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好象有人在说话,不知是谁的手轻柔地抚摩过他头上的银发,那感觉就像是父皇和母后。
难道是母后又来找他了?
“母后——”可当他抬起欣喜的小脸蛋时,却失望了,稚气清灵的小脸垮了下来。
看了一眼眼前这高大清瘦面容俊秀看不出年龄的男人,颜易很快地又将小脸埋到膝上,但是很快地又抬起了小脸。他满脸希望地问:“是父皇母后让你过来接阿易回去的吗?”
“不是。”男人淡淡地回答,对颜易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在这冰天雪地间,无疑是一抹阳光,几乎将雪花融化。
颜易看到了,觉得这男人的笑容很温暖,可是,他幼小的心里却因他的一句“不是”,再次冰封。
父皇和母后,一定不会要他了。
他们因为他的银发,遗弃了他。
“孩子,跟我走吧,你这头的银发,在世人眼里,是要被欺凌的。”
银发,银发……泪水再次滑落,他哭着喊:“我不要银发,我不要它……”就是因为这一头的银发,毁了他原本的快乐。
所以,他在世人眼里只是妖孽。可他不是妖孽啊!他是父皇母后掌心里的宝,阿昊皇兄还说过他的银发是世界最漂亮的。……但现在还是吗?颜易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心里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童稚的声音被风雪掩埋,颜易低着头,年小的他只能用眼泪来表现他的伤心。
“走吧!我带你去没有人会欺负你的地方,只要变成强大的人,就不会有人因为你的银发而嘲笑你。”男人轻抱起娇小的他,在厚厚的雪地上,却留下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
颜易刚开始还有些挣扎,如果他走了,母后回来这儿,还会找得到他吗?可是母后还会来吗?渐渐地因为幼小的心灵严重受到重创,因为这天寒地冻的小身子开始有些僵硬,而抱着自己弱小身子的俊逸男人的怀抱是那么地温暖,就像父皇的,所以,他不挣扎了,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男人带他到一个地方,那里与世隔绝,有一间很大的府邸,叫白府,应该是男人的家吧。
“我是白无色,从此便是你的师父了。我会将我毕生所有的一切,全都传授给你。”白无色和颜悦色地对颜易说,他发现这孩子的筋骨奇佳,反应也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师父?”颜易用他清亮清亮的大眼睛盯着他,以后这个自称白无色的男人会是他的师父。
“师父!”他用甜美的声音乖乖地唤他。
白无色伸手摸了摸他的银发,一脸的宠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对一个小孩子这么温柔的。
“师父你不怕阿易的银发吗?年轻的国师说阿易是妖孽,可阿易不是妖孽,阿易不会害人,可是母后不要阿易了。”一想起伤心事,他的泪水又涌了上来。
“不怕!”蹲下身,白无色抱起了颜易,“你叫阿易吗?”从这名小男孩的话里,他知道这男孩的身份不一般,可白无色也算出了这男孩的一生必遭坎坷。
“我叫颜易,父皇和母后还有阿昊皇兄都叫我阿易,我喜欢他们叫我阿易,师父会叫我阿易吗?”搂住白无色的脖子,他看着师父脸上温和的笑容,他待他的感觉,就像是父皇的。
“颜易,那是你该丢弃的名,你以后就叫,叫……白眉,和师父同姓。”
白眉?他很想问师父,他的眉毛是黑色的不是白色的,为什么要叫白眉?头发已经是银发了,他不想连眉毛都与别人不一样。很想很想抗议,但是面对师父温和的眼光,还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两百八十一、白眉篇:(2)闯入我梦
几十年后,他才知道,当一个女子唤着“白眉”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唇角总是会不自觉地往上扬起,心里溢满了幸福感。
白无色认了白眉为徒弟,倾尽自己的一生才华全都传授给他,白眉从不让白无色担心,白天跟着师父学,晚上一个安静的时候,想起以前的一切,他的父皇和母后,还有阿昊皇兄,每每都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因为不想让师父担心。
可是一切都远离他了,他不再是他们的小皇子,不再是阿易,他是白无色疼爱的徒弟,叫白眉,住的是白府,从此他与师父相依为命。
褪下华丽的宫装,穿上一般百姓的衣服,从此,皇宫不再是他的世界了。
只是白眉希望,父皇和母后可以想起他,阿昊皇兄也不会将他忘记。
因为,至少,他们是他回忆里最美好的一部分,他仍然想念他们。
许多年以后,白眉长大了,才明白,母后这么做是为了保全他的生命。
除了年轻的国师,他都不恨了。只是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他可以亲手杀死国师。因为他不是妖孽,至少师父这么说过。
白眉也这样认为。
这世上本没有妖孽,妖住在人的心中。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武功、星罗占卜、五行术数、奇门盾甲等,白无色倾囊相授,白眉也很好学,师父教他什么他学什么,白府很安静,没有外界的打扰,加上白眉刻苦勤奋和天资聪颖,几乎是学什么会什么,就连白无色都大大吃惊。
当时收留白眉,只因为不忍这个身份尊贵却拥有一头银发的小皇子在风雪中瑟瑟发抖,他将白眉当作自己的孩子般对待,也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几年后,对于师父传授给他的几乎都无所不精、无所不通。十七岁时,当年那个漂亮得如同陶瓷娃娃的孩童,已出落得英俊非凡,同他的师父一样,清秀俊逸的脸庞,带些对这尘世间的淡然。
也就是在十七岁的时候,他每晚的梦里都能出现同一名女子,面容清秀可爱,笑如阳光灿烂,白眉与她在梦里相谈甚欢,却始终不知道她的名字。
曾经将这一梦境告诉师父,师父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神情凝重。
白无色,早就算出了这女子必是白眉的劫数,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是感情的事,只能看当事人的造化,他算是旁人。
每次的清晨醒来之时,白眉都会细细回味梦里女子的一颦一笑。
八角凉亭里,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白眉与她相拥,抱着她娇小的身子,女子将脸贴上他的胸膛,轻轻地磨蹭着,那时女子的表情是柔和美丽的,而他心中溢满了幸福。
有风吹过,亭子里相拥的两人,银发与黑色长发在风中纠缠。
一段时间后,他才发现自己在梦里爱上了她,而醒来后,白眉对她的爱依旧不减。
可她是谁?
师父不说,白眉也不再问,用尽所学会的星罗占卜开始算,白眉才发现她和他竟然是不同时空的人,她的名字应该如同她的笑容一样。
很灿烂,充满了阳光。
在白府生活了十多年,他长大了,但是他的师父白无色的音容面目始终没有改变,如同他们第一次在冰雪中相遇的那样,岁月并没有在他俊逸的脸庞留下任何的痕迹。所以白眉也始终不清楚师父的年龄。
他是神仙吗?很多次,白眉都想这么问他。不过师父告诉他,这世上没有神仙,神仙在我们的心中。
妖居住在人的心,神仙也居住在人的心。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但却清楚自己的心,住不了神仙,也没有佛的位置。他还有恨,关于十几年前离别的恨,年轻的国师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母后弃他而去的背影那么深刻人心,他知道母后也很不舍。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白无色永远地离他而去,依然记得那天清晨,白眉晨练完之后,回到桌前等了许久,却不见师父的出现,这是十几年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白无色每天清晨都会在他晨练完之后,摆上热乎乎可口的早膳,坐在桌前等他回来一起用膳,十几年来,第一次白无色没有出现。
师父呢?白眉看着空荡荡的桌子,朝白无色的房间跑去,心里有丝不安在慢慢扩散,可白眉不敢掐指去算。
他怕!
跑到白无色的房间,看着紧闭着的房门,白眉抬头敲了几下:“师父,在吗?”
久久的,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
“师父,师父你在吗?”他再次敲响了门板。
此时,里面寂静得可怕。
推开门去,他看到床上还躺着白无色,棉被整齐地盖在身上,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满脸的淡定从容。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白眉有些慌张,在触摸到白无色露出被外的手时,他迅速地又抽了回去,那手指冰凉冰凉的早已没了温度,脸色和手上一样的苍白毫无血色。
师父走了吗?颤抖着手,将手指放到白无色的鼻端一探,白眉有些哽咽,不相信和他相依为命的师父走了。
他走得这么地安详。
“师父,师父,不要走,不要丢下白眉,师父,白眉就剩下你了,师父,求求你赶快醒来,快醒来好吗?”当冰凉的泪水滑落脸颊时,白眉才发现自己有多久没有流泪了。
两百八十二、白眉篇:(3)如玉兰花一样的男子
“师父,连你都不要我了,以后白府里,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以前,只有父皇、母后和阿昊皇兄不会因为他的银发而嫌弃他,可是他们都不要他了。此后,只有师父白无色待他是真心的,如今师父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若大的白府是他的一切。
他,一个人。
再也不会听到师父的教诲,再也不会有师父一招一式地教他练武,师父脸上淡定温和笑容,他再也看不到了。
永远地记得,六岁的时候,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