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知道,每天早晨的必修课已经上完了,她从墙角拿起绳子、又拿起柴刀,忍着痛的跑了出去。
天还刚刚蒙蒙亮,小女孩儿看着瑟缩的天光、呼吸着清甜的空气、浑身轻松的笑了笑。又迈开步子,向着山上走去。上到山上、天也刚好亮了、早起的鸟儿们在树木间蹦跃着,欢叫着,山上一片生机勃勃。。如果、能有一双翅膀该多好呀,有时候,小女孩也这样幻想着,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又笑着自己的傻气。。小女孩挥着细小的胳膊、吃力的砍着柴、砍好了、又仔细的用绳子捆好。这时候,还只是炎热的中午,小女孩知道,现在还不能回去,回去了、会挨打,村里的小孩会拿石头扔她、会骂她。。小女孩擦擦汗,略微休息了会,从一棵树上摘下了一片嫩叶,放在单薄的双唇间,轻轻的吹了起来,现在,她已经可以吹出一些曲子了,她喜欢美妙的声音,喜欢一切美妙的事物,有时候、她会趴在溪水边、一连几个小时的听着流水声,有时候、她会在一片叶子上细数阳光、她发现、原来阳光是有声音和味道的。黄昏时候、她会站在山上,遥遥的看看山脚下那个平静安宁的村庄、虽然、那村庄里的人给她的只有打骂和冷漠、可是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实在是好美。。当天空布满星星的时候,小女孩知道,她可以回去了。这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睡着了,小女孩轻轻的走过村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到了大伯家、又轻手轻脚的把柴放好,最后、掂着脚尖走回了她那个漏风漏雨的小破房,冰冷的地上,放着一碗发霉的饭,小女孩已经很饿了,这是她一天唯一的一次吃饭机会。。缩在墙角、身下一片刺骨的冰凉、小女孩却轻轻笑了笑,想着中午到晚上的那段美妙时光。虽然、生活有种种不如意、但是、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能感受到美。。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场景一变。
“灾星!是谁叫你摸山神像的?”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恶狠狠的对小女孩说着。
“她是不祥人,被她摸过了,山神会生气的啊!今年肯定没好收成了,说不定会粮食绝收啊。”一个长满胡须的老头摇着头叹了口气。
“粮食绝收!那怎么办?”一群村民立刻炸开了锅。
小女孩茫然的看着这些高大的大人,心里很害怕,刚才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好奇的摸了下村民们刚铸的山神像,碰巧被人看到了,那人立刻喊醒了一村的人。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她来祭祀山神。”老头肯定的说着。
“怎么祭祀?”
“明天上午,把她活埋在山神像下,全村人都要来,还要虔诚的祈求原谅,这样,山神或许会息怒,那就能有个好收成了。祭祀仪式要隆重,要给她洗干净,穿好衣服,还要棺材,今天晚上,大家分头去准备吧。”
“好,就听老伯的,老伯是村里最有智慧的人了,肯定不会错了。”一行人立刻同意了。只要能有好收成,一个灾星的命算什么,她活着,说不定还会带来更多灾难呢,上次,李四家的猪被她看了一眼,隔天就死掉了。小女孩的大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于没有说,这么好的免费劳力、被活埋是有点可惜哦?
“大伯!救命,救命。。”祭祀之时、小女孩眼里噙着泪,她很害怕,她只有求这个每天打她的大伯。
“谁是你这灾星的大伯!”瘦小猥琐的中年男子大怒,冲上去,死死的抓住了小女孩瘦小的身体、把她按到了棺材里,又盖上棺材,拿钉子钉住了,一脚把棺材踢到了坑里,又从别人手里抢过铲子,卖力的铲着土往棺材上盖。。
咚咚、小女孩敲打棺材板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闷、终于消失了。
“大家看见了吧?我对这灾星可是早就划清界限、没一点关系的,亏你们平时还冤枉我。”瘦小猥琐的中年男子一边铲土证明着,一边急急的向周围人解释。
“你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啊,以前都冤枉你了。。”旁边的人都欣慰的笑了。
一个一个的场景在小女孩的梦中闪过,现在、都回忆完了,还能做什么?梦里的小女孩问着自己。还能幻想、这个梦里、没有美丽。。梦里的小女孩想着树叶上的阳光、草尖上的露珠、夜晚的星空和风、水里的鹅卵石、还有她吹过的所有曲子,所有所有,她曾见过的美丽场景,她都拿来装饰这个梦。装饰完了呢、还能再做什么?梦里的小女孩又问着自己。还能怨恨!那一张张愚昧可憎的脸、这个美丽而又遍布丑陋、痛苦、冷漠、寒冷的世界。。。一切都完成了、这个梦终于完整了、棺材里的小女孩带血的小手摊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永恒的安睡了。
这个被活埋的小女孩永恒沉睡前所做的、由小女孩的记忆、幻想、怨念所组成的梦,就是梦魔的本体,一个无比脆弱的意识体存在。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梦坚定的以小女孩为主人,这个梦所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为主人复仇。小女孩耗尽生命也无法出去的棺材、棺材上压着的沉重土壤、对这个梦来说,根本就不成阻碍;这个梦又穿过大门,进入房间,潜入小女孩大伯的大脑,轻而易举的控制了这个写满肮脏欲望、意志脆弱的大脑;就这样、小女孩的大伯发了疯、拿着砍柴刀见人就砍,在杀了几个人后,这个瘦小猥琐的男子就被村民们用锄头劈成了一堆肉块;但这只是这个村子噩梦的开始,一个见人就砍的疯子死了,另一个这样的疯子立刻就会诞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村民们在惊恐中互相猜忌、觉也不敢睡,几天后、熬红眼睛的一群人彻底丧失理智、开始互相残杀,连带尊崇无比的山神像,也被砍成了碎块。。在村子成为死寂的荒村后、这个梦又回到了棺材内、守在了主人身边,日月如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女孩已经成了一堆细细的白骨、薄薄的棺材也腐烂掉了,一场暴雨袭来、疏松的土壤和里面的白骨、烂木,全都被冲的不见了踪迹。。这个梦失去了主人、开始了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目的的漂流生活,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个梦渐渐的有了自我意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梦都搞不清楚它到底是谁,按说、它有了自我意识、那它就是一个独立的、有生命的梦,可是、它又是小女孩创造的、是小女孩的一部分呀,最后、这个梦将自己定位为两者的混合体,它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也是那个小女孩、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这个梦也终于知道了它是多么的脆弱——一阵风都可以把它吹散。它能一直存在,全亏了小女孩不肯消散的强烈怨念将这个意识体紧紧的凝聚在一起。。但是、在漫长的时间中、小女孩的怨念已经消散了不少,它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大了,现在、每一次入侵别人大脑的行动,都是一次危险的冒险——对方的意识会毫不留情的对它展开攻击;意志脆弱者的意识很容易战胜,遇到意志强大者、往往就是一场苦战、那种强大到可以将它绞杀的意识它没有遇到过,不过、有好几次、它都被对方压到了意识的一角、潜伏很久后才找到机会逃脱。。这个梦知道、它必须寻求一个能全力庇护它不受风吹雨淋的实体存在,否则,烟消云散是迟早的事。
碰巧,它遇到了一个因为脆弱意识无法主宰身体而即将死去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的父亲是官员,母亲是个富家千金,两人直到四十岁上才得到这个唯一的女儿,小女孩的母亲因为是高龄生产、在生下这个女儿后、身体就彻底跨了,在女儿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临终前唯一的嘱托就是要她相公好好抚育女儿长大;小女孩父亲本就视这女儿为老来的唯一安慰,一直疼爱有加,又得到妻子临终嘱托,对这女儿就更是百倍珍惜,奈何这女儿从小就体弱多病,现在更是就要死去了(他哪里知道、这全是脆弱意识无法主宰身体的表现),小女孩父亲真是呼天抢地、悲痛欲绝、一夜白发——小女孩不忍父亲伤心、同意了将她的身体赠给它,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它守着她父亲得到善终。答应小女孩的条件后、它就进驻了小女孩的大脑、小女孩原本的意识很快就消散了、她的那副所谓病到不行的身体、在一个新的强大意识统治下,很快就康复了。
原本喜从天降的小女孩父亲,不多久就凉了心,他的女儿、在奇迹般的从死神手中逃回来后、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根本就不许他和其他任何人触碰,不管对谁,都是绝对的冷漠——他哪里知道,她女儿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全新的主宰意识,那意识对所有人(尤其是男子)都有着深深的恐惧、厌恶、与憎恨。
前一个小女孩临死前所做的、由记忆、幻想、怨念所组成的、并且有了自我意识的梦,后一个小女孩的身体,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生命。她将自己命名为梦。
那个以他父亲自居的男子,他不明白他的女儿怎么了——冬天的时候、她常一连几天的观察一簇火焰,夏天、她又会一连几天的观察星辰,秋天、她一连几天的观察着落叶的轨迹、她会看着一片落叶是怎样腐烂,春天、她会看着嫩叶发呆,常常用嫩叶吹出一些无比美妙的曲子,那时候,她的眼神深邃的看不见底。——他的女儿好像生活在一个他永远无法明白的隐秘世界,她是在探究那个世界的奥秘?还是在里面迷失掉了?那个世界、好遥远、遥远的永远无法触及。他的女儿,明明近在眼前,却遥远的不像是真的。
他还是很疼她的女儿,有时候,她会冷淡的对他提出一些要求,她要各种颜色的颜料,他就给她买来一大堆,然后,她就一头扎在颜料堆里,把各种颜色肆意混合在一起,当她发现橙色和绿色融合在一起竟能变成一种全新的颜色时,她雀跃不已。到后来,他发现他女儿好像可以轻易的隐藏在任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