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琪一笑了之,目光从沈菊年面上扫过,说道:“你似乎变了不少。”
“可能吧。”沈菊年不知该说什么,想起萧锦琪应该已经成婚,便道:“四少爷已经成亲了吧。”
萧锦琪轻轻点了点头。“是,正月十五那天。”
“恭喜四少爷了祝四少爷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沈菊年笨拙地祝贺着。
萧锦琪微微一笑,“多谢了。”
沈菊年心想,他大概是放心心结了吧。以前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对她的心思,她总是下意识地排斥他,抗拒他的示好,但站远了看,他并不像其他富家少爷那样纨绔风流,他或许不是她的良人,但绝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下半夜,入城查探的同门回来了,带来李群的命令:不惊动任何人,解除三千精兵的战斗力,开设粥厂。
“怎么解除他们的战斗力?杀了他们?”有人迷惑道。
“对方三千个人,我们只有六十人,怎么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杀光三千人?”某人被鄙视了。
领头的师兄若有所思地看着萧锦琪,却见萧锦琪唇角一勾,轻声道:“奇鲮香木。”
“什么?”众人回头看他。
“此时已过芙蓉花季,但青州地形特殊,此时仍有大片木槿花,正好是在精兵驻扎之处。此时赴青州,正好我船上有两车奇鲮香木。”萧锦琪看向领头那位师兄,点头微笑道:“看来这位兄台也是个知情人。奇鲮香木产于海底,本身无毒,与芙蓉、木槿一类花香混合却能世人沉醉无力,毒性虽强,却也不是难解,但是以使三千精兵战力全失。”
那人对萧锦琪鞠了个躬,“多谢萧四少慷慨相助!”
“慷慨?”萧锦琪一挑眉,微笑道:“这两车奇鲮香木,李群必当以十倍之资还我。”
见这两人打着哑谜,众人一头雾水。
“师叔说,若萧四少愿意以奇鲮香木克制三千精兵,则云都门弟子,皆听萧四少号令!”
萧锦琪一怔,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竟然算计到我头上了,罢了罢了,既然已经上了贼船……”
岁不明所以,但师叔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在萧锦琪的指点下,借着夜幕掩护,六十个人迅速行动起来。
领头师兄临走前转告沈菊年一句话。“师叔让我告诉你:好好保护自己。”
他果然无事,有事的都是别人。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现在才算松了半口气,更多的事,还有等明天才见分晓。
不能帮上他的忙,但能目睹这一场好戏,沈菊年无奈地心想,也算不虚此行了。
“你知道审言的局?”沈菊年问萧锦琪。
“大概猜得到。”萧锦琪回答,用树枝拨了拨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你不用问我,若想知道详情,不如明日亲自问他。”
“你对审言很有信心。”沈菊年眼睛微弯,含着笑意,“祝神医也是砧板,似乎你们总是能把一切看得十分透彻。”
“过奖了。”萧锦琪一笑,“若论信心,我不及你。我因为猜到他的部属,所以有信心,你并不确定他的想法,却仍然相信他的做法。所以我不及你。”
“这意思是说,我的信心建立在毫无根据的猜测之上,盲目相信?”沈菊年笑着说。
“你觉得什么才是根据?”萧锦琪抬了眼看她,半认真道:“他也曾是我的师傅,与他对弈,我研究过他的路数,心里有底。而你与他朝夕相处,必然也对他的实力心里有数。李群怎么做都不会错,我想这就是你的根据。”
沈菊年的笑容凝固在唇畔,半晌方道:“四少爷对人心思了如指掌,让菊年叹服。”
萧锦琪眼里映着火光,微笑道:“不敢当,我还是李群的学生,而且……”萧锦琪抬眼看向她,“当年兵临城下之时,你能冷静分析时势,揣度我的心思,确也难能。”
沈菊年微怔,似乎不久前,她也怎么想过。眼前这个人,她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他的平妻。
看到沈菊年脸上的不自在,萧锦琪语意一转,淡笑道:“不愧是要当我师娘的人。”
沈菊年脸上立刻染上两抹红晕,结巴道“四、四少爷开玩笑了……”
萧锦琪笑而不语,垂下眼睑,看着眼前的篝火。
师娘?
自己真是会说话……
这两三年来在生意场上学会与人周旋,学会在不想笑的时候笑,在该说话的时候说最得体的话,日渐圆滑的萧锦琪,再也不是当年淡漠得近乎冷漠的四少爷了。
他们都长大了。
也该学会放手了。
拿得起放得下,萧锦琪啊萧锦琪,从今以后,就把她当成你的师娘吧。
无奈,又自嘲的一笑。
天微微亮的时候,便有不少饥民聚集到城下,愤怒地叫嚷着打开城门。
燕王躲在城楼上看着,军师谄笑着献策:“百姓对朝廷的不满已极,沸反盈天,只要殿下添把柴火,杀了李群,必能鼓舞士气,一鼓作气反攻金陵!”
燕王听得很是满意,脸上笑容更深。“不错!凭什么他宁王能当皇帝,本王就被削藩?这一场雪灾,是上天不满他夺位给他的警示!”
“殿下说的是。”军师弯着腰连声附和。
“对了,粮食运来了没有?”
“回禀殿下,已经运进常平仓了。”
“亲兵营呢?”
“也已驻扎城外了。”
“李群呢?”
“已经押上来了!”
“很好!”燕王抚掌大小,仿佛眼前已经是王座。“带上来。”
被囚禁了两天一夜,李群似乎一点狼狈相都没有,轻轻掸了下袖口的灰尘,李群淡淡抬了眼扫过场中诸人,被他扫过的人竟都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明明他才是阶下囚!
燕王被那双清亮的眼睛一扫,登时有股气憋在心头,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傲什么嗷!
这么想着,便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龇牙道:“死到临头还这副表情,你就不会求饶吗?”
第十五章 笑平燕王乱
李群嫌恶地皱了皱眉,别过脸,默不作声。
燕王气得发狂,军师忙对他说:“王爷,时间差不多了。”
燕王冷哼一声,这个驰骋沙场的武夫抓住李群的手臂,直接上了城楼,暴露在百姓眼中。
“开城门!开粮仓!”底下饥民见正主儿出来了,群情激愤,异口同声地大喊。
燕王大手一挥,“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本王说几句话!”
他本是军旅出身,嗓门极大,声音传了出去,前面的人听到了便陆陆续续静了下来。
“本王知道,旱灾雪灾接连,百姓饥寒交迫,本王痛心啊!”燕王说着,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朝廷本该开仓赈灾,可是至今未有行动,大家可知道为何!”
“为什么?”下面有人在喊。
“因为……”燕王刚想念台词,忽觉颈上一重,身子一僵,竟然不能动弹,说不出话来!
“因为地方官员贪污、胥吏舞弊!欺上瞒下、亏空公款、以权谋私!”李群的声音清冷,却借着内力远远传了出来,不只是城楼下的百姓,便是在最后方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民众的愤恨情绪立刻被点燃了,大声叫骂着“杀贪官”“开粮仓”!
等民众发泄得差不多,李群才再度开口。
“把那些贪官带上来!”
话音一落,便有七八个官员被五花大绑推上城楼,离得比较近的一些百姓认出来,城楼上这些个肥头大耳的都是地方长官。
李群冷冷道:“念罪状!”
“知府刘裕,挪用常平仓存粮十万石,贪污公款三万两……”单是一个知府,便有大小罪状二十来条,数落罪状之人声音嘹亮,底下之人听得一清二楚,群情激愤,只有一个字——杀!
李群一直微垂着眼沉默不语,听到罪状念完,才淡淡吐了一个字:“杀。”
话音一落,站在那知府身后的士兵立刻手起刀落,血光立现,人头落地!
底下一片叫好之声。
李群抬了抬眼,发现身旁被点了穴的燕王殿下开始流冷汗了,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惊恐,他发现,眼前这一切,远远超出他想象。
而那边又开始审判第二个贪官。
百姓最喜欢看的,最大快人心的,莫过于贪官伏法。
直到第七颗人头落地,李群才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回,他只轻轻一抬手,底下的声音便立刻静了下去。
“地方官员贪赃枉法,导致仓廪空虚,饿殍于野!散布谣言,蛊惑人心,污蔑圣上,其心可诛!圣上心存黎庶,从南方运粮,于城外开设粥厂,施粥、居养、给药,一应无偿!”
闻言,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甚至有百姓喜极而泣,大呼“吾皇万岁”。
李群顿了顿,接着宣布:“皇恩浩荡!圣上有谕,凡受灾之地,免除三年租税,与民休养生息!”
不知是从谁开始,底下百姓陆陆续续跪下,喜极而泣,三呼万岁,场面之壮大,让人动容。
李群偏过脸看燕王,发现对方已经大汗淋漓了。
李群在燕王背上一拍,解了他的穴道,微笑道:“多谢燕王殿下配合了。”
给了他时间搜罗罪证,将这批贪官一网打尽!
却在这时,快马来报:“报——秦王亲兵营图谋不轨,正向此地袭来!”
燕王闻言一震,抽出随身佩刀直劈李群。
这一下,城楼下几千百姓看得清清楚楚,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声。
李群轻轻避过,手指在刀面上一按,燕王便感觉到千钧之力压下,佩刀竟欲脱手而出,当下大骇,但便在下一刻,那些之前久久没有前来营救的近卫兵便出现了,却不是扑向李群,而是制住了他!
燕王震惊道:“你会武功!”
李群退开一步,掸了下被他碰到的衣角,渐暗燕王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不甘愤怒和疑惑,不禁也奇道:“我说过不会了吗?”
他只不过一直没碰上需要使用武力的时候,多数问题,只要动口便能结局。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