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进房门便看见一个蓝色身影正怡然自得斜倚在自己绣床上,不由得微微蹙眉。
“贵人在此,你怎的还这样不高兴?”皇甫谦见她面有不虞,调侃道。
谢青萍把心底的不快压了压,走到桌旁自己斟了一杯茶,举到唇边才发觉是冷的,便又放下,沉声道:“你来得倒巧,我正有件事要问你。”
皇甫谦调整了一下姿势,懒洋洋的道:“是么?不知这算不算心有灵犀,我来找你也是有事。不过呢,好男不和女斗,你先说。”
谢青萍也不理他话语中的轻浮调侃,单刀直入:“你从秦氏那里拿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个么,”皇甫谦拉长了语调,“无可奉告。”
“好,”谢青萍点了点头,“事关机密,我若知道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我再问你,我们六月里第一次相遇,你是不是也是为那样东西而来?以你的身手,能够重伤你的人委实不多,那人是谁?”
皇甫谦沉默。
“不好回答?”谢青萍微微冷笑,“但你后来出入谢府如入无人之境,说明那人早已不在谢府,那么,此人究竟是谁,也便呼之欲出了。”
皇甫谦作势揉了揉额角:“女人啊,太聪明了,果真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事我根本没兴趣知道,但是,”谢青萍面容清冷而眸光坚定,“事关谢府安危,有些事我不能不问。”
皇甫谦慢慢坐起来,浑身散发出一股冷意,初次相遇时那种肃杀之气重现。令人不寒而栗。
谢青萍毫不畏惧,目光坦然而执拗地盯着他。
“那样东西,”皇甫谦慢慢开口,“是,虎符。”
“什么?”这个消息对谢青萍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怎么可能?!”
皇甫谦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散漫之态,慢悠悠倒下去,双手枕在脑后,“怎么不可能?秦家本来便手握重兵,历代勋贵,人脉广阔,皇后手中又有皇子,若想立一个太子,甚至是新帝,若无虎符,如何调来重兵?如何掌握禁军?只是拿东西,虽然拿到手,却断乎不可留在宫中,秦皇后为人严苛,已是众矢之的,一言一行皆有人窥探。而秦婉莹则不同,虽然也是秦家嫡女,但与皇后的关系向来算不得多亲密,虽然她百般讨好,但秦皇后一向淡漠处之,谢家若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富贵,便即将走向没落,谁会料到秦皇后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几乎没有什么可利用价值的谢府呢?”
谢青萍呆呆听着,面容苦涩,看来想把谢府从这场夺嫡之争中摘出来,是基本不可能的了。
“那东西的确是我拿了,”皇甫谦不紧不慢的道,“不过,这东西关系九族存亡,秦氏并不敢声张,旁人也就无法得知。即便得知了,也没什么,既然能保存虎符这样重要的东西,那么和它等同价值的东西也便不无可能。所以那假谢庆一直按兵不动。再一则,想要争取薛老大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谢青萍涩然道:“那人是谁的人?”
“很重要么?”皇甫谦轻轻一笑,“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无力感迅速蔓延全身,谢青萍缓缓闭上眼睛,又慢慢张开:“逍遥公子,我确定我想知道。不论如何,这个泥潭,谢府已经踏进来了,此刻想抽身,也已迟了。我可不想做个糊涂鬼。”
皇甫谦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宫里出来的人谁都不是傻子,田贵妃和秦皇后斗了几十年,也算知己知彼了。而这一位,比田贵妃又多了几分胸襟气度。”
谢青萍沉默了片刻:“那么,如果我们动了府里这个西贝货,会引起什么后果?”
皇甫谦哈哈一笑:“怎么,这时候知道怕了?”
第一百零四章 有我
怕?当然怕!大仇未报,我只嫌命不够长!
但是这番话却不能宣之于口,谢青萍垂下眼睑:“怕自然是怕的,但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还有用吗?”
“爽快!”皇甫谦抚掌大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竟有这般胆量!”
“你也不必在这里挖苦我,”谢青萍睨他一眼,“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好吧,”皇甫谦收了笑,重新坐起,“我也给你一个保证,你只管闹,哪怕捅破天,自有我给你顶着!”
谢青萍一愣,随即脸一红,又羞又恼:“公子谨言慎行!”
“我说错什么了吗?”皇甫谦摸了摸下巴,做沉思状,半晌忽然哈哈大笑,指着谢青萍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为你美色所惑,才出手助你的吧?哈哈哈!你虽然样貌清秀,但和绝色二字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更何况,”他目光肆无忌惮的在谢青萍身上上下扫视一遍,“你连花骨朵儿都没长出来呢,本公子还没有走到饥不择食的那种地步!”
谢青萍的脸阵青阵红,满腔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抓过一只茶杯掷了过去,咬牙切齿骂道:“滚!”
皇甫谦并不生气,伸出两根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夹,便把茶杯捏在手中,呵呵一笑:“实话实说也不行?不过,解决了这件事,我真的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这里了,你,万事小心。”
谢青萍冷冷一哼:“我的事,不劳公子操心!”
皇甫谦轻轻一叹:“脾气太倔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好自为之吧。”
谢青萍走到门边,大力将门拉开:“慢走,不送!”
皇甫谦摇了摇头,伸指一弹,窗户洞开,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便已穿窗而去,“吱扭”一声,窗户又自行关闭,若不是冷风灌了进来,谁能相信,有人开过窗子呢。
谢青萍生了半晌闷气,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自己两世为人,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毛头小子面前情绪失控呢!
是夜,薛氏邀假谢庆到枕涛阁一叙。假谢庆大喜过望,还以为这段时日自己的水磨工夫终于见效,天才一擦黑便乐颠颠去赴约。
薛氏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席间频频劝酒,不到二更天便已把他灌得大醉不醒。此时真的谢庆带着心腹粉墨登场,将之带走审讯。
薛氏乍见谢庆,先前准备好的满腹话语竟全部哽在喉头,只觉得双眼酸涩,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双唇颤颤,半晌才凝成一句话:“你,老了。”
谢庆也是感慨万端,摸了摸自己鬓边,苦涩一笑:“几经生死,想不老也不能。素馨,你,还好么?”
薛氏垂首垂泪,竟是再不能说一个字。
谢青萍知情识趣,轻轻一推谢庆:“爹爹,娘这些年也也受苦了。你们多年不见,必有许多话要说,这审讯犯人的事就交给女儿了。”说着俏皮地冲薛氏挤了挤眼,抿嘴一笑,转身出了枕涛阁,还不忘把门带好。
走出枕涛阁,谢青萍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回眸看到窗纸上映出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心底反而越发沉重了。
眼下虽然夫妻父子团圆了,可是接踵而至会是更加猛烈的风雨,即便皇甫谦给了保证,但凭什么她要倚仗逍遥公子?
假谢庆很快招供,谢府里安插的钉子被拔得一干二净,但三皇子也一直按兵不动,表面看来,风平浪静。
转过年来,进了二月,雪渐渐稀疏,晴朗的日子越来越多,到了三月一连半个月都没有阴过天,但随着天气转暖,雪灾的后遗症也一一爆发出来。而真的谢庆比起假谢庆来更多了几分魄力和胆识,行事更加雷厉风行,甚至在具体实施上,还弥补了救灾策的一些小小不足。
淳安帝大喜,赏赐源源不断的送到谢府。
三月底,林太师府出了一桩喜事,林太师找到了流落在外已久的孙子林宥之,开了宗祠让林宥之认祖归宗,并把他的名字记在长房长媳名下,这样一来,何氏虽然仍旧无名无分,但林宥之却一跃成为林家嫡长孙。
林太师共有五子十孙,也算得儿孙满堂,可是这些子孙之中资质平庸者占了十之八九,剩下一二分也不过中等资质,像林宥之这样年少有为的一个也没有,所以林宥之的回归也令林太师看到了家族的希望,因此对他宠爱之余,要求也十分严格。
林宥之认祖归宗,带着何氏住进了林太师的别院,虽然他名义上是嫡子,但却不被林家其他子弟所接纳,林太师才想出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可是何氏出身卑贱,其为人又粗陋不堪,林太师极为不喜,没有将之撵走已是看在林宥之的面上。所以何氏满腹牢骚,明里不敢怎样,背地里没少咒骂林太师。1630
这一日,林太师到别院看林宥之,顺便敦促他的功课,偏巧何氏给林宥之送了参汤来,还不曾离开。
林宥之劝道:“娘,你且忍耐几年,儿子有了出息,还怕给您挣不来诰命不成?”
何氏一听这话喜得眉花眼笑:“好儿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老头子掐半拉眼角看不上我,那又怎么样?等你以后掌了林家,人人还不得称我一声‘老太太’?”
林太师气得须眉皆乍,只不愿和一个乡野妇人一般见识,只得忍了怒气,放重脚步,咳了一声:“宥之!”
林宥之忙一推何氏,示意她快些回避。
何氏外强中干,每次一见林太师吓得腿肚子都转筋,忙不迭躲进小套间。
林太师举步进了书房,见林宥之案头摆着厚厚的书册,正在攻读律法,不由得捻须微笑:“好孩子,祖父还没有把你调进刑部,你便开始用功了?”
林宥之谦和的笑着:“祖父抬爱,孙儿怎敢不多多用功?只恐功夫不够,辜负了祖父的期望。”
林太师又说了几句闲话,一转脸看到一个还没开封的箱子,十分碍眼,不由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何氏拉开门帘窥见这一幕,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忙冲出来大叫:“别看!”
第一百零五章 事发
林宥之向来不理会家中琐事,因此对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一无所知,目光便有些茫然。
林太师见何氏这样的反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