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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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下)-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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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云目光再扫过众人,然后抬步而去:“风云骑、墨羽骑所有将领随我来!” 
  众人相视一眼,然后皆无语的跟随惜云而去,剎时帐外恢复寂静,只余久微、凤栖梧、笑儿及钟氏兄弟。 
  “凤姑娘先回去休息吧,息王我会照料好的。”久微微一点头,然后跨入帐中。 
  “久微先生!”凤栖梧唤住他,“请让我看一眼他。” 
  久微回头看看凤栖梧,良久后微微一叹:“好。” 
  两人走入帐中,绕着玉屏,挑起珠帘,拂开床前丝幔,露出床榻中闭目的人。那一刻,两人心中同时轰然巨响,有什么倒塌而堵住了胸口,心头被沉沉的压住,让他们一瞬间窒息,心头一片疼痛!那一刻,鼻不知为何酸,眼不知为何朦! 
  那个人啊,那个卧在榻中的人真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雍容高贵的息王吗?真是那个俊雅无双、风采绝世令天下人赞叹倾慕的兰息公子吗? 
  榻中的那个人,苍老了三十岁! 
  那曾经如美玉一般的容颜此刻布满细纹,曾经白皙光洁的肌肤此刻枯黄无泽,那曾经如墨绸般的黑发此刻已全部灰白,那曾经如幽海一般慑人心魂的眼眸此刻已黯然合上,那任何时刻都飞扬雅逸的神采早已消逝无迹,只是死气沉沉的卧在塌上,若非胸口那一丝微弱的起伏,几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死人! 
  “为她,他竟至此!” 
  凤栖梧伸出手来想要碰触榻中之人,却终是半途垂下,接住无声落下的泪珠。 
  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从来仿如绚烂的神话,可美丽的神话此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眼前的苍颜白发却已是永恒! 
  “仿佛一块最完美的墨玉一夜之间被风霜刻下一生的痕迹!”久微看着榻中的人不由不动容,眸中水光闪烁,“'雪老天山'原来真存于世间,‘天老'传人便是他吗?!” 
  凤栖梧抬首,“雪老天山”是什么,“天老”又是什么人,那与她无关,她只在乎:“他会如何?” 
  “'雪老天山’是天老的绝技,无论伤势如何重,但有一口气在便可救活,只是他一身的功、气、精、神全部传于风王,而他……” 
  或许是凤栖梧的眼光太过冰冷太过尖锐,令久微后半句话便卡在喉咙。 
  “他会如何?”凤栖梧眼中的坚冰已化为盈盈冰水。 
  “他便只剩一月寿命。”久微轻轻道。 
  一个踉跄,凤栖梧跌坐于地,目光无神的移动着,最后落在塌上的人:“只有一月?” 
  “是的。”久微点头,看看地上的凤栖梧,却并未伸手相挽。 
  “一月……怎么可能……”凤栖梧捂脸哽咽,“怎么可以这样!” 
  久微看看凤栖梧,再看看榻中人,喟然而叹:“他既肯对风王如此,又是‘天老'传人,那我便要救他。'天老地老---天地双仙'在苍茫山顶留下的那一盘棋可还等着他去下的!” 
  说罢脱去鞋,盘坐于榻上,扶起兰息,一手覆胸,一手覆额,碧青的灵气剎时笼罩着兰息全身。 

  而在风王帐中,惜云却下达一个令全将震呆的命令。 
  “王……”性急的程知立刻开口,却被齐恕制止。 
  而其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王座上的女王,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下令?而此令意义何在? 
  “任军师!”惜云目光炯炯落在任穿雨身上。 
  “风王,王他……” 
  “本王与息王夫妻一体,两国臣民俯首从命!敢有不从者,本王以血祭剑!”风声飒飒,寒光一闪,凤痕剑颤悠悠插于书案上,烁烁的剑光提醒着众将。 
  “臣等恭令!”帐中诸人躬身。 
  “好!”惜云颔首,明利的目光扫视俯首的众人,“任穿雨听令!” 
  “臣在!”任穿雨上前。 
  “告曰全军:风王驾崩!”惜云面无表情的道着自己的死迅。 
  “是!”任穿雨垂首。 
  “乔谨、任穿云听令!”目光转向另两人。 
  “臣在!”乔谨、任穿云上前。 
  “挑选四万最精悍速度最快的墨羽骑待命!”拨下案上的凤痕剑,“噌!”的收剑入鞘。 
  “是!”两人领命。 
  “其余诸将听令!”目光如电,亮亮的利利的扫视着。 
  “臣等在!”那样的目光令诸将提起十二分精神。 
  惜云以无波有力的声音叙述着:“要以全军悲愤之气为风王复仇,复仇之战听从任军师调度!” 
  “是!”诸将垂首。 
  惜云满意的点头:“任军师暂留,其余各自准备!” 
  “臣等告退!”诸将退下。 
  帐中只余任穿雨与惜云,一个静坐于王座,一个静立于帐中。 
  “军师当知本王心意。”惜云目光平静的看着任穿雨,海一般深,星一般亮,水一般凈。 
  “臣心悦诚服。”任穿雨躬身。无论眼前这个人曾让他如何的计较、担忧、愤怒,无论他曾如何的费尽心思想让眼前的人退却、消失,但此刻他们心意相通,目的相同! 
  “康城……现为皇国哪一将所守?” 
  “应是寒霜将军与扫雪将军。” 
  “是么。”惜云点点头,“那么本王不在之时,东旦渡一切便交给你了。” 
  “臣定不负风王之意!”抬首看着眼前的风王,虽容色依旧,神情平静,但他不会错看那眼眸深处的那一丝坚忍。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对眼前之王深深俯首,为她此刻的舍命相搏! 
  “另外……”惜云抬手敲敲椅臂,“以皇王之笔以皇国星火令送封信给秋将军,记得把握好时机。” 
  “是!” 
  “退下吧。” 
  “臣告退。” 
  任穿雨退下后,偌大的帐中便只余惜云一人,静悄悄的,空荡荡的。深深吸一口气,牵动了胸口的重创,不由眉心一紧,抬手抚胸,闭目调息,良久后才睁开双眸,从怀中掏出一枚墨玉雕就的玲珑兰花。 
  “暗魅。”唇动,无音,以精气凝结一线远远送出。 
  片刻后,一道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的飘入帐中。 
  “暗魅拜见风王。” 
  “将此物送往康城,身为兰暗使者当知如何处理。”惜云摊开掌心。 
  “是。”掌心的墨玉兰轻飘飘的飞入黑影中,“暗魅告退。”黑影如来时般静无息的消失。 

  元月十四日,风墨军营挂起白幡,全军缟素,白凤旗倒挂于空! 
  东旦渡的千军万马在那一刻都明白了---王旗倒挂,君王驾崩! 
  那一刻,处于敌对位置的争天骑、金衣骑莫不震动! 
  风国的女王死了?!那个似凤凰般耀眼的女子真的死了吗? 
  同日,皇华大军接令,全日整备休息!士兵们明白了,王即将要发动最后的攻击! 
  十五日,一直采取守势的风墨军阵营发生变化,仿如醉狮猛醒,卧龙猛跃,气势逼人,锐气冲天。 
  争天骑王帐中皇朝听着禀报淡淡的道:“风墨军终于要动了!” 
  闭目盘坐于软榻中的玉无缘睁开眼睛,明明休养了数日,可他的神气却似十分衰竭,眉宇间隐隐倦意,仿似已在这万丈红尘中历尽了三生。而与神气想反的却是他的容颜,反越发的焕发,白凈的肤色竟隐透玉泽,莹润剔透,便是那号为东朝第一美人的华纯然也无此如玉肌骨,一眼看过,似一尊白玉雕就的人儿,倒真应了他那“玉公子”的称号! 
  “苍舒城有昔年始帝登苍茫山封山而集万民挖砌的官道,可谓一条”王道“,一条通往”皇座“的王道,所以决不可让他渡过苍佑湖。”玉无缘起身下榻,“若风王逝,其军必哀,哀兵必气盛,是以这几日你应避锋芒,采守势。士气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避其锋芒?”皇朝金眸中利光一闪,“他倒要以为我心虚气弱了!” 
  “皇朝,你是要以帝者之身成大业,而非以武论英雄!”玉无缘少有的提高音调,颇带责难之意,“你拥有为君者之识人之目用人之量待人之度,但唯一的缺点便是好战好胜,为乱世霸主此未尝不可,但天下初定之后必要懂休生养息!” 
  皇朝闻言嘴动动似想反驳,但到底是止声没有说了,可眼一转却又道:“自小至大,便是父王也不曾如此呵叱于我,倒偏是你说的我却不能反驳,还得心甘情愿的认错!”说罢不由轻轻笑起来,“所谓一物降一物,便是如此罢。” 
  “你是我选的。”玉无缘却似理所当然的道,抬眸看着眼前这朗日般耀眼的男子,平淡的道,“你心智坚定,自小至大,认定了目标便全力以赴,无畏艰巨无视道旁,更兼你的才智慧力,所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人道玉家人乃帝之辅者,无论那是否谬言又或真是玉家人之天责,我玉无缘只认定你为天下之主。” 
  皇朝看着他,良久后又笑起来,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记得当日武夷台上你曾说'双王又岂能同步’,风息两王难以共存,而你我一为王者一为辅者是以可同步而行?” 
  “天地是如此广大,万生万物营营于此,天地又是如此之狭小,仅便是两个王也不可共存。”玉无缘眼中又现那种苍茫之色,似看尽那红尘倦事,又似穿越那红尘万丈,“如你不容息,如息不容你,又更何况是那样的两个人。白风黑息江湖十年却敌友难分,更何况处于一国之王如此险高之位。他们纠缠牵绊,早已分不清彼此,也分不清自己的身份,这样又如何能清晰看清自己之为。如若只存其一,那与你便要二分天下,可彼此不分的两人若去其一便等舍己身,一痛俱痛,一亡俱亡,所以我才不阻你……”话音消去,不能为继。 
  “所以你才不阻我那一箭。”皇朝却自是明白,“风王若亡,息王便失半身,更兼智乱心痛,如此便不堪一击!” 
  半晌后玉无缘才轻轻开口:“是的,时间已不多了,我说过要助你握住天下,那当然会实现诺言。” 
  “什么时间不多了?”皇朝心头一惊,金眸猛然盯住玉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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