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不过一直没碰上需要使用武力的时候,多数问题,只要动口便能结局。
见燕王仍然一脸迷惑,李群善意地为死到临头的人解释了一番。“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有人上来阻止,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你身边安插的,都是我的人吗?”
之前一脸谄笑的军师,此刻也走到了李群身侧,嘴角勾出一抹蔑笑。“他若能发现,又怎么会一步步照着我们的指示做?”说着,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李群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元真,你这戏却是越演越真了。”说罢转过身,面对人群朗声道:“燕王散布谣言,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说证据,证据就到。
远远听到马蹄声纷沓而来,城楼下的百姓立刻惊慌失措地涌向城楼,如果他们能够稍微冷静一点,那或许会发现,空气中飘着一股股淡淡的香气。
李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元真说道:“该收场了。”
不清楚状况就飞奔而来的三千骑兵却在跑到一半的时候莫名其妙失了力气,连胯下的马都有些软绵绵的越跑越慢,待跑到城楼之下,这三千人、马只除了几个例外的,九成九以上已无力再战。
而城门打开,涌出来的士兵将他们半包围住。
李群朗声道:“你们的主帅已经伏法,弃械投降者,饶之不杀!”
那些人一抬头,看到燕王已经一脸死相,而自己就算想战斗也无能为力,还有什么选择?
只听一阵乒乒乓乓——三千启禀气势汹汹而来,软趴趴跪倒在地。
作为一个士兵,最悲哀的莫过于有一个没头脑的主帅,不,更悲哀的是在没有头脑的同时还没有自知之明,只有一颗沉重得拿不起放不下的野心。
燕王造反,这只是一场闹剧,由李群一手导演。三千精兵足够谋反吗?不够,但是作为谋反的证据,够了。
而削落,也可以开始了。
在门口相遇的时候,萧锦琪一身奇鲮香木香,而沈菊年一身粥香,两人对看一眼,忍不住失笑。
“在上风处烧了几车的奇鲮香木,四少爷这身香味没有几年是去不掉了吧。”
奇鲮香木香沉郁醉人,价值不菲,就这么烧了几车,着实让人心疼。
只不过这几车奇鲮香木换了三千士兵性命——萧锦琪想,李群虽说冷情,却也是嗜血无情之人。
其实他这人有洁癖,若非必要,他还真不愿意见血。
等李群沐浴更衣,处理完善后事务,时间已经过午了——也刚刚好是沈菊年和萧锦琪到府的时间。
“李大人。”萧锦琪照着规矩行了个礼。
李群虚扶一下,眼底闪过笑意:“我只是听说你不但运了粮食,还运了药材来,本是随口一说,不料你真肯烧了几车奇鲮香木。”
“李大人,既知我有奇鲮香木,必然也知道我之所以肯烧,是因为我笃定李大人不会让我做蚀本生意。”萧锦琪淡淡一笑。
“听说萧家在北方开办了汇通票号,此次北方赈灾银钱应在白银二十万两,便交由萧家的汇通票号汇兑了。”
萧锦琪欣喜道:“承蒙大人照顾。”
李群摇摇头叹道:“你越来越像个商人。”
萧锦琪听他口气转变,便笑道:“先生说的有误,我本来就是个商人。”
“初时我还以为你会走科举之路,毕竟你有宰天下之才。”
“先生过奖了,官场比商场更为诡谲,可能我更喜欢商场的真。”
“真?”李群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是,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欲望,赤裸的利益交易,不像官场那般虚伪,做着龌龊之事,却仍打着廉洁的幌子。”
李群低头沉思——这可是拐着弯骂我?
待萧锦琪离开,便有人来通报——沈菊年在客房等他。
李群很忙,许多人等着见他。
这一位也在等他,不过却是由他去见她。
李群一路走一路想,见了她要说什么话,想得越来越远,发现自己似乎一点点地变了,无论他在人前为了扮演好“李大人”这个角色而做出什么事说什么话,他的心始终不变,而在面对她的时候——即便之前因为不确定她的感情而装出冷漠疏离的样子,他的心也一直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跳动。
小时读了许多诗词,诗中自有风月情浓,那时不明何意,如今回想起来,字字缱绻,都是她。
在客房门口停下,门扉禁闭,他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
“菊年?”
心头微挑,不期然想起民间一句俗话——小别胜新婚……
李群别过脸干咳一声,虽然没有人看到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些踉跄的脚步声靠近,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沈菊年,就站在他面前。
方才沐浴过,柔顺的黑发带了湿意披散在肩头,白皙的脸蛋被热水熏出了浅浅的粉色,那些雾气蒸腾似乎都被她收进了眼底,乌亮的双眼被浸润出淡淡的水汽。
这个在城楼上镇定自若的男人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按照他们目前的关系,似乎他该说些温柔的话,却不能做太过温柔的事——清央师兄是这么说的。
第十六章 小别胜新婚
两人就这么一里一外相顾无言了半晌,终于还是沈菊年先回过神来,闪过身子,声音里带着笑意道:“进来吧。”
李群进了屋便闻到一股沁凉的香气,疑惑地寻找香气来源,才发现是在床边——活血生肌膏?
李群神色一凛,正色问道:“菊年,你受伤了?”
沈菊年茫然道:“没有啊。”
李群从床边溅起药膏盒子。“这是活血生肌膏,你哪里受了伤?”
沈菊年脸上的粉色又深了一层,用很坚定的口吻说:“我没有受伤,真的!”说着无比真诚地望着李群的眼睛。
李群仍是半信半疑,只觉得菊年可能是怕他担心才隐瞒了伤势,见药膏用了不少,眼底担忧更甚。
“菊年,你若是怕我担心而不告诉我,我只会更担心。”
沈菊年只有硬着头皮说:“嗯……其实,我刚学骑马不久……”
她不用再说了,李群立刻明白了,两个人的脸上相映成趣……
快马奔袭一整日绝对是件折磨,尤其是对初学者来说,能够自己下马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下马之后,会觉得双腿几乎合不拢,两腿像灌了铅,别说走路,连站立都很艰难。而大腿内侧,则会磨得一片血肉模糊……
想到这里,李群立刻把沈菊年按到椅子上,见她迷茫地仰起脸看着自己,他微微别过脸,留给沈菊年一个现出淡粉色的耳蜗。
“菊年,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会来。”李群柔声说。他以为,她会留在云都门等他,毕竟他封锁了消息。
“其实我本来不想来的。”沈菊年缓缓说着,看到李群唇角的弧度一僵,又接着说:“不过洛酥说的挺有道理,我就跟她来了。”
“洛酥说什么?”李群微有些紧张又好奇。
“她说……”沈菊年嘴角微扬,眼里含笑,“我想你,很想。”
李群怔了一下,然后同样地扬起嘴角,浅浅微笑。
她很少这个表达她的感情,即便是在信里,她琐琐碎碎地说着云都门里的师兄弟,师姐妹,却很少提起她自己。仔细回想起来,她没有一次说过,她想他。
可原来不是不想,只是没有说出来。
她坐着,他站着,俯下身子,四目相对,鼻尖轻触。
沈菊年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跳似乎特别快。
轻轻的吻落到唇畔、眼睑,听到他一声轻叹,沈菊年睁开眼看他。
“真想带着你,逃开这一切束缚。”李群深深地望进她眼底的微澜。
他走得开的时候,她走不开。
她离开了,他却陷进了局中。
这样的人生总是在错过,让人只能无力苦笑。
“只要三年,只要三年,你说过的,不是吗?”沈菊年握着他的手道。
可是这一刻他三年感觉太长了,却只有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你还带着太极印?”
“嗯。”沈菊年轻轻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给他的玉镯却又手了回来,神色一黯,“我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把你自己给我就好了。”李群笑了笑,知道她是响起了那半环玉镯。
沈菊年却因为他这句话刚刚平静下去的心跳又开始乱了拍子。
何时才能习惯这样的甜蜜啊……
“你什么时候回金陵?”沈菊年问道。
“这里的事还没有完,灾后复耕、官员任职……可能还要过几个月。”
“我能留下来吗?”沈菊年期待地望着他,李群心里一暖,几乎没有考虑便点了头,待反应过来,已然不能也不想反悔了。
“你的身体状况,掌门师尊同我说过了。”李群沉吟片刻道:“菊年,你是否小时生过重病?”
沈菊年一怔,思及宗政掌门的一番话,知道自己奇异的纯阴体质让李群心生疑虑了。可是这话该怎么说呢?借尸还魂?这听起来似乎很不靠谱,该怎么同他说呢?
李群见沈菊年沉默不语,眼珠微动,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心里明白,沈菊年必然是有为难之事瞒着他。
沈菊年思索了片刻,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审言,你是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李群眼神微动,微笑问道:“我什么事瞒你了?”
沈菊年一笑,“既是瞒着我,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你又怎么知道我瞒着你。”
沈菊年:“……”
看到沈菊年语塞的模样,李群忍不住莞尔。
“菊年,我不会骗你,不会害你,若我有事情瞒着你,也是觉得不知道于你来说是件好事。”
沈菊年不认同。“可是事情若与我有关,那么我应该有权知道的。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那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