,让人无从回避。
荀攸咽了口吐沫,也直截了当地回答:“是。”
好吧,他一定是疯了,明知道这么说肯定会激怒曹操还……
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被用力一推,按在了门上,曹操就在他面前,一手按住他肩头,一手撑在他身侧,倾斜着的身体将他完完全全压制住,冷峻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瑟缩。
那一瞬间他产生了曹操要掐住他的脖子的错觉。曹操和他越贴越近,早就超越了警戒距离……警,警戒距离是多远来着?
“丞相……”思维断线,心跳如鼓,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伸手想推曹操离远些,却终究不敢。手擦着衣服停顿了一下,又缩回来。
荀攸咬着牙想,如果……曹操盛怒之下把他叉出去拖死,他是不是将有幸成为曹营死得最冤的谋士,比刘馥排名还要靠前?
他果然要修炼成槽神了,这当口还不忘了吐槽。
正在惴惴不安,忽然觉得一股力道拂过了自己的脸颊,轻柔得好像是假象,顺着指风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手指滑到肩头,挑起一缕发丝,缓慢地抿到肩后。
荀攸眨了眨眼,曹操眸里的怒火不知何时消退,被一种难以言明的东西所取代。无奈,犹豫,困惑,种种与曹操最不协调的情感,笼罩了那一双深黑的眼。
“公达……”曹操退后,转身,冷声道:“退下吧,我想荀军师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作为。”
荀攸听着门“砰”地在身后关上,又是一哆嗦。
我的娘,好吓人……
曹操生气起来真的好吓人……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觉得自己的衣服可以拧出水了。
不过,反思?……他都不知道应该反思什么啊喂!
好吧,反思……
荀攸反思的方式是派李银把婵娟找来了。想知道曹操那哪根筋不对,最好的方法就是问当事人。
可婵娟的回答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人家说了,曹丞相一看见她,就沉了脸,问她是谁带进来的,听说是荀军师,脸色更坏了,挥手就让她退下,她就只好退下了。
“先生,我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哪里能惹到曹丞相啊。”婵娟委屈地说道。
你委屈,我还委屈呢。这都什么事啊……莫非曹丞相命中注定非得和那个邹氏对上眼?您就这么急着把儿子送给阎王爷?
荀攸郁闷得简直想摔杯子。
……哎,不对啊,我还有正经事没说呢。荀攸忽然想起来,他应该提醒曹操,提防张绣异动的……本来都想好怎么说了,被曹操的一番雷霆震怒,搞得忘记了……
安慰了婵娟几句话,派人把她送走。荀攸想要返身回去找曹操,终究又停下了脚步。曹操正在气头上,刚才对他说的话也隐含了让他滚在一边不要出现的意思,现在他又回去求见,岂不是和曹操对着干,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但是张绣的事容不得拖延,如果张绣真的有意反叛,也就在这一两天了。荀攸不敢将所有赌注都放在明天和贾诩的比试上。万一明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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