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入房间便听到冷冷的声音质问道:“去哪了?”
梅儿被吓了一跳,沉默的抱着装药的小木箱过去,乖乖立在嬴政跟前……
他腾地站起,一把捏住梅儿双臂,犀利肃杀的眼神瞪着她,冷冷的话砸出:“朕问你去哪了?”
嬴政鲜少喜形如色的,可跟他接触的这段时日竟变得冲动易怒,梅儿多少觉得自己也该担些责任,故把小木箱举高几分,欲挡住自己的脸,愧于见人:“对不起,奴婢知错。”
“错?离开这么久,你何时知错!”嬴政“砰”的将小木箱掀到地上,看着滚落在地的瓶子,那是宫中统一规格的药瓶,嬴政这才了然她出去的目的。他平静下心神,缓缓拾掇起药瓶后坐回床榻,看向微微颤抖的梅儿,叹道:“朕,失态了……你过来,为朕清理伤口吧。”
“诺……”梅儿检查药瓶,幸亏瓶子比较坚固又密封得极好,没有洒掉多少药物,足够给嬴政使用。
嬴政受伤严重,腹部整个被剑贯穿,轻轻一按竟有些黄白色的液体流出,肯定是刚才云雨巫山动作太过剧烈以致过去大半天伤口仍未愈合甚至略有灌脓,梅儿小心翼翼的为他清理伤口,并征求他的意见:“皇上,您的伤势过重,能不能请夏侍医来为您医治!”
“来人……”但听嬴政高声一呼:“备水,朕需沐浴。”
“皇上,伤口不能沾水的,能不能不要固执!”梅儿一边无奈的埋怨着,一边不忘用酒消毒,却被嬴政无情拍开了手,“你这是担心朕?”
摆明说的废话,可梅儿仍然老实而肯定的点头。
“你是以什么身份担心,胡人抑或朕的女人?”嬴政声量提高,“你到底是谁?”
“奴婢……”梅儿小手抠着药瓶子,闪烁其词。
等了许久,再没冒出一个字,不多时兔请来的医官被嬴政斥走。洗澡水装满铜鉴后,嬴政终于启口:“奴婢!既知是奴婢,怎配以下犯上。”
嬴政的冷嘲热讽让梅儿难以回嘴,何况他正褪去仅剩的一件薄衫,步入铜鉴中……袅袅热气隔开了彼此,身与心都该放弃吧!
“过来。”嬴政命令着,梅儿却充耳未闻,举步不前。
“真想朕放过她们?”他突然冒出一句无边际的话。
“啊?”梅儿听得云里雾里。
“冒臻。”嬴政总能抓住重点,看准人心,仅仅只有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说中梅儿的心事。
1年多的相处时间,梅儿早把冒臻当妹妹照看,所以她必须尽最大的可能救冒臻,故道:“求皇上放过他们。”
“那还不过来沐浴,脏死了。”嬴政忽又转移话题。
梅儿看看自己身上,早沾满嬴政的血迹,她竟一直未曾察觉,这才羞红着脸,扭扭捏捏的脱衣同嬴政一道沐浴,铜鉴中清澈的热水早已染成淡红色,水中的每一刻都能感受到嬴政的血液浸入她的骨髓,连心脏都随之揪紧,大脑已然不受控制,愧疚的主动抱住他:“对不起……”
嬴政轻轻一叹:“朕可以原谅你吗。”
她偏头避开嬴政视线,面颊相触之际再止不住泪涌而出,一滴一滴落入水中,幻化不见……血泪交融,枉断肠!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缘来是梦
第二日,冒臻和两个奴婢从狱中放出,改为软禁甘泉宫。
临近日落的时候,梅儿被送去咸阳东面,此处景致优美,山水相依,水边建有一座歇脚的亭子,亭角挂的灯火指引着梅儿入内,马上就被案上摆放的琳琅美食吸引,在吃货眼中此刻食案旁的嬴政亦增添几分柔情和浪漫。
且说案上美食:猩猩的嘴唇,獾獾的脚掌,洞庭湖的鲋鱼,华阳山的芸菜,云梦泽的芹菜,还有沙棠树的果实,江滨的橘子……梅儿以前最爱最常吃的食物全备齐,实在诱得她饥寒碌碌,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嬴政起筷,梅儿失礼的大快朵颐起来。
梅儿吃完一大半美食,嬴政仍如雕像干坐着,所谓独食难肥,她实在不好意思了,包着嘴里的食物邀请:“皇上也吃点吧。”
“喂朕。”
看他道貌岸然的模样,突然从口中冒出这样的话,险些让梅儿噎着,闷闷的咳嗽几声。跟嬴政相处这么多年,早熟知他的语言风格,可还是脸皮薄吃不消,窘得梅儿脑袋都快埋进碗里,不过还是乖顺的递过去一瓣橘子……
呀,咬到手指了!梅儿忙抽回手,想要摆脱此刻诡异的亲密,没话找话:“那个,咳……皇上的伤请医官看过了吗?”
“没有。”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梅儿奇怪的抬头看他,嬴政什么时候养成不爱看病的坏习惯,以前夏无且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做身体检查的!梅儿微恼,活像老妈子教训儿子的口吻道:“你是天子,可要注意自己的健康!小病不医成大患,昨天让你看病,你不听,还敢洗澡……”
想到洗澡间的耳语厮磨,声音就不由低了下去。
嬴政亦及时的塞了瓣橘子到梅儿嘴里,堵住她的叽叽喳喳,“朕,知道。”
亭内又安静须臾,他见梅儿没再动筷,便道:“陪朕走走吧。”
二人就像恋爱中的情侣沿着湖边散步,谁都没有言语。这片湖极为宽广,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未绕完半圈。梅儿漫无目的的跟在嬴政身后,无趣的欣赏起湖景,湖中仅立了一座小山,借着月光但见山上雾气寥寥感觉像飘渺的仙山,湖岸近处雕刻着一条鲸鱼石,梅儿注目很久才看清石座上的字——兰池。
这里是兰池?梅儿觉得哪里不妙,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人,总共有四名武士!
犹记得史书上读到:“三十一年,始皇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
从时间算来,也刚好对上,梅儿心下惶恐,抓住嬴政的胳膊,道:“皇上,这里很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回去……回去哪里,你想回去哪里?”他仍背对着梅儿,声线黯哑:“朕给你选择的机会。”
“什么?”梅儿一头雾水。
嬴政灵敏的耳朵动了动,“你听,他来了。”
突然,“咻”的一声,利器划破空气,梅儿再熟悉不过的响声。
“小心!”梅儿大叫着迅速把他扑倒,力道顺过之处却被嬴政猛然一带,紧搂入怀,侧身骤退半寸,定睛确认原先所站的地方已然插着一把利器,果真是——鸣镝箭!
紧接着数十支锋利的羽箭随着箭响处射来,武士们早有准备,其中一位打开笨重硕大的铜簦,臂力挥转轻易挡开射来的羽箭。
“啊……”隐于林中的匈奴人冲来。
武士见此情形,解开铜簦的锁扣,簦盖弹飞而出,瞬间击倒冲来的匈奴人。冒顿反应灵敏,足下借力踩着簦盖跃身而至,手中弯刀直直劈来。武士亦不见弱,簦盖一撤簦柄化作长矛,刺向敌人。矛长刀短,显见优势,冒顿只得刀身一侧劈向长矛,敛力一个旋身落地。
但见四个武士犹如黑面神排成一排,操着手英挺的护在嬴政身前,密不透风。冒顿没想到他的身边竟有如此精锐,仅仅一个武士就能造成他的狼狈,未能在武力上占到风采,口舌便绝不可饶:“哼,堂堂一国之君,只敢躲在仆人身后!”
“冒顿王子,初见便欲杀朕,非君子之礼……”慵懒的声音唤出,武士随即让道,嬴政缓缓走出,打量起近旁的少年,“倒确有头曼单于的风气。”
这分明是在讽刺匈奴表面和亲实则让冒臻暗杀始皇的事,在笑话他父王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想到自己也遭遇过如此的背叛,年轻好战的他哪还有什么好礼数,怒不可揭道:“少废话,把我妹妹和老女放了!”
嬴政修长的手伸过来,不容反抗的手劲一带,梅儿朗朗跄跄的被拉到近旁,看那双深邃的眼,直觉告诉她君王的怒气很大。可,当再仰头探寻他的神色时,嬴政便本能的隐了容颜,眉毛微挑,戏谑的问:“怎么,他喜欢叫你老女?分明就不老嘛。”
他不拘礼节的当着外人在梅儿唇上小啄,轻勾嘴角斜眼睨向冒顿:“王子殿下的老女已是朕的女人,只要她愿意,朕不介意双手奉上这份见面礼。”
“朕给你选择的机会。”嬴政轻声对梅儿说,手上的力度加重,仿佛极度不舍,最终还是将梅儿推前两步,置在一个尴尬的境地。原来她只是一份礼物?梅儿很是伤心,低头闭目,不愿再看冷面的帝王。
冒顿早听说始皇好色,所以始皇碰过梅儿本就在冒顿意料之内,草原上的儿女没在乎那么多,可此刻她落寞失望的姿态让冒顿很气愤,故凶神恶煞的命令:“老女,过来!”
梅儿听令抬了头,看了看冒顿又转头看了看嬴政,他就这么想自己走吗?脚步缓缓的迈向冒顿,随后越走越快,甚至止不住步伐扑到了他的怀中。梅儿急中生智,悄悄对他说:“挟持我,让皇上放了冒臻妹妹。”
她深知自己不想离开,可又没理由留下,唯有冒顿挟持于她,才能保住仅剩的尊严,才有借口安心待在咸阳。梅儿真是恨死了自己,却又无奈的顺从自己的心。
看到梅儿扑过来的冒顿原本沉浸在喜悦中,但听梅儿的低语,以为是错觉,不由微微的蹙眉,呆呆的直视着嬴政。
“相信我,只有这样才能救冒臻妹妹!”梅儿急迫的劝说,“快,挟持我!”
梅儿偷偷拉了拉他带刀的手,冒顿这才反应过来,把刀架在梅儿脖子上,“放了冒臻。”
“朕原本考虑放过冒臻,可现在,休想。”嬴政阴狠的眼神看向梅儿,对冒顿说道。
定秦剑抽出,剑光闪电般射来,冒顿本能格挡,嬴政一个起落闪至跟前,趁机揽过梅儿。冒顿只觉怀中一空,哪肯得而复失,遂步步紧逼,然每一招嬴政都灵活的避开。
梅儿紧抓着嬴政,馥郁的橡树香护住她的周身,点点的细汗沾上梅儿的肌肤,甚至染脏她的衣裳,梅儿低头看向润湿的腰部,竟然是血迹,嬴政的伤口又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