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没有睁眼,只淡淡道:“起来吧。我虽然没有出家,但早已算是方外之人,你的来意庆儿已经跟我说过,皇后娘娘在娘家时是你的堂姐,我想,便是你送的东西不合时宜,娘娘也不会怪罪的。旁的,我也不知道了。”
大夫人脸一红,忙辩解:“媳妇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给母亲问安……”
“既是如此,”李老夫人下垂的嘴角微微一扬,“你们去吧,莫误了老身清修。”
大夫人半张着嘴,却不敢吐出一个字,脸涨得通红,半晌才讪讪应了一声“是”。
一群人鸦雀无声刚走到佛堂,李老夫人忽然又说了一句:“大姑娘留下。”大姑娘自然是谢青萍。
谢青萍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几分惶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无声的问大夫人:“我?”
大夫人皱起眉,掩饰起眼神中的冷意,点了点头,叮嘱道:“机灵点儿!”碍于齐嬷嬷就站在不远处,也不敢多说,往里推了谢青萍一把,“快去吧!”便带着其余人走了出去。
谢青萍再次进入西次间,李老夫人却老僧入定般,沉默了。
谢青萍站了一刻钟,李老夫人仍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李老夫人撩起眼皮,无声的叹了口气。
过了半个时辰,谢青萍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一壶茶和两样小点心。
她静静走过去,把茶盏和点心摆在炕桌上,自己仍旧垂手站立。
李老夫人睁开眼,眼神掠过茶点,投向一脸温柔笑意的谢青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道:“你倒乖觉。”
谢青萍微微红了脸:“因为不知道老夫人的口味,所以点心也不敢多做……”
老夫人的目光淡淡落在点心上,声音却更冷了:“你那两只鸡杀得好啊!”
谢青萍身子微微一震,她虽然早已知道李老夫人是个老狐狸,府里大事小情都逃不过她的双眼,可是,皇甫谦这件事自己自问做得机密,怎的她也知道了?
李老夫人面色一沉:“你可知,你这并非聪明之举?”
谢青萍强自镇定:“孙女愚钝,还请老夫人点拨。”
“这后宅之中……”李老夫人一边捻动佛珠一边慢慢说道,“不管怎么邀宠,只要不出格,惹不出大事端,我是不会理会的。可是你……”
谢青萍脸色白了一白,若是李老夫人拿自己闺誉说事,自己便是浑身是嘴也难以分辩。按大周律,女子不守妇道,是要浸猪笼的!
可是她大仇未报,病母弱弟未救,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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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萍会否安然无恙呢,请看下章~
第四十六章 点拨
“后院争宠一向是谁手段高明谁便得利,”李老夫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慢悠悠继续说道,“至于究竟使的什么手段,只要能长胜不败,便没人追究……”
谢青萍提起的心慢慢放下,轻轻应了一声“是”。
李老夫人满意地微微点头,却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可是像你这样,为了争宠,对自己下狠手的,还真不多见……”她撩起眼皮,两道精光在谢青萍微显苍白的脸上划过,“你父亲这几日对你的确多了许多关照。可是,你可曾想过,你伤势不轻,必定留疤,日后许人只怕都要为此吃亏呢。”
谢青萍心中微微冷笑,口中却顺着她的意思道:“只要孙女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将来,父亲必定会替孙女谋一个好婚事。”
李老夫人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留你?”
谢青萍笑容温婉恭谨,语气轻轻:“因为老夫人知道,对自己狠的人,才能对别人毫不容情。”
李老夫人眼里露出几分笑意,轻轻颔首:“不错,倒是个聪明的丫头。你近来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虽然还算缜密,但到底年轻,失之急躁……”
谢青萍不语,她不知道她的举动这老妇人到底知道了多少。
“……只是有一点,”李老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你须知,你母亲和暖玉不单是你母亲和暖玉,你若动了她们,少不得,还有替她们撑腰的要出来找你算账……内宅之斗亦如战场,未料胜先料败……你,可懂了?”
谢青萍暗忖,她前世并不大理会谢府的事,如今看来这老婆子倒似与顺安侯府有什么宿怨似的,否则说什么也不会点拨自己……这样想着,却已经满面感激的行下礼去:“多谢老夫人指点,孙女感激不尽!”
“嗯,”李老夫人再次合上眼睛,“以前,你总是唯唯诺诺的,人又木讷,扎一锥子都不知道哎呦一声,我也懒得和你说这些。如今你既然开了窍,我便不能不管了。不过,你不读书,懂得的道理到底还是不多,这样吧,从今日起,你便每日给我抄一抄佛经,齐嬷嬷每日去给你送佛经,顺便替你调理一下新来的丫头。”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仿佛已经睡着了。
谢青萍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再次行礼道谢,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敬佛堂外,文竹箬竹正翘首等待。前者,箬竹在厨房伺候谢青萍,结果谢青萍非但切了手指,还烫伤了腿脚,谢庆大为震怒,责令大夫人重重责罚,大夫人无奈只得打了她二十板子,作势要撵了出去,还是谢青萍求情,才继续留了下来,却是从一等丫鬟降成了二等。如今能有机会服侍大小姐,自然是要比旁人多数倍小心,只是,眼底总有挥之不去的阴翳。
文竹曾私下里问过谢青萍:“小姐既然已经知道这丫头是夫人派过来的眼线,为何还要留着?”
谢青萍淡淡的笑:“夫人总会往我身边放人的,与其是别人不如是箬竹。”
文竹这才醒悟过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今桐华院铁桶一般,只除了箬竹一人是奸细,她有什么举动都在小姐和自己眼皮子底下,脾气性格也是早已摸清楚了的,若是换了旁人却不好防了。大夫人是那种不允许任何事超出掌控的人,若把箬竹除了,大夫人只会想方设法安插更多的人进来,而且对小姐只会越发容不下。
箬竹一见谢青萍出来忙举着伞迎了上去,陪着笑脸问:“小姐怎的才出来?虽然已经入秋,太阳却还毒,仔细晒伤了。”
文竹一言不发,却体贴的送上了一杯茶。
谢青萍润了润喉咙,淡淡一笑:“没什么。老夫人觉得我和佛祖有缘,留下我讲了几句佛经……”随即蹙眉长叹,“还说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看佛经有些吃力,我便顺口说不如让人换了大字重抄了经文来看。谁知老夫人便把这个任务交了给我,还要齐嬷嬷每日过去监督……”
文竹配合地跌足,陪着发愁:“老夫人明知道小姐读书不多,怎的不把这差事交给二小姐三小姐?”说完才发觉失言,忙赔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小姐……”
谢青萍忙摇头,“你说的也是事实……”使劲抓了箬竹的手,神色焦急,“怎么办?怎么办?”
箬竹心中好笑,却一脸诚恳地替谢青萍想对策:“不如这样,小姐去求求夫人,让夫人去和老夫人说,把这差事交与二小姐或者三小姐好了。小姐最多,替老夫人绣幅观音像。”
谢青萍立刻眉开眼笑,没口子夸赞:“哎呀,箬竹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走,咱们这便去锦荣院!”
“大小姐!”齐嬷嬷捧着一卷经文走了过来,深深看了箬竹一眼,直到箬竹心虚的低下头去,才道,“老夫人说了,一定要大小姐亲自抄写!不过,老夫人也说了,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不认识的字可以请二小姐三小姐来指点一二。”
这自然是一件极好的差事,可以讨好老夫人呢!
所以谢青萍到锦荣院把满腹愁苦一说,谢暖玉立刻自告奋勇去教谢青萍识字。这等事谢凉月自然是不屑于做的,只是冷笑着看了谢暖玉一眼。而谢晴雪则是充满了艳羡。
可是,谢暖玉只去教了三天便教不下去,这个庶姐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啊!一页经文竟有多半页一个字都不认识也就罢了,一个字手把手教她十遍竟还是只能写对一半!
谢暖玉实在泄气,垂头丧气去跟大夫人辞了这份差事,求大夫人请了位女先生来教导谢青萍。
待到谢青萍能“顺畅”地认字的时候,李老夫人送过来的佛经已经空有其表——封皮是佛经,内里却是兵法战策。当然,这已是后话。
眼瞅已是八月初四,大夫人与何氏约定的相看的日子。
大夫人特意叮嘱了谢青萍,让她盛装打扮。
直到过了巳时,锦荣院里还没见到谢青萍的踪影,谢凉月已经蹙起了眉头。谢晴雪带着几分雀跃,欢欢喜喜问大夫人:“母亲,咱们府里也有紫薇,为何要去紫薇园看花?莫非紫薇园里的紫薇别有风情。”
大夫人敷衍了几句。谢暖玉柔声道:“四妹也不用急,去了不就知道了?只是我们出去之后一定好规行矩步,不能失礼于人前。”
正说着,谢青萍匆匆而来,身上披着粉色绣金线缠枝花卉图案的披风,戴着帷帽,里面还戴着面纱,透过帷帽的轻纱可以看到,两道眉毛描画的又粗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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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虐小玉玉喽~)
第四十七章 玉郎
大夫人皱眉,轻叱:“摘了面纱!”
谢青萍忐忑不安,一边摘面纱一边小声地道:“女儿听说紫薇园游人众多,所以才……”
谢暖玉眼中划过一丝冷嘲,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你那点姿色也值得人觊觎?素手轻抬,理了理自己青莲色的裙子。
谢青萍掀起帷帽上的轻纱,又摘了面纱,露出真容。
大夫人鼻子几乎都要气歪了。谢凉月以帕遮面,肩膀抖动;谢晴雪却已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谢暖玉先是觉得好笑,复又觉得可气,忙替大夫人抚背顺气,一边问谢青萍:“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此刻的谢青萍脸是白的,白的程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