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前一代舒贵君的遗物。」看着夫婿一脸惊愕的神情,佑家的家主,有些阴郁地笑了笑。
「皇太夫赏给舒大公子的。我们找人打听过了,千真万确,是前一代舒贵君所有。」
◎
前一代的的舒贵君,皇考宽敬悯皇太夫,名为宁,学字惟静。宫廷里的几个老人儿都说,这位舒贵君其实同样长于乐、长于诗文。只是家学渊源,男子无才便是德。既然入宫为贵君,自然不能把气力都耗费在这些个小技上头。敬上抚下,这才是男子德行。所以饶是同样的出口成文,挥手成乐,这位舒氏贵君却是再也没有提过这些个风花雪月。只在先太皇太夫度八十大寿时,他才从命给太皇太夫奏上一曲《寿康曲》。而后,此曲竟成绝响。
◎
舒玉睁开眼,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啊……是了,昨日进宫给皇太夫请安,自己拗不过老人家,只得在宫中留宿一晚……坐起身来,瞧见窗纸外头仍是一片昏暗。天还没大亮,该是自己起早了吧。昨日,自己辞去了皇太夫派来侍夜听差的男官。好歹在这儿待过几个月啊,那时,自己是笑着,对着皇太夫说。
他曾在这处院落待过几个月。就在他从鸣凤楼出来以后。
缓缓地起身。舒玉披上了衣衫,缓步走出房门。原先是要给自己打盆水,先行梳洗。然而,也就在此时,一抹小小的身影,踏进了他的视界。
───
一转眼又是这个字数……小奶娃才看到个影而已。= =;;;真对不住各位……觉得我实在是写得太过繁复琐碎的大人,尽管拍砖无妨。
然后……是真的,如果小奶娃没有被我写死写残写(bi──)舒容同学应该就得去当奶公了。舒容同学,你亲娘对你不错吧?
(舒容:kao……哪里不错……一头是当奶公一头是当寡妇啊……
林:舒容同学!当人老师的怎么能骂kao呢!)
特别要谢谢网管大人鼎力相助,删去那则广告帖m(_)m
那是一个漂亮小孩。
虽然外头没有妆裹上大衣裳,一头长发也只是拢成一束──活脱脱个小公子临睡前的模样儿。但这小孩儿漂亮,那是看得出来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凤眼漂亮有神、一对红唇型状优美丰润。再加上小巧精致的鼻梁、吹弹可破的肌肤……
活脱脱便是一号小佑贵君。只是年岁还小,尚带一些女孩儿的骄气。兴许是随父入宫朝见,也在宫里留宿了吧。否则瞧早晚的,怕也没谁敢在这禁宫之中乱走。
「请问……」
胡思乱想间,那小孩而似乎也察觉了这方似乎是有人。看他毫不持疑地往前踏上几步,而后便双眼一亮。
◎
「想必这位便是舒大公子了。」
没有一般世家少爷的拘谨、甚至是怯懦。眼前的这位小郎君,看起来像是个胆大人。舒玉笑了笑,手指不禁抚上自己颈部的伤口。然而,眼前的这孩子,一双眼却仍是灿亮亮的,毫不避忌盯着舒玉的那道伤口,还有那身素色衣裳看。
「佑府小郎君果然名不虚传。」
◎
而在这一日,舒园舒府这头的偏屋花厅,则是头回拉起了两重纱幕。
──要按大知风俗,女男之间,即便是姐妹兄弟,在女子行过冠礼后,便不再同桌。在老舒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家变以后,偌大一个舒园,也就剩下舒容舒玉。一个世家凋零若此,舒容也不愿再去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加上一个恩亲十三皇女,竟是三人同桌,不分彼此。
然而今日不同──管家是这么说的。少傅,连同照例来到舒园蹭饭的亲王,当时只觉得一头雾水。然而,当她们循例进了花厅;纱幕便已经拉过横梁,把花厅间隔成两边处所。要问管家么,管家又是含混其词地带过:
『少爷有客留饭。』
有客留饭?与十三皇女面面相觑了会儿;别说是留饭,谁何曾见过舒玉有过什么「客」?伺候人照样是给两位姑娘换上了燕居时的服装,但两人也都留意到了,这衣衫可没往日随和。坐在外间餐桌边,郡王瞧了瞧纱幕,轻咳了一声。
『什么客?』
手指沾了茶水,行云流水地在红漆木桌上写了字。少傅大人一脸茫然的耸耸肩,压根儿不晓得眼前到底是添了什么事。然而,要是今天这阵仗,该算是个小小的家宴吧。所以男眷们按足了规矩,在头道菜上了女方的席面后,男人们才跟着上桌。也就在这时辰,十三皇女闻嗅到了淡淡的木樨香气。见着一旁少傅脸上的促狭神色,郡王便跟着撇了撇嘴。
「原来是佑府小公子,久仰大名。」
「佑氏拜见郡王。」
男孩的嗓音,传过纱幕而来。听起来似乎很是──紧张?点了点头,郡王虚抬了抬手。而后伺候人等才陆续摆上男眷的席面。这头女人们坐在外间,吃得挺欢。但男眷桌则是安静许多。追根究底起来,舒玉向来都不是多言的人,除了轻声劝菜外,没其它多的话。而这佑氏小郎君,起先还瞥着纱幕。待得几道菜都上桌后,胆子才慢慢地大了起来。
「舒哥哥──」
此话一出,舒容便让只虾子给呛着了。舒哥哥!?
舒公子、舒少爷、舒大公子。不管是在宫中、或者是在世家往来间,人们多半如此这般地,带着三分敬意、或者是三分暧昧地称呼她那兄长。郡王虽然随意些,但那是恩亲。皇太夫是个把哥哥当做自家娇子的,那便不论。但这佑小郎君、怎么开口便是一声『舒哥哥』!?
「咦?少傅大人怎么了?」
「她们女人吃饭,总是马虎些。」
三两句话给舒容解了围。佑小郎君「喔」了一声,而后,像是想了想。
「少傅大人吃饭也马虎?」
◎
一个忍俊不住,定邦郡王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碗往桌上扣。狠狠地瞪了自家的恩亲一眼,舒容不言声。那头舒玉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好半晌,小郎君的嗓音才再度清晰起来。
「下回少傅上佑府来,我必定使梅香跟在一旁。舒哥哥一定能够放心的……」
◎
这回郡王便真把碗扣上桌了。
─────
依然谢谢各位的支持,小奶娃在此正式出场。我写着写着,总觉得一股奶味在一旁绕啊绕……
然而,晚膳过后,佑府便派了车马来接人。饶是这小郎君心里不欢喜,也只得板着脸,在左右服侍下上了车。管家千恩万谢的,要人拿下一个又一个的锦盒──「这是家主与嫡君的一点小小心意,大公子要不赏脸,老奴才回府没法子交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舒玉也没法子真就拒人千里之外。正主儿还在车上坐着呢,要让佑府小郎君亲身下车劝礼,他这舒府公子反而是要让人说是拿大了。
好不容易,终于将人送出了府邸。舒玉转身便回到他的琢玉楼,把花厅留给两个女人用。径自让人给他打水、净过身子。舒玉照例到佛堂做他的晚课。而后,舒容也照例是在外厅等他。
「哥、那──」
「郡王也回府了?」
笑着,把手边的茶水推过妹妹那一边去。实话说起来,眼下,他并不急着要去应答妹妹心里的疑问。
◎
『佑府小郎君果然名不虚传。』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然而,眼前的这个男孩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之色,还相当坦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你知道我啊……太好了,我还在想,这该怎么说才好呢。」
然后,这个男孩走到这个院落前,规规矩矩地做了一个揖。
「小子佑氏安庆,拜见舒大公子。舒大公子安好。」
舒玉避了避,而后也还了一个礼。
「不敢,佑二少爷安好。」
该有的礼节过去,佑小郎君,佑二公子,便又恢复了那么个胆大孩子的模样。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单薄衣裳,小郎君清了清喉咙,声音还是那么脆脆的。
「我刚刚看晨雾那么美,便出来走几步路。没想到迷失方向……便走到这处来了。对大公子多有打扰,真是对不住。」
莞尔一笑。舒玉朝内让了让,还把自个儿身上披着的长衣,轻轻地替这位佑小郎君拉上。
「晨露凉寒。」他说。嗓音低沉,带了点点嘶哑。
「此身不祥,但望小公子将就。」
「大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
抬起头,佑氏小郎君一脸的认真。
「世间礼法,多尚大公子孝心烈行。但安庆以为,以一介男子身,得遂己心,尽己志,俯仰无愧,莫说等闲女子,纵庙堂之高,能有几人?但望大公子切勿妄自菲薄──『但看将军是丈夫』(注一)嘛。小子计量已久……」
一下子察觉了自己竟然说溜了嘴,小郎君吐了吐舌,赶紧闷头往院落里去。舒玉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有些失笑。
却有更多的莫名所以,在心头缠绕。
◎
那一日,他们谈了许多。
这便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舒玉心里是这么想着的。这小郎君告诉他,其实他喜欢、倾慕的,还是郡王。『但是郡王说,她不喜欢奶娃娃。』小郎君抽了抽鼻子,擦了擦一双漂亮的眼睛。
少傅不好么?他笑着问小家伙。小家伙很认真地想了想,想了许久许久。
少傅是个好人。小家伙一边想,一边说。
少傅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听他那娘说,少傅温文有礼,学富五车。当年金銮殿上,文不加点,一挥而就。下得朝堂来,又敬兄如父、丝毫不因自己身为家主而有所轻慢。所以娘说,少傅是货真价实的德才兼备。如果能够成为他的良人,想必也能够照顾、疼爱他终生。
他自个儿也找过少傅的文章看──真真是好文章。郡王的手笔也不错,但与少傅比较,那还差了点儿。
但他还是欢喜郡王。
(注一)原文为:『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古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出自崇祯帝,因应剧情略作修改,看客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