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一向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大小姐吗?
珊瑚慢慢转回身,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好似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转头对上谢青萍明亮的双眸,那眸子黑若点漆,一眼望不到底,反而会将自己失陷进去……
她打了个寒噤,双膝却忍不住一软。
“你不必跪我,”谢青萍的声音仍旧淡漠,“我救你们自然是因为你们值得救,你也不必为此觉得欠了我什么,只须好好活下去便是。”
只这一句话,珊瑚便已潸然泪下。什么都心中有数的大小姐自然是不需要她做什么了,但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大小姐的恩惠,并冷眼看着她被大夫人陷害吗?不,不能!
“是,”珊瑚擦去泪水,露出一个清浅却明媚的笑脸,“以前奴婢只觉得日子难捱,但今后不会了!因为,奴婢找到了阳光!”话毕,脚步轻快的一径去了。
“我竟不知你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施恩不望报的大善人!”忽然一个低沉却清冽的声音带着几分嗤笑传入耳中。
谢青萍慢慢抬起眼睛,脸上的血色却在抬眸的瞬间迅速消退!
第四十一章 治伤
“公子!”文竹脸色煞白失声尖叫,忽然又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青萍微微蹙眉,伸手抚住胸口,一颗心也是砰砰直跳,但还是稳住心神,平静地吩咐文竹:“就说我因母亲今日身体不适想要亲手给母亲熬制鸡汤补身,可因为从没做过,所以要练练手,赶紧叫人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再去大厨房要两只活鸡,记住,一定要活鸡!你守在门口,不许放任何人进来!”说毕快步迎着皇甫谦走去。
桐华院原本只是个小小的院落,因当年谢庆的舅父携家带口前来投奔,谢母李老夫人选了这个院子,大兴土木扩建成了一个两进的院落,还加盖了后罩房,以供李老舅爷一家以及婢女居住。因为李老舅爷一家是南边人,吃不惯大厨房的北方菜,所以李老夫人特意命人建了小厨房。数年之后,李老舅爷一家搬走,这里便空了下来。后来谢庆得了谢青萍十分高兴,便将桐华院给了谢青萍,但因为府中小姐们没有单独开伙的惯例,所以小厨房也就闲置了。
皇甫谦含着一抹淡笑静静看着她紧张却不慌乱地吩咐一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暗自庆幸,自己心血来潮的决定总算没有做错。
谢青萍心中则在不停腹诽,鼎鼎大名的逍遥公子怎么会动不动就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第一次见他他在假山石子洞中,全身浴血,这一次他在自己房中,血染全身!
皇甫谦穿着一身黑,衣服质料极其华贵,竟是谢青萍见所未见,袍角和袖口都绣着金钱暗纹,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一大片濡湿的痕迹,脚下已是一大滩血迹,脸上因为戴着笑弥勒面具看不到面色,不过也可以想见,定是没有半点血色的!
他的身子也如往常一样慵懒随意,仿佛根本没把身上的伤放在心上。
谢青萍过去扶他,才发觉他的身子重若千钧,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能移动他分毫。
皇甫谦低声发笑:“你就这么点力气么?看来你素日用的绣花针也该加点分量了!”
谢青萍皱紧的眉没有舒展分毫,低斥道:“这可是白天!你这样过来不怕被人发现么?”
“发现又怎样?”皇甫谦毫不在意,仍旧在笑,语气里却已经有了三分冷意,“是怕我拖累你们谢府?”
谢青萍微微冷笑:“公子若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也不至于走投无路跑到我这里来,既然有求于我,拜托嘴下留德,客气点!”说着招呼文竹过来帮忙。
文竹习过武,力气自然很大,很快将皇甫谦移到床上。
谢青萍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问皇甫谦:“公子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文竹有些吃惊的看着谢青萍,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法子给公子治伤么?怎么大小姐还问这些不相干的问题。
而皇甫谦在谢青萍早先说活鸡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伸手指了指西北方向。
谢青萍手中不停,取了一个小小的药箱过来,一边挑选药瓶一边吩咐文竹:“去,到西北方向,尽可能地清除地上的血迹。”
文竹这才恍然大悟,忙匆匆离去。
谢青萍拿了干净的布巾和金疮药,抬头问皇甫谦:“你到底伤在哪里?”
这一抬头才发现,皇甫谦早已陷入了昏迷。心下不由得便是一惊,皇甫谦受伤必定十分严重,但他方才的样子,竟若无事人一般!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忍耐力?
心中胡思乱想,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便去解皇甫谦身上衣衫。
伸手触到皇甫谦温热的身子,她的脸却突然烫的心也有些慌了。只得默念:“我是为了救人!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笑,却是皇甫谦醒了,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笑谑之意:“你放心吧,你我郎无情妾无意,只不过我暂时是个伤患,而你临时是个大夫罢了!大夫眼中可没有男女之别。”他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谢青萍心神大定,双手再次落下,既快又稳,很快把皇甫谦上身的衣服全部脱掉,脱不掉的就拿剪刀剪开,因为受伤时间过长,有些地方的衣服已经被鲜血粘在身上,别处倒也不妨,只是粘在伤口上的,略一扯动,皇甫谦的肌肤便会起了一阵战栗。可是皇甫谦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一声痛呼,她手下略微迟疑,怀疑这人是不是又昏迷过去了,抬起头,却看到皇甫谦睁着双眸盯着帐顶,目光却有些空茫,似乎是心不在焉。
伤口还不断有鲜血涌出,谢青萍不敢耽搁,生怕这样下去,堂堂的逍遥公子会血尽而亡,手上更快了。
文竹临去时已经打来了两盆干净水,谢青萍蘸着水给皇甫谦擦干净身上的污血,上了金疮药,拿布条妥善裹好,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为难的将目光落向了他的下半身,目光一触随即立刻移开。她的身子虽然是个十二岁的少女,可是内里却是个熟透了的少妇,怎会不知自己若是碰了人家那里,人家会有怎样的反应?
可是看着那湿嗒嗒的裤子,便可以想象得出,皇甫谦腿上的伤不见得便比上身少。略微迟疑一瞬,立刻想到皇甫谦自己说的“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分”的话来,把心一横,又脱了皇甫谦的裤子。
令她吃惊的是,想象中的眼中的伤情并没有出现,那两条腿骨肉匀亭,肤色白润,肤质细腻,透着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却是毫无瑕疵。
盯着看了片刻,才发觉自己一个女子盯着男人的光溜溜的双腿看太失礼了,脸一红,忙收回目光。
皇甫谦慢慢翻了个身,抬手指了指:“伤在这里。”
谢青萍的脸越发红了,眉毛一扬便要发作,要知道如今皇甫谦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犊鼻裤,而他所指的地方竟是自己的尊臀!可仔细一看,那里的颜色的确更深一些,隐隐发紫,当下扒开犊鼻裤——
眼前血肉翻卷竟是两道三寸余长一寸多深的刀伤,边缘翻起微带黑褐,粉红色的肉在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中隐约可见,竟比上身的伤口还要触目惊心!
第四十二章 受伤
谢青萍倒抽了一口凉气,忙给他清理伤口、伤药、包扎。包扎完毕,只觉得手下的肌肤有些发烫,隐隐泛红,不由得又惊又急,这当儿若是发起热来可怎么得了,这般情形是不可能去请大夫的!她这里又没有多少可用的对症之药!
“喂,”皇甫谦的声音微微有些不自然,“处理干净,是不是该给我穿上衣服了?”
谢青萍大窘,只觉得脸上热得简直可以煮熟鸡蛋了!如今皇甫谦全身上下除了绷带,便只有一块遮羞布,倘若他翻过身来,那岂不是……那岂不是……
她不敢再想,忙去翻箱倒柜,翻了一通才想起来,自己闺房之中怎可能会有男子衣物!
这时文竹已经回来了,轻声道:“小姐,按您的吩咐,奴婢已经收拾妥当了,还好快要传晚膳了,路上没什么人……那两只鸡奴婢已经宰了,只是没有拿稳,倒叫这两只扁毛畜生飞出墙外去了,如今正招呼人捉呢!”她十分佩服大小姐的急智,抿了嘴笑,“奴婢怕小姐这里没人服侍,所以特地赶了回来。”
说完才发觉小姐满脸通红,往床上一瞄,她的脸也立刻红了,逃也似的,往外边跑:“奴婢,奴婢……奴婢去外头守着!”
谢青萍轻轻一叹,实在没办法,只得拿了一张干净的床单,把皇甫谦裹了,飞针走线缝成一个直筒,这才讷讷的道:“没办法,我这里实在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皇甫谦把头埋在被褥里闷闷的笑,自己眼下这副尊容若是被别人瞧见了,只怕会笑破肚皮吧?
谢青萍唤了文竹数声,文竹只装听不见,她没办法只得,自己上前把皇甫谦七零八落的血衣收拾了,拿干净粗布包好。又小心翼翼换了床上染了血的被褥。
直到房里再看不到半点血迹,舒了一口气,翻出香炉,焚了一把百合香。这才发觉自己手足酸软,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提不起力气。可是,这时候还不能歇着啊!
皇甫谦低垂眼帘,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已经睡过去了。
她不由得苦笑一声,暗叹自己命苦,从床尾爬上床去。
“我现在浑身是伤,又失血过多,没有半分力气,”皇甫谦嘻嘻笑道,“你这投怀送抱来的可不是时候!”
谢青萍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命都快没了,还在这里口花花,可见骨子里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口中在骂,手下却没有停顿,在床里轻轻一按,皇甫谦的身子立刻缓缓落了下去,她又没好气的道:“你最好憋死在里头!”
皇甫谦弯唇而笑,漆黑的眸子却亮闪闪的,又细细碎碎的温暖之光浮浮沉沉。
谢青萍骂归骂,却还记得他是个伤号,又下地倒了杯温水,妥帖地喂给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