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会如此公然叛乱,左相一门氏族,多人在朝中为官,西岭奕如此做,是已将族人视为弃子。昨夜杨敞已得到西岭奕称帝的消息,并未潜逃,这么多族人,她不能不管。于是杨敞摘下官帽,叩跪堂下,道:“罪臣之孙大逆不道,罪臣却不知情。罪臣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宽恕杨氏一族老弱。”
西岭琪登基后一直未曾撤换丞相,为的,也是一个天下太平。左相杨敞偏袒西岭奕,但是国家大事,并不曾有过半分懈怠。想到这,西岭琪道:“左相,你是真不知情?”
杨敞道:“罪臣有不察之罪,不教之罪。但是罪臣之孙如此大逆不道,罪臣真的不知情。”
西岭琪想了想,不再理会杨敞,对着右相拓莲问道:“右相,你是何意?”
右相拓莲是西岭琪的祖母,自是一直为了西岭琪的江山考虑,她道:“陛下,如今是两难,不救,难保月沼会成什么样的下场。救,这奕王叛乱,不知我西岭是否还有其他肖小会趁机作乱。”
西岭琪点头称是,续问兵部尚书朱中,道:“朱尚书,你的态度如何?”
朱中道:“陛下,臣意为救。这西岭奕出了二十万大军支持赤炎攻打月沼,且是从奕王的封地突然包抄月沼沼城,才至月沼兵败。若我国动用清风城兵力支援,必可获胜。而奕王封地,臣测算至多再余十万兵力,应该短期内不会有大的动作。蕊王如今已支持陛下,臣以为西岭当不会再有藩王效仿西岭奕。”
朱中一直是西岭琪的死忠之臣,西岭琪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她问道:“贤王,你的建议呢?”
“陛下,臣意不救。”西岭辰不紧不徐的答道。
这月无疆意图对西岭辰不轨,西岭琪自是知道。不过眼下国家大事,西岭琪料他不会失因为私怨,遂问道:“贤王为何这样说?”
西岭辰道:“陛下,奕王封地的事,朝中尚不明其真实的势力。此时我国国内不适合有大的变动。而且目前国库中的银两,至多支持三十万军支援月沼。以臣的测算,三十万军的支援,不足以让月沼扭转败局。故臣有此言。”
西岭琪点头,道:“贤王说的也有道理。”她看了看堂下,长烟正一脸镇定的看向自己,似有话要说。于是西岭琪道:“令侍郎,你有何看法,不妨共商。”
长烟的确是有事要奏,闻言道:“陛下,臣的态度亦是今日不救。”
“什么叫今日不救?令侍郎,你这话说的太含糊。”西岭琪道。
“禀陛下。臣手上有明确的数据,奕王西岭奕自去封地一年来,共贮藏的军备物资,可供五十万大军使用。”长烟回道。
“数据?你有何数据?”西岭琪疑惑的问道。
“陛下,奕王封地无铁矿,故兵器金类皆来自他省。这兵器之数,并不容易判断奕王的兵力。只有这军中特制锅具,不会出入太多。这全国商会的数据,臣留意过,除常规流向,非正常超标的制锅数据,臣去除蕊王曾订制,其余估算为奕王订制。臣并非只根据这一项数据,这一年来,奕王的实际抽丁征兵数,以及赶制盔甲数,订制马镫数,臣皆了解过。故臣的结论是奕王手下的兵力,当有五十万。”长烟有条不紊的回道。
这么多?西岭琪有点不相信,群臣闻之也纷纷议论。
长烟见状,续道:“陛下,据臣的测算,奕王除去支援赤炎的兵力,尚余三十万军。故臣不支持此番支援月沼,我国此时还应先平内乱,平乱,也就是支持了月沼。月沼境内有一天堑月江,臣以为月沼必会死防此处。防住此处,月沼还剩三分之二的江山。赤炎人凶残,所到之处常常屠城,臣以为她们攻的下城,未必会守城。西岭国与月沼,应谋长久。臣的态度很明确,今日不救,来日必联合月沼。臣以为,将来之役,西岭国会得益最大。眼下,平乱。”
众臣闻言片刻鸦雀无声,复争论之声更甚。西岭琪见状,道:“众卿噤声,是否还有人要奏?”
群臣静默,西岭琪看了看一直伏跪在地的杨敞,道:“左相,依你看来,奕王的军力有多少?”
杨敞闻言抬头,道:“陛下,臣知奕王的兵力至少有三十五万,再多,臣不知情。”
西岭琪闻言冷哼,道:“左相,藩王兵力不得超三十万,这是西岭国的国律,你居然知情不报。”
杨敞道:“臣知罪,臣是见蕊王如今是这般境地,故……”
西岭辰道:“左相,蕊王如今万民称颂,有何不妥?”
杨敞不应,只重新跪伏在地。
女帝西岭琪见状道:“左相杨敞知情不报,今日革职,贬为庶民,流放流地。左相一族在朝为官者,皆免去职位,永不录用。左相府查封,余族人贬为庶民,自觅营生。左相事务交贤王,吏部尚书,工部左侍郎同办。右相,贤王,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工部左侍郎朝后留下议事,退朝。”
众臣退下,长烟将早已整理好的奕王封地采购物资奏折交与女帝西岭琪,女帝详察。后与重臣议,决意此番月沼求援不救。西岭国整饬军防,调军整编,平奕王之乱。
女帝西岭琪亲书月无疆,言明此番不援之因。
翌日。
西岭辰回府对长烟道,宫中消息,皇夫月无涯为月沼求援,卯时起跪于御书房外,任何人规劝皆不起。这月无涯已有两月身孕,如此不顾身体,也是爱国心切。女帝西岭琪为国考虑,自不会改变主张,故而不见他。西岭辰劝了月无涯,但是月无涯不听劝。西岭辰无法,回府找长烟商量。
长烟知此时需有人设身处地的慰劝月无涯,替女帝西岭琪解围。自己是个女流,自不合适。想了想,长烟去找了墨凝。长烟对墨凝言明局势,让他去劝解月无涯,墨凝应。
墨凝到了御书房外,五月的洛京,未时已是炎热。月无涯从卯时跪到现在,未进任何汤水,白皙的皮肤已晒的通红,额头密密麻麻全是细细的汗珠,分不清是热汗还是虚汗,他跪的笔直,看上去十分凄楚。墨凝看了不由叹息,他走上前,道:“皇夫,你用些汤水可好?”
月无涯抬头见是墨凝,摇了摇头。这个俊俏的男子月无涯是认识的,女帝西岭琪常让他送些新奇的饰品衣料玩意进宫给侍君选,而且他也看得出,女帝西岭琪喜欢这个男子,不过为什么没纳他,月无涯并不知情。
月无涯的拒绝,在墨凝的意料之中。他亦跪了下来,对着月无涯道:“皇夫以为陛下是何样的人?”
月无涯不想墨凝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陛下是个圣明的皇帝。勤勉,仁义,爱民如子。”
墨凝道:“陛下待皇夫如何?”
月无涯道:“陛下待我,相敬如宾,照拂有加。”
“皇夫,如你所说,陛下是个有情有义的真女子,是仁义之帝。她此番不出兵救援月沼,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皇夫身为后宫之首,怎可如此任性,逼迫陛下。”墨凝正色道。
墨凝的话,说的不重,却如块巨石压上月无涯的心。月无涯道:“墨公子,我是月沼人。如今我的国家水深火热,身为皇子的我,怎能见死不救。”
墨凝道:“皇夫只知自己是月沼的皇子,难道不记得自己还是西岭的皇夫。你现在怀着的,也许就是将来的西岭女帝。你这样不爱惜身体,如何对得起陛下。陛下此番不救,并非将来没有打算。月沼是西岭的盟国,陛下不会弃之不顾。眼下奕王叛乱,国内局势严峻。月沼惨败,非一次完胜可收复所有失地。此时西岭救援,不过是多添些死伤。陛下平奕王之乱,同样能缓解月沼的危局。皇夫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呢?”
“墨公子……”月无涯闻言,终是泪下,道:“你说的对,可是骨肉情深,我如何能见母皇和胞姐身陷危局,自己独善其身。”
“皇夫,说起骨肉,你肚子里的,可是你和陛下的至亲骨肉,你为何无半分怜惜。月沼的女帝陛下和太女殿下,都是伟岸女子,自会解决月沼此时的困境。一时的屈辱,不会是永久。能屈能伸,方成伟业。而你,此时更应该保重自己,不让她们担心。而且,你应该好好照顾陛下,尽一个皇夫的职责。这平内乱,不易。皇夫不为陛下担忧吗?”墨凝续道。
“墨公子,我……”月无涯有些动摇。
“皇夫,在下其实也是月沼人。月沼境内的月江,本就是道天堑。只要能守住这里,月沼还有三分之二的领土可保全。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退一步,青山尚在。皇夫,你不要夫人之仁。”墨凝趁热打铁,道。
见月无涯无语,墨凝起身,扶住月无涯,道:“皇夫,起来吧,再跪下去,陛下会担心的,你要爱惜自己,方能协助陛下,协助月沼。”
月无涯闻言,也知墨凝所言皆是真语,遂顺势起身,不想双腿已麻。墨凝见状,赶紧托住月无涯,将他平放于地,一边替他揉着膝盖双腿,一边对着旁边的宫侍道:“快抬软轿,宣御医。”
一番忙乱,幸而月无涯并无大碍,众人皆长舒口气。自此,月无涯视墨凝为知己,而女帝西岭琪对墨凝更为欣赏。
六月二十,赤炎久攻月江沿线诸城不下,遂与月沼议和。赤炎愿归还刚攻下的宁城和阳城,条件是要月沼最美丽的男儿月西楼和亲,嫁给赤炎女帝赤朔。赤朔此举,多重含义。赤炎人性格刚烈凶残,打下城池后皆是屠城,声名自然狼藉。此番宁城和阳城并未屠城,要的,不过是个掩耳盗铃的声名。而月沼的女人牺牲她们最美丽的男儿,怎么做都会给人留下话柄,赤朔就是要羞辱她们。赤炎议和的条件公布,天下哗然。
出嫁
,对多数男儿来说,皆是件欣喜的事。只是对于月西楼来说,将会是场梦魇。
月西楼今年十六岁,他的容颜气度,不在他的爹爹月夜之下,一样的倾城绝代,月华如璧。不同的是,他并不骄傲。他可爱懂事,乖巧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