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到了走廊,她在一处僻静的拐角看见了父亲。她欣喜地迎上去,想要和他说话,却瞧见他正和一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在低声谈话。绿萍走进了些,声音就更加清楚:“展鹏,不要太过担心,绿萍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绿萍疑惑地看着那个女子,发现自己真的不认识她,那她谈起自己怎么这样一副熟悉亲切的口吻?“随心,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陪着我。唉,绿萍她……这是她命里的劫数吧!”随心?是这个女子的名字吗?劫数?是……是说那个断了腿貌似自己的女孩吗?绿萍不由得用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只觉的那里跳得厉害,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随心又说了几句什么,绿萍没在意去听,脑子里乱哄哄的,她茫然地看着那个随心神情温柔语带羞涩地和父亲说着话,而父亲眼神专注,嘴角含笑地望着她,两人说了一会儿,两双手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握在了一起,四目相投,意味深长。绿萍一惊,警醒过来,大步上前就去叫了声爸,随即轻推了父亲一把,又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碰不到他,两人也丝毫没听见的样子。绿萍不甘情,又使劲推搡两下,发现真的无用,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不受影响的兀自微笑,绿萍咬了咬牙,跑开了去,她想去找母亲舜涓。
跑了几步,她发现自己迷了路。她本就对医院方位不熟悉,赌气飞奔了一阵这才发现不对。绿萍不是个鲁莽的人,只因刚才看到的两幕场景太过震撼,这才使她乱了分寸。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听见有人说话,抬头一看,前面有一扇门半开着,声音从那里面传出来的。绿萍不由自主地走进,小心地从门缝里一看,发现有一对男女在里面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是紫菱和楚濂!楚濂看起来伤的并不重,只在头上用纱布包了一圈,穿着病号服,精神不错。
“楚濂,她残废了,他们切除了她的左腿。”
楚濂瞪着紫菱,接着,他受惊似的把头一下子扑进了掌心里,他用双手紧紧的蒙着脸,身体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他反复的喊着:“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绿萍见楚濂伤心,心中一动,就走了进来。
紫菱坐在他的床沿上,用手按住他的肩头,神情很是心疼,紫菱轻轻的、啜泣的低唤着:“楚濂,楚濂!”他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一把握紧了身上的被单,眼中神色急速地变幻。“紫菱,我们……”紫菱伸手捂住他的嘴,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紫菱,哦,紫菱!”他终于叫了出来。
紫菱毫无顾忌地用手抱着他的头,轻声抽噎,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无助的恋人。 “紫菱,”楚濂仍然埋着头,,带着鼻音的声音低诉着,“有一个水晶玻璃的艺术品,完整,美丽。我却不小心把它打破了,弄坏了。于是,我只好把它买下来!我只好!这是唯一我能做的事!”他的声音那样凄楚,痛苦,好像世界末日已经到来。紫菱抖索着跪下来了,用手捧着他的头,让他面对着她。绿萍上前去站在他们旁边,直直地盯着他们看。用不着解释,用不着辩解,这样情境下的两人,怎么能用单纯的异性友谊的借口来掩饰!好一个艺术品,说的是她汪绿萍吗?什么买下来?他们把她这个大活人当作什么了?……混蛋!绿萍在心里第一次骂出了一个不太文雅的词。
好半天,紫菱吸了吸鼻子,对楚濂慢慢的摇了摇头,微笑得宽容得刺眼。
楚濂深深的凝视紫菱,像是忘记了一切一样,然后,他发出一声低喊,对紫菱俯过头来。竟是要去亲吻紫菱。紫菱却偏过头去,刘海遮住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哦,紫菱!”他受伤的叫着:“你竟避开我了!好像我是一条毒蛇,再也不配沾到你,好像我会弄脏你,会侮辱了你,好像我已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当日的楚濂!好像……”“楚濂,”紫菱制止了他,把头转向另一边,语调哀伤,神色晦涩不明:“情况都已经变了,不是吗”
“情况是已经变了,但是,我的人并没有变,我的心也没有变,你不必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躲开我!”楚濂叫着,一脸理所当然。
绿萍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像演戏一样声情并茂的念着对白,表演着令她这个舞者都自愧不如的深情。
“你要我怎样?”紫菱终于转回头来,正视着楚濂,她的声音激动而不稳定:“你即将成为我的姐夫,你已经打算向我的姐姐求婚示爱,现在,你又要求我继续做你的爱人,可能吗?楚濂?难道因为你闯了祸,撞了车,你反而想——”紫菱重重的喊出来:“一箭双雕了?”
绿萍在听到紫菱话尾说的那四个字身体一震,随即目不转睛地看向楚濂。
楚濂也大大的震动了一下,然后,他对紫菱举起手来,恶狠狠的盯着她。绿萍对此第一反映便是楚濂心思被识破而恼羞成怒了。楚濂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楚濂继续凝视紫菱,眼睛里满是复杂。他慢慢的垂下了头,然后,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慢慢的转过身子,像是背了一个沉重的要压弯他脊背的累赘。他向房门口走去,嘴里喃喃的说:“你是对的,我已经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对你说任何话,没有资格爱你,也没有资格被你所爱!你是对的,我应该离开你远远的,最好一生一世都不要见到你,以免——触犯了你!”他站在门口,嘴里说着这话,眼睛却紧紧看着紫菱,一眼可看出是口不对心 。
“楚濂!”紫菱不出绿萍所料的尖叫起来。楚濂果然站住了,回过头来,贪婪地盯着紫菱,绿萍不禁厌恶地转过头去。等过了一会儿,绿萍再转回头,两人已经抱在一起互相饥渴地啃食着对方的嘴唇,绿萍吓了一跳,胃里顿时一阵难受。又过了一会儿,紫菱终于败下阵来,挣扎出楚濂怀抱,喘息的说:“现在,楚濂,属于我们的一段已经结束了,今生缘尽于此。以后,我们再见到的时候,你就是绿萍的爱人,和绿萍的未婚夫了!现在,你走吧!”
绿萍急促地呼吸着,胸前起伏不定。但她心中却一片冷静,她想大声对那两人说让他们赶紧滚蛋,自己不要这种施舍的爱情,可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让她发不出声。摸了摸脸,触手一片湿冷。我流泪了吗?为什么要流泪呢?错的人不是我啊!绿萍靠着墙坐倒,无声地抽泣着,谁来告诉她,这就是一个噩梦?
泪眼朦胧中,场景慢慢变幻,另一个自己身披白色婚纱坐在轮椅上,笑得一脸幸福。楚濂一身黑衣推着轮椅,神情淡淡,无喜无悲。不远处站满了来客,绿萍站起身来,睁大眼睛,她还从人群中看见了父母,他们表情满意且愉悦。是啊,看见女儿有了个归宿,做父母的谁不开心呢?可是,这归宿是好是坏,除了当事人哪个晓得?绿萍冲了上去,伸手去摇那个自己的肩膀:白痴!傻瓜!你的新郎根本就不想娶你,他喜欢的是你的亲妹妹!醒来啊,不要沉浸在你自己的美梦中去!
徒劳无功,绿萍站在教堂中央,愤怒且悲伤,谁来帮帮我!我不要这样可笑的婚姻!眼光所到,竟看见了在人群中不起眼的紫菱,她低着头,好像在拭泪。绿萍奔了过去,想对紫菱说,你不是爱楚濂吗?我成全你们,不要为了你们的“大义”牺牲我行不行?到了紫菱跟前,发现有个中年男子正扶着紫菱的双肩,对她低语,行为亲昵。“紫菱,跟我回法国吧!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们会比他们更快乐,更幸福!”绿萍来不及叫住他们,他们已经快步走出礼堂,上了一辆豪华轿车走了。绿萍欲哭无泪,回头看着完成宣誓的新婚夫妇,正笑着和亲友寒暄。
场景在不断地变换着,绿萍看着酷似自己的女孩和楚濂从开始的相敬如冰到知晓车祸真相的互相厌恶,谩骂,乃至冷战,曾经野心勃勃的她变成了一个普通妇人,为生活烦心,抱怨着命运的不公。她看着泪水不停地从自己的脸上流下,往昔的美貌不再,疲倦和伤痛几乎毁了她。两人结婚至今没有孩子,是因为楚濂不愿与她燕好,嘴上说着不在乎的他实际用惊恐嫌恶的眼光盯着她的假肢,每晚梦里不时地说着梦话叫着紫菱的名字。哈,多么好玩,一张床上睡了三个人!父母之间的裂痕也渐渐明朗化,父亲开始夜不归宿,母亲每每以泪洗面。自己的家庭一团糟,根本帮不了母亲什么,只能口头安慰安慰她,暗地里对着那名叫随心的第三者咬牙切齿。绿萍的情绪从难过伤心到激愤到无助到绝望再到漠然,她感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看客,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绿萍又看见了紫菱。她刚从法国回来,容光焕发,衣屡光鲜,想是国外的生活还有新的爱情滋润了她,现在的她优美秀雅得如一只小天鹅。紫菱看着绿萍,眼中是极力掩饰的居高临下,但言行中透出十足的优越感,她说的话天真无辜中能抓着人的伤口猛踩,叫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绿萍不知她是有意无意,引得多年不见的楚濂目不转睛,眼神如痴如醉。闹吧,闹吧,绿萍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就能解脱了。绿萍嘴角浮出一个讥讽的笑,却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费云帆。你们三个慢慢玩吧,我不想管也不会管,随你们爱你爱我爱他地闹到老去吧。
忽然,绿萍的眼神和那个“自己”的眼神相触,绿萍清楚地看见她向自己微笑了一下。绿萍呆住,不等她开口,那个“自己”就先说话了:“你都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人生啊。”绿萍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问道:“你……你是谁?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笑了,脸上是难得的明媚:“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上天垂怜,叫曾经的自己见证了这一幕,难道这就是天意吗?”她伸手掠了掠短发,细细看着眼前的自己。“我也曾经这样美过,真好。”手指轻触绿萍的面庞,神情柔和,似乎是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