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道:“那可不成,听人说这小兵脑子有些不灵光,连男人生孩子都不知道,不要把我的碟子碗全砸了。”
陈杰见小三面色尴尬,小声对李惠道:“你这消息落后了不是,不知道这个兵手太巧,绣工了得,连范军医的夫郎都向她请教嘛。”
“真的?听说范军医的夫郎是出了名的手巧啊。”李惠疑问。
“是真的,就是因为范军医的夫郎老是找她请教,范军医不放心,这不,我才把她送到你这来。”陈杰对着李惠耳朵嘀咕。
见李惠有些不放心的看着自己,小三便对她说:“李统领,这厨房里的事我都会的,您放心吧。”
小三其实觉得自己还是会做很多事的。只是她醒来后,很多的事都不记得了。脑子里经常会有很冲突的两种画面,有时候是自己穿着露手露腿的衣服,骑着好像是叫自行车的车子,或者坐着叫汽车的车;有时候自己长衫阔衣,坐着轿子或者骑着马。有时候从一个叫别墅的地方醒来,有时候在雕花的床前吹熄蜡烛……还有就是她记得仿佛应该是女人生孩子,女人妆扮的,结果被大家取笑后,她牢牢记住了女人应该挣钱养家养夫郎养孩子的,女人应该是勇敢的,保护男人的……
李惠一听这小兵口气不小,新兵娃子不给些教训还行。于是说:“什么都会是吧,那你做两个菜,刘菊到外面随便叫十个兵来,如果有六个人说你小三做的好吃,我就留下你。否则的话,别怪我这不容你。”
她看着这小三长的细皮嫩肉的,年纪也没多大,估计是富家人家出来的小姐,能会做菜?她就不信了。
陈杰一见李惠当了真,赶紧的拉了拉小三的衣服,说:“不要班门弄斧,在这能洗碗就成了,我也没指望你真的做点什么。”
小三见陈杰也不信她,遂道:“陈校尉,您照顾我,我都清楚,我不会给您丢脸的。”她寻思着这里的人爱吃辣,于是麻利的抄起块豆腐,切成均匀的块,又拿了点肉辗成肉末,不一会一道麻辣豆腐就做好了;又快刀切了一堆土豆丝,几下翻炒,一盘酸辣土豆丝出了锅。看着架势就让李惠傻了眼,没想到是个会做饭的主。围着的十个士兵见做饭的是个比男人还漂亮的女人,早就很期待。不等李惠吩咐,全都拿着筷子下了手,一尝,都赞不绝口。李惠也拿了筷子尝了,的确很好,寻常菜见功夫啊。她倒爽快,拍了拍小三的肩,道:“行啊,以后跟着我好了,有你在,老子也可以偷偷懒了。”说罢大笑。陈杰趁机夹了一筷子,不错,此兵可教也。
小三开始跟着李惠做菜,反响超乎寻常。这几天大家的话题已经从什么样的男人有味道变成了那个傻小三做的哪道菜更有味道。李惠得意洋洋,她的伙夫班如今也声名大振,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呢。
自今年春天赤炎大胜月沼后,因女帝赤烈病重,太女赤朔主动与月沼求和,并亲自带领皇子两名,大臣若干到了上京。两国达成暂不交战的约定。这小半年来,边城炽城的军队是较轻松的。轻松的时候,是需要找些娱乐的。司马恣治军严厉,除了将领的夫郎,军中严禁风尘男子的出没。于是,大伙有时就推些会唱歌的女子出来唱歌助兴,搏个一乐。
话说李惠有一日听到那个小三边洗菜边哼唱,觉得此女低吟浅唱,说不出的韵味。于是让那小三唱一曲给她听听。小三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唱了曲《风云诀》,豪情洒脱。李惠听呆了,第二日便推她唱给兵士们听。兵士们听的如痴如醉,小三的名气在军中日响。连司马恣的那一营亲随男兵也常去听。
这小三除了会唱歌,也会跳舞。当然这跳舞,也离不了李惠的怂恿。在李惠的再三要求下,她独舞了一曲《祝福》,热情奔放,犹如雄鹰展翅,更似那神鸟飞翔,惹得兵士们喝彩连连。她教大伙跳了一种果卓舞,简单易学,舞姿优美豪放,引得男兵们都跃跃欲试。
教了几日的舞,这小三又开始在兵营里说故事。正是初夏,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听,一日一日的连载,说的是群英雄的故事,叫《水浒传》,听得大家津津有味,又欲罢不能。
却说这小三在军营里混的风生水起,那边司马恣也有耳闻。平心而论,对女人,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他的几个近卫也总在他面前念叨小三这如何好,那如何棒,他也有些好奇,毕竟这几个近卫也是见多识广的男子。这么碎碎念着一个女人,委实罕见。
于是他偶尔也去看看,当然没人知道。
听她唱了《风云诀》,听她唱“命运的手,推我向前”,听她唱“天上一天,地下万年,终究是残念”。他以为她是薄郁的。
看她跳果卓舞,时而轻柔优雅,时而豪放洒脱,他觉得她是自由的,她是典雅的,她是轻快的,她是生动的。
最近说的《水浒传》,他听了几次,一个义薄云天的群英会,有忠义,有抗争。他以为,她是懂得世事的。
很特别的人呢。
一眼成灰
夜晚,圆月。
唱了首歌,跳了支舞,小三继续讲她的《水浒》,今天讲的是公夜叉孙二爷的故事。当她说到十字坡风声鹤唳杀声顿起的时候,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当她讲到孙二爷在风雨飘摇中独自一人撑起包子铺的时候,一个魅惑的男声响起:
“那样一个男人,你觉得如何?”
“如何”,“如何”,风吹着树叶,叶子不停的回响,似在追问。
小三缓缓的转身,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身后一个男子。一个妖娆的红衣男子,墨玉样的长发只用了同样妖娆的红色带子束着。绝美的容颜,妖娆着透着一丝妩媚,妩媚中透着一丝狂傲,狂傲中透着一丝清冷,清冷中透着一丝高贵,高贵中透着一丝圣洁……她看向那男人的眼,于是万物寂静,这世间只剩得那一双眼。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流光溢彩,绚烂至极,偏又娉娉袅袅生出一缕轻烟。似在询问,又似在轻嗔;似在轻嗔,又似在淡笑;似在淡笑,又似在低喃;似在低喃,又似在倾诉;似在倾诉,又似沉寂……
一眼成灰。
一眼万年,相思成灰。
这是小三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这一世,就为等待这一次的凝视。心跳得很快,快的从身体里飞扬出去,飞到了男人那里。像被什么击中了,眩晕,沉醉,无法言语。
他,瞥见过女人很多种样子,温柔的,淡定的,薄薄轻愁的,眉飞色舞的……他知道女人是绝色的,不过他也只想说,这一切,都不及她凝视着人时,动人心弦。
那双黑濯石一样的双眸,似一汪深泓,让他想探个究竟;不待深究,又似闪着碎琉璃的漩涡,片刻将他吞噬。
一眼成灰。
一眼万年,爱恋入骨,相思成灰。
小兵们都呆住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她,可以与他并肩,可以与他对视。原来这世间最美的不是将军的眼,而是将军眼里的火花。
良久。司马恣回过神,续问道:“你觉得如何呢?”
“自然,是极好的。”小三方才醒悟,喏喏回道。
伊人轻笑,飘然离去。
徒留小三一人站在空旷中,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
“看傻了吧,快醒醒。”李惠拍了拍小三的肩,小三脸腾地红了,有些羞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看到将军都这种反应。脸红什么红啊,和男儿一样。”李惠谑道。
是夜,小三整晚无眠,耳畔总是回响着那人的轻问,眼前总是那人妖娆的身影,绚烂的眼。这是什么?有美一兮,见之难忘?一日不见,思之若狂?辗转,天已明。
第二日,小三被调到了司马恣的亲兵营。理由是身份不明,聚众娱乐,影响士兵们的操练。大家都很惋惜,不过将军的命令,谁敢违抗。
司马恣差人唤来了小三。小三立在下首,垂首低目,她怕抬眼,心又会乱。
“你究竟是谁?”司马恣凝视着她,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我也很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我记得那么多的事,却独独忘了我是谁?我的身边有谁?小三拼命的想着,可总有什么压着她的思绪,让她苦不堪言。
“将军,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小三抬起头,真诚的凝视着司马恣。
她是谁,重要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她此刻只是她,是她就足够了。司马恣对自己心中居然是这样的想法,震惊不已。于是,他掩饰一般的说道:
“既然还是想不起来,就出去做事吧。以后你就在我营中,亲卫会安排的。这营中都是男儿,你需收敛些。若是想起了什么,记得告诉我。”
“是,将军。”能够在这亲兵营中,那是不是可以常见到他了,小三心中,一阵狂喜。
她的所长,陈杰都汇报给了司马恣。除了不会武功,不够强壮,她什么都会。那么,做饭给他吃吧,女人做的饭,多久没吃过了,司马恣不禁轻笑,听说很好吃,他,很期待。
于是,餐餐都有惊喜。色香味俱全,再加上满满的爱意,可口吗?很可口。
那些唱过或是没唱过的歌,如今只唱给他一人听。
那些跳过也许没跳过的舞,如今只跳给他一人看。
那个没讲完的故事,如今只讲给他一人听。
以前,独自一人吹的箫曲,如今有她的琴来和奏。
岁月静好,岁月静好。
只是一切不会静止。
七月初五,女帝赤烈薨。太女赤朔即位,遴选帝后贵君。
司马恣的画像,第一个被选了出来。这算什么?当娘亲司马玄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愤愤。他有女帝的圣旨,“婚嫁自主”。不过如今,已是先帝了。那个囚笼般的后宫,怎么可能是他司马恣的归宿,他不甘心。只不过,司马家族握着赤炎的泰半兵权,他抗旨,必然会引起女帝的猜疑,必然会给家族带来祸端。
办法,是有的。只要他失去进宫的资格就可以了。而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