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看到了脸……
不是荀彧不是郭嘉不是陈群,不是曹营任何一位文士。
居然是……
曹操……
曹操? …………
曹操! ………………
抚琴的人居然是曹操!
荀攸瞬间生出一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恩,这么讲夸张了些。但是他真没想到抚琴的人会是曹操,曹操给他的印象,绝对和琴沾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好吧,其实曹操是很文艺的,他是诗人,诗从乐来,诗可入曲,既会作诗不可能不懂音乐,荀攸承认曹操会抚琴没什么奇怪,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麻烦的是,他刚才实在太惊奇,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脚绊到了门框,又一脚踩到了衣摆,手忙脚乱时推了一下门,门反弹出去,撞上了墙。
于是,“咚!”“咣!”“砰!”
苍天啊大地啊,就算是焚琴煮鹤也不会比现在更丢人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琴声当然停了,曹操诧异地抬头看来,见是荀攸,推琴起身:“公达?何事如此惊慌?”
咳咳……曹操大约以为出了什么紧急军情吧……荀攸狼狈地把衣摆从鞋子下面提出来:“无事,我搅了主公雅兴了。”
“无妨。”曹操毫不介意。
最初的惊讶过去,荀攸又后悔起来,那是曹操在弹琴啊!他能有幸听到未来的魏武帝弹琴,比中一千万彩票还要难得啊!结果硬生生被他搅了……
忧伤啊……
既然来了,不好立刻就走,荀攸在门口逡巡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主公尚未回府?”
曹操指着席位示意他坐,答道:“尚涴闹得凶,回去也是惹气。”
“哎?”荀攸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曹操说的是妻子丁夫人,丁夫人和曹操的矛盾则是起源于曹昂,虽然这个儿子不是丁夫人亲生,但由她抚养成人,一直非常爱惜,如今曹昂小小年纪就参了军,丁夫人心中不满,正和曹操闹着别扭。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又有点尴尬,毕竟这是曹操家事。倒是曹操并不在乎家丑外扬,随便就说给他听了。
想了想道:“子修的年纪确实小了些。”
“不小了,公达这个年纪,已经能察言观色捉拿贼人了。”曹操一叹,“爱子不可以溺,尚涴怎就不懂这个道理。”
这个对话怎么这么别扭,好像家长在交流教子心得。荀攸囧了囧,低头不接话了。
他一不说话,屋里又沉默了。片刻后,感到曹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公达你啊……”
荀攸没懂他这个感慨是什么意思,疑问地看曹操,曹操却转了话题:“没用饭吧?一起去外面吃吧。”
呃,外面吃就外面吃。荀攸现在有点同情曹操,难怪都说家和万事兴,你看这位,和老婆闹了别扭,连饭都没得吃了。
两个衣冠楚楚的白领人士在夜幕下混小吃摊子,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同样吸引围观群众眼球的。
在几个正在吃面的百姓异样的眼光下,曹操与荀攸坐到了街边一个小面铺的板凳上。
桌子凳子都不能算是干净,忍了。两个面碗端上来,荀攸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能算是干净?
算了,古人的卫生水平,他早晚都得习惯。
不过,想想本来应该回家吃几个碟子几个碗的曹操现在坐在街边吃阳春面,还是没有油花的那种,荀攸再度对曹操表示同情。
但是曹操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他很享受这样的放松,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面,一边说道:“年少时在洛阳,有家面馆很出名,我和元让总去吃霸王餐。”
“主公你……吃霸王餐?”
“呵……”曹操笑起来,“你们荀氏门风严谨,大约想象不到纨绔子弟的生活。欺男霸女斗鸡走狗什么都干,我有一次还和本初抢过人家的新娘子。”
您别说,这事我还真知道,您的这件英雄事迹流传了两千年,还被易中天专门拿出来讲过。荀攸忍不住一笑。
曹操的语气却沉郁下来:“袁本初,孙文台,甚至吕布,当年都是共事过的。孙文台死,我虽庆幸少一劲敌,却惜国家少一栋梁。”
荀攸的筷子停住了。
现在的曹操,和他印象里相去太远,那个冷酷无情,宣称“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曹孟德,那个虚情假意,杀人不眨眼的曹孟德,竟然说出如此重情重义的话来,让他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眼前的是个假曹操。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算了,曹操到底是个什么人,历史学家争论了两千年还是没定论,荀攸觉得自己还是别操那份心了。
管他个好人还是个坏人,总而言之他现在是自己的老板。
吃面!继续吃!
然而对这碗面,荀攸其实没什么胃口,主要是这几天甜糕吃得太腻,甜食吃多了的结果就是对什么食物都提不起兴趣。所以他眼睁睁看见曹操吃了一碗面,又叫了一碗,而他自己努力再努力,勉强再勉强,还是剩了小半碗。
曹操注意到了:“虽说惜食养生,你吃得也太少了。”
荀攸干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曹操道:“倒是我疏忽了,隔壁有一家糕做的不错,本该去那儿的。”
……老大,你能不能别提甜食那茬了!
夜幕下的街道寂静冷清,偶尔有几个人打着灯笼走过,都是步履匆匆,急着要回家睡觉了。
而曹操似乎真的不大想回家,吃完了面,又闲谈了一会,直到面馆都打烊了,他还是没有“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意思。荀攸无奈,只得陪着他出来,两个人顺着街闲走。
曹操没再说别的,走着走着,却念起了诗: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念了这句,半天没下文。荀攸看他似是在思索,配合地放慢了步调,缓步踱着。
良久又听曹操道:“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大约是孙坚之死让他回想起了当年十八路诸侯会盟讨董的盛举,这首诗写的就是当时由联盟到分裂的过程。
想到后世大名鼎鼎的《嵩里行》,竟然就是在这条狭窄的小街上,在两碗阳春面落肚之后做出来的,荀攸顿时生出一种见证历史的快感,屏息凝神地等着曹操后面几句,这诗他虽不会背全,但是记得有一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写得很沧桑雄浑的。
可是就在这时,曹操忽然说道:“呵,那间糕店还没关门啊。”
……主公你做诗要做全套啊!以及我真的不想吃饭后甜点,真的!……
捧着一个纸包从糕店出来,荀攸觉得自己苦逼的人生已经到了一定境界了。
没有城市的热岛效应,尽管已是春末,感觉还是挺冷的。荀攸大病初愈不耐冷,便建议道:“主公,太晚了,还是回去吧,否则夫人要担心。”
话还没说完,感到肩头一暖,一件披风带着曹操的体温,落在了他肩上。
曹操的手掌拂过他的头发,顺便还帮他理了理巾帻,好将披风弄得平整些。
一套动作,曹操做得自然而然,好像如此关心下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做完了,点头答荀攸的话道:“的确该回去了,走吧。”
荀攸手僵硬地捏住披风的带子,好半天没挪动脚。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穿越错剧本了呢?
这真的是三国,不是八点档吗?
第 7 章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过得和两千年以后一样快。
荀攸本以为,他之后就要和曹操郭嘉等人一同上战场了,没想到的是,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人上马、箭上弦了,兖州数个郡县却不约而同地给曹操送来了请降表。
望风而降什么的,真是让人开心啊。荀攸不由得庆幸自己跟的是天下间最有前途的BOSS。虽然这个BOSS此刻正狼狈地站在门口,一边整理着衣摆,一边讪讪地招呼他:“公达,洗衣服啊?”
荀攸嘴角抽了抽。他最近为何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场合遇见曹操?
穿越过来才知道,古人的生活也蛮艰苦。人力宝贵,要做的事又很多,所以曹营的谋士每人只得几个亲兵,其中只有一人负责内务。而可巧今儿荀攸负责内务的亲兵李银请了假,说要回家看爹娘妹妹,荀攸自然允许。而回过头来,他看看这些天穿换的一盆衣服……好像再不洗的话就没的穿了……
恩,亲兵虽然回了家,但他又不是残废,有手有脚,衣服可以自己洗!
可是当荀攸真的开始做的时候,他后悔了……
这年头没有洗衣机,没有洗衣粉,也没有搓衣板,也没有透明皂,更重要的是,也没有自来水……
当荀攸拖来一木盆衣服,一个洗衣杵,苦力一样趴在井边开始与井水奋斗的时候,他无比怀念21世纪的先进生产力,也终于明白过去的自己是多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既然都做到这个地步,岂能临阵退缩!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和井上的绳子轱辘纠结半晌,好不容易打了半桶水,又倒满了一盆水,荀攸来回倒腾三趟,把所有设备运进了井旁边一间小小的洗衣房,然后拖着洗衣杵躲了进去。不管怎样,堂堂军师笨手笨脚洗衣服的场面,还是尽量不要曝光比较好。
以前在电视里也见过古人如何洗衣服,一群妇人围在溪水边,抡起棒槌,出气一般把衣服砸得山响。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出气,而是没有皂角,必须用力地砸才能洗得干净。古人洗衣服还真是个体力活。
关上门,找了个小凳子坐着。一边用洗衣杵“砰砰砰”地捶着衣服,一边忍不住好笑。荀攸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丰富多彩,该体会的体会到了,不该体会的也体会的差不多了。
正在这时,最不该体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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