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博益只觉得有些懊恼,但这懊恼的并非是自己看上了万淑慧这事,万淑慧同他的情分是多年前都在的,而且柳博益也觉得这么多年下来她真真是半点都没改变的,也还是那般的与人和善,看上她也可算是自己的一件幸事,也不是懊恼自己将隐藏在心中的情谊这样一下子说出口,他中意她,这点心思每时每刻都在他的心中翻涌着甚至越涌越烈,但他就是懊恼自己就算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寻一个好的时机慢慢道出来,今日这猛然一说,这没有得了什么回答也就算了,还把人生生地吓跑了……
柳博益想着万淑慧当时那脸一白想也不想地跑进内堂,在外庁里头等了良久也没有见她再出来,也晓得是惊到了,“早知道就应当慢慢来,一把年纪了倒是心急了……”
柳博益喃喃着,也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自责,这般说着的时候却是听到院子外头有了几分凌乱的脚步声,柳博益微微一怔,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了出来,板了一张脸走出了书房。
刚刚走出自己书房,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柳云轩被管家和书童柳烨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这身上沾染了一身的酒气,哪怕是柳博益站在书房门口都能够闻到自己那儿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浓酒味。
“给我站住!”柳博益呵斥了一声,在他这一声呵斥之下管家和书童便是停了下来转过了身子面对着略有几分薄怒的柳博益,而两人搀扶着的柳云轩一脸通红,明显已经是喝高了。
“混账东西!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再去喝酒,你为何不听!”柳博益气极,自己这个儿子从小也便是耳聪目明念得好书,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等到十四岁之后这原本还算是乖顺的性子便是改了,这如今虽还是在太学里头,但这下了学之后便是不见人影,时常像是现在这般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今日想来又是不知道同哪些个狐朋狗友去喝酒了,又是这般喝得一通醉地回来了。
柳云轩虽是有几分喝高了,但这神智之中却还是有几分清明的,他由着管家和书童柳烨搀扶着,朝着自家父亲露出了一个不以为意的笑来:“父亲,这男儿郎不喝酒哪里像是一个男儿郎,你整日要将我拘在府中看书习字的,我这也便是闷得慌。”
“闷得慌你便是去吃酒?!”柳博益怒目横眉,“去年的科考你也不愿去,为父也便是随了你,只当你年纪尚幼即便是为官也不晓得为官之道,便是让你再磨砺三年,可你这般下去只怕是举孝廉都是没个名目!”
柳云轩听到“科考”二字的时候,他的眉眼之中暗淡的神色更甚,嘲道:“父亲你身为御史大夫,儿子有这般本事的爹,仰仗着您的光,科考孝廉哪里是不能上的……”
“你——”柳博益还要再训斥几句,管家柳贤也晓得刚刚自家少爷那一番话是惹怒了老爷,再由着这般下去只怕这不单单只是训斥还得挨了家法不止,他急忙劝道:“老爷老爷,少爷也便是醉得狠了说的胡话,你莫要当真。烨儿你还不赶紧着将少爷搀扶回屋里头去叫厨房里头煮点醒酒的汤水过来!”
柳烨沉声应是,扶着柳云轩急忙朝着柳云轩的院子而去,就怕下一瞬自家老爷便是要说出要打罚的话来了。
柳博益瞪着自家那憨厚地朝着自己笑着的管家,上扬着的怒气这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半晌之后也便是只能按压下来朝着柳贤冷冷地哼道:“你便是这般惯着吧,每次你这般护着,这小子也便是越发的不知事起来!”
柳贤被柳博益训斥了两句,这也不恼怒,他道:“老爷,少爷也不是诚心的,只是老爷事多,少爷身边也就是只有我们这些个老奴伺候着,连个年纪相近的兄弟说个话也没有,不过就是喝了点酒而已,也便是没有算作出了什么大事,老爷何必这般严厉免得伤了父子情分!”
柳博益看了自家管家一眼道:“人说慈母多败儿,我看你这瓷管家也是要闹出个败儿来的!”
柳贤:“就是夫人去的早,少爷普出生夫人便是去了,老爷那时又要上任,带不得这般年幼的少爷只能是留在府中,也亏得等老爷回了雍都的时候少爷都已经认字了,父子之间也多少有了点生分。老爷这些年一直未娶也便是不想有人亏待了少爷,再等少爷长大了一些成了家立了爷,定是会懂得老爷的良苦用心的,老爷又何必总是同少爷置气,再者,老爷罚了少爷这心中难道就不难受?”
柳博益长叹了一声,也不再言语什么,只得打发了柳贤回去歇下了,而自己则是回了房之中嘘吁了良久方才睡下。
翌日,等到柳博益从朝堂上回来,这方才换了一身的便服柳贤便是拿进来了一个拜帖,柳博益接了细细一看,这面色之中多少有了几分喜色,上头那娟秀的小楷邀着他今日未时一刻的时候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而这落款却是万淑慧的名讳。
柳博益原本心中还在念着这件事情,想到万淑慧愿意见他,他这心中又怎么能够不高兴,但这高兴了一下之后,他这心中便是有几分隐忧,这过府一叙要事相商,这商的到底是什么事,柳博益心中还是真没有底,若是万淑慧能应了他的之前所说的话,他自是高兴的,但若是不应下的话……
一想到这里,柳博益这心中原本那一点高兴也慢慢地冷了下去,到最后的时候竟是有几分踟蹰了起来,虽是心中踟蹰,柳博益还是在未时一刻的时候到了华清街如今万淑慧的住处。
门口流珠和依兰两个丫头早就已经等着了,见到柳博益到的时候,自是迎着笑将他迎了进去。
到了大厅之中,这端坐在一旁的却不是柳博益心中所想的万淑慧而是云姝,她端坐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柳博益走了进来。
柳博益这慢慢走进大厅,瞧着云姝那脸上的笑意的时候,他这心中打了一个突,云姝这丫头他晓得是不能够只将她当做十二岁未及笄的孩子来看待的,这丫头聪慧的厉害,甚至柳博益觉得自己刚刚这一路进来的时候,竟还是有几分被审视的味道。
“柳伯伯请坐,”云姝起身相迎,将柳博益请到了自己对面的上座,两人便是这样分庁而坐。
等到柳博益一落了座之后,锦瑟便是端了热烫的茶水和茶点放置在了柳博益手边的小几上,云姝微微颔首,朝着锦瑟道了一句:“锦瑟姐姐且下去吧,我有话要同柳伯伯单独要说,一会若是要什么便会出声,不用你们伺候着。”
锦瑟应了一声是,也便是退了下去,这厅堂上也便是只有云姝和柳博益两人,柳博益端着茶默默地用茶盖拨着浮在上头的茶叶,心中有几分忐忑。
而在他忐忑到高点的时候,云姝便是缓缓地开了口:“听我娘说,柳伯伯你想娶她?”
柳博益手一抖,热烫的茶漫了出来,烫到了手上,而柳博益浑然未决,只是看着云姝,一时之间难以开口,只觉得自己这一张老脸便有点遮不住躁得很。
“今日我请柳伯伯来,要说的也正是这件事情,”云姝盯着柳博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同、意!”
云姝那一句话说出口之后,柳博益的神色更差,几乎瞬间从绯红变成了苍白,他的手微微一抖,那一盏茶就一下子落在了地上,瓷杯粉碎,茶汤洒了一地也浸染了甚至还湿了他的鞋面,衣摆,但柳博益却是浑然未觉。
云姝像是没有见到柳博益那震惊的模样一般,她径自说着:“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也可算是大庆自古以来的规矩。我母亲同那人和离,如今这身边也便是只有我一人,虽没有夫死,但实质上同夫死也没有什么不同了,虽说是要从子,但我也是母亲所出的,如今这府上由我来当家,我母亲的那些个事情自是要我来定了主意,我这般说,柳伯伯应该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吧?”
柳博益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听着云姝那些个话也多少有些浑浑噩噩的,只是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柳伯伯可愿知我缘何不同意这桩事?”云姝看着柳博益,淡淡地开了口。
柳博益心中已是乱成一团了,但听到云姝这般问的时候他还是开了口,干巴巴地拧出了两个字:“为何?”
“人言可畏。”云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母亲没有做错什么事情都能够被那人寻了乱七八糟的罪名,若是如今我母亲嫁于你,只怕这外头的人不知道要如何说我母亲,再者,柳伯伯要娶了我母亲,家中的亲眷可是能答应的?虽说柳伯伯上无高堂,却是有一个已经出嫁了的妹子还有一个已经十六岁的儿子,旁家里头也有亲眷许还会有长辈,若是叫这些人晓得柳伯伯所做下的决定,他们可是能够认同?”
“若是柳伯伯要娶的是寻常人家的未曾出嫁过的人许他们还不会反对,但我母亲,在寻常人眼中那到底是嫁过人生过孩子如今还带着我,若是嫁给一个普通人家的,倒也没什么打紧的,但柳伯伯你不一样,你位高权重,是御史大夫。旁人怎会不说什么。许对于柳伯伯而言那些个闲言碎语是没有什么的,但对于女子来说这些却是能够逼死个人的。我这般说,柳伯伯可懂得?”
柳博益晓得云姝这番顾虑也对,说的也在理,但柳博益想了一想之后,坚定地开了口:“若我坚定了要怎么做,旁人说些什么同我有什么关系,这雍都城里头的闲言碎语还少的?!这种事情只要我们自己认准了旁人再说什么也没什么用。”
柳博益这开了口一说之后他的心绪也变得越发的认真坚定起来,“我虽是个做官的,但上头官位比我大的也不是没有的,有丞相有大将军再上头还有那些个王爷皇子的,但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罢了,我中意你母亲,我虽是不晓得淑慧妹子同姝儿你是怎么说的,但我所说的那些个话却是一丁点也不作假的。我便是要娶你母亲,当着你母亲的面我这般说,如今当着你的面的时候我也这般说,我下定了决心要娶了她,不管是谁来说那些个反对的话我都不会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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