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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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先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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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人把庆子传到办公室,没等他坐下,就把话说

完了:

“我还是所长,还有点权。如果你不马上闭嘴,再说任何关于吴雅的事,我就会想尽办法,让你倒霉,不惜代价。”

“所长,您肯定误会了。我那天喝醉了,我……”“那你从现在开始忌酒。”

看到这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威风还有那么点侠义?可也许这不过就是一个假象,是被一股气胀起来的。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于奎以从前惯用的方式,再一次敏捷地闪进了我的办公室,蹑手蹑脚地走到我办公桌前。

“老于,老实说,你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明白,明白。”他谦恭的态度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我都无法把那个浑身浇满汽油的于奎和他联系起来。

“那你最近就不要到所里来了。”

“明白明白。”他老说明白的样子跟电影里的地下党似的,“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我对他点头。

“等这阵风声过去,我就给你汇款过去,我保证谁都发现不了。”

“收到钱,我就把房子收回来。”我真是沮丧到家了。

于奎走了,却把我的心情搅得一塌糊涂,突然间,生出很多厌恶,对自己的,对一切的。

我离开办公室,经过大门口的时候,虽然那里很暗,我还是看到了变化:刘托云和她的道具都不见了。我奇怪的是居然没人告诉我,刘托云离开了。对研究所的任何人,这都该是件不小的事。

黑丽坐在刘托云的角落里,那是把爱发出吱吱响声的破椅子。

…文…“她刚刚走了,没跟你打招呼,看来是对你太失望了。”

…人…黑丽一边说,一边撼动那破椅子。

…书…我等待她的下文。

…屋…“你很难过吧?”

我没有回答,心里真有点难过,不光是为刘托云的离去。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头顶锃亮的人。”黑丽站起来,气愤地对我说。

在这一刻里,我没有力量去安慰黑丽,能做的就是站在那儿听她责备我。

她伤心至极,于是说:

“我对留你这种发型的男人比从前更讨厌。从前,我还感到好奇,虽然我从不喜欢那缕长头发,但还是想知道这样的男人是怎么回事。现在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了,我就觉得特别恶心。都是虚伪的狗东西。”

“你开始在乎我的发型了?”我小声问她,怕什么人听见似的,其实值夜的老头儿是个聋子。

“我……”黑丽一时说不出什么,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自己挂不住了。

“我讨厌你,再也不想见到你。”她说完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值夜的老头从收发室出来,对我点点头。

他是张道福找来的。据说,当时好多人反对,认为聋子不能值夜的。可张道福把他们说服了。

研究所有什么可偷的?没有。放一个聋老头足够了。而且,这老头只要求低工资,于是,他变成了研究所的夜间摆设。

我向他道了再见。

他智慧地对我笑笑,看上去根本不像聋子。

一种大家都喜欢议论的罪过:私通

分房委员会的人找到我,问我给于奎的那套房子在哪儿。我说我去上面想办法,请他们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

他们都没说话,我想,这是对我的支持。他们走了之后,我又想,也许他们对我到上面去想办法的办法不抱任何希望。那我也得试试,没人会不理解,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给上一级组织。

我经历过的所有星期,都不能跟这个星期比,它消失的速度是我从没经历过的,我觉得它还没开始呢,它已经消失了。

我当然没从上面要到房子,有些事我肯定想错了,或许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了。最后,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办法,就向上面提出了这样的方案:把我现在住的三室房子调成两份,这样我可以把其中的一份(当然是小的那份)借给于奎,直到那两位活泼的老太太中的一位离开我们。

上面答应考虑我提出的这个最后的办法。上面的考虑结果下来之前,我还得和老婆谈谈。

那是一个雨后的晚上,下了一整天雨,一切看上去都清清爽爽,仿佛雨把树叶和人心都洗了一遍。如果你这时凑近树叶,任何的一片,都能看见它们的洁净。可我无法凑近人心,它们也能被洗涤吗?不管怎样,在这个雨后的晚上,我即使怀疑自己内心的一切,还是感到了清爽的心情。

我作为一个有心计的丈夫,和老婆谈房子之前,先跟我的鱼坐了一会儿,得把该说的先想一遍。可我那些可爱的鱼在这个晚上十分躁动,它们在我面前发疯地游泳,好像在进行奥运游泳马拉松比赛。我让鱼给闹得也慌了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最先想到的是地震。所以电话刚响一下,我就抓了起来,仿佛是地震局通知我立即疏散。

“你能马上出来一下吗?”是黑丽。

我迟疑了一下,因为满脑子想的是怎么跟老婆谈我的最后方案,而且得让她同意。

“明白了,你不用出来了。其实我们的心情一样,我也不想见你,但有件事必须得跟你说。”

这又是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的误会,我恨自己老犯类似的错误。

“你必须给我一套房子,因为我不能再在家里待下去了。”

“黑丽,你听我说,这……”

“我不听你说,绝不!”

“为什么?”

“因为我怀孕了。”

真的地震了?我感到了摇晃。

“而且肇事的是你!”

她说完扣了电话。

她没有告诉我,她要不要跟我结婚,把孩子生下来,愿不愿意让我做这孩子的父亲。

她一定不知道,这对我是个不同寻常的奇迹,我是一个不育的男人。

我看着鱼,这会儿,它们都安静下来了,好像奥林匹克的比赛永远地结束了。

她也没告诉我,她要不要把孩子做掉,有无数的女人都是这么干的。

黑丽想干什么?让她永远恨死我,让歉疚像息肉一样长在我的某一个器官上,不时地用癌变威胁我?

我又把电话打过去,一口气问了上面的所有问题。可是她说:

“我不知道,你别烦我!”

黑丽的电话换了我的心情,它不再是雨后的,不再是烦乱的,看着我安静下来的鱼们,想着于奎差不多用命换来的房子还没有着落,还有黑丽怀孕的事实……突然间,这一切的一切,都他娘的无所谓了。

恍惚中我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老婆的床前,她依然在看《时尚》杂志,要是有一天这本杂志不办了,她接下来的生活就毫无寄托了。

“你终于想谈谈了?”她说,“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你就等不到今天了。”她说的话我听明白了,但就像没听见一样,我还没想好跟她先说什么,可是我的嘴自作主张了:

“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她说着用一只手来摸我的头。她的手真凉,我打了一个激灵。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我让一个女人怀孕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基本上恢复过来了,这提醒了我老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当然没有再说一遍。

“我明白了。”她一般说明白的时候,常常是什么都没明白。

……

“她是谁?”

我没回答,这重要吗?

“我明白了,”她越来越喜欢说这句话,“你要保护她。”

“当然了,都怀孕了,当然了。”

“随你理解吧。”说这话时,我脑子里闪过满身汽油的于奎,心情依旧平静。

这个跟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扔下了手里的那本温文尔雅的杂志,顶着一脑袋大大的卷发器,像一头年轻的豹子一样,跃起,扑向我,并且一下子就按倒了我。

一个沉浸在自我骄傲和无所谓心情中的男人,尤其那骄傲来自对生育能力的肯定,不可能瞬间再恢复抵抗能力。面对她凶猛的进攻,我感到的只是虚弱。她打我的脸,也可能是在挠我的脸,我招架时区分不了这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下一个招式。

“胡东,你这个狗杂种,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她一边打一边骂,“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知道我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你是一个魔鬼,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她用她独特的逻辑能力,组织对我的谩骂,终于让我清醒了,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那是怎样的沮丧啊,跟女人没关系了,我瞧不起的仅仅是自己。我放弃了抵抗,她又打了我几下,也停止了。她大声哭起来,我闭着眼睛躺在地板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哭了一小会儿,突然又扑向我,摇晃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么多年你就是用不说话对付我的,我恨你。”她恨我,忍不住又得打我。她揪着我的那缕长发打我,就像我前面描写的那个梦境中发生的一样。已经忘记的读者不如重读一下,所不同的是我没有反过来打她。一方面是想占我老婆的上风并不容易,另一方面我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很没劲。

买来的启示

今天临出门前,我在包里塞了两件干净的衬衫和内衣,准备晚上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付一夜,也许两夜,三夜,看情况了。

上班的路上,碰见一件新鲜无比的事情,因此,我上班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在大街上,卖诗,新鲜的诗,我是说刚写出来的,付钱后马上写。

十元一首,便宜到家了。

卖诗的人谦逊,不吆喝,而且不隐藏姓名,好像卖诗不仅磊落还包含几种荣誉在里面。

他说,他叫刘雨。

我马上想到了刘托云,他们会不会是亲戚?

在我迟疑的工夫里,他把身份证举到我面前,并且告诉我,不是假的。

我解释说,自己不是怀疑,而是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叫什么?”

“刘托云。”我说。

“跟我没关系。”他说。“我不认识这个人。”他又说。“我买一首。”吸引我的不是这种形式,而是玩这种形式的人。

“要哪方面的?”〖TXT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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