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涟漪眼神中传递出的随意冷淡,端木桑未曾有情绪起伏的眼神微微闪过一丝波澜。
他是不是太在乎夏涟漪对他的态度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何必要给她一个那样的眼神呢?他是一个被封印了感情的人,师傅说过,为了挽救他的性命,只有封印他的感情。
那时,他年纪尚小,不懂得何为感情,何为男女情爱。只是看到自己最敬重的师傅不也是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吗?所以,那时的他并不觉得封印了感情有何不好。
况且,他是为了保命。
性命保住了,才能继续活下去,才能自由自在的呼吸这人世间的空气,这样不好吗?
但是如今,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封印的感情,有些不对劲呢?难道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封印失效了?可是,若封印失效,他的身体该出现问题才是,起码他的功力都会不再!可现在他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样,唯独不同的就是,他心中有了除了师父之外,在意的人。
元皇看向身侧强颜欢笑的皇后,起身的时候,有些出乎意料的牵过了皇后的手。
这双手,与绛雪的不同,虽然绛雪年纪轻轻,却是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那双手红红的,手心都是茧子,手背也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所以绛雪的衣服袖子都比较长,可以遮住她那双粗糙红肿的小手。
但是皇后的不同,她是典型的世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进宫之后更是荣宠六宫,一双手保养得当,水嫩如少女。
元皇握着皇后的手,再想起绛雪那双有些粗糙的手,一贯是强硬冰封的内心,也会因为那明明是冰清玉洁的少女,却拥有一双那般难看的手而难过。
觉察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皇后抬起头来,就看到元皇看向绛雪的眼神那般轻柔,那般怜惜,甚至,隐隐的,还有一丝让皇后疑惑的愧疚。
皇后一愣,不明白,为何会从元皇眼中看到愧疚。
难道元皇对于绛雪的感情,最初就是由这愧疚而起的。
这边厢,元皇拉着皇后走到了湖边,看似是在欣赏湖心风光。而涟漪也被元君离拉起来去看另一边的山茶花。
无忧看向涟漪的背影,眸光深沉,长长的睫毛在日光之下,晕染出一圈淡淡的阴影,一如他此刻心中对于涟漪的感情,不管日光多盛,他心底始终要保持冷静,痛苦的收起自己的情愫,将这份爱情掩埋在光天化日之下!
强迫自己在感情中,一步一步的退缩回到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阴影当中,逐渐在这阴影中枯萎而死。
失去了阳光照耀的植物,根本没有机会盛开!
他的爱情,就如此!
端木或和端木桑继续坐在那里,端木或这人平日里给人的感觉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有时候还是神神叨叨,糊里糊涂的。
但正如涟漪所想,以上那些不过是端木或伪装给外人看的,端木或的真实性子,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总之,是介乎于正义和邪恶之间的一类人。
而端木桑为人,却让端木或这个亦正亦邪的人看不透。
“那什么宫主的事情现在已经解决的七七八八了,如元君离的作风,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人的。铲草除根是迟早的事情。明天就是宋太后的笀辰,他是不会来捣乱了,可是宋太后手下的爪牙,势必跳出来搅局。我至今还没想通,他们会抓着你我的什么把柄,若真是丢失库银的事情倒还好说,起码我们还有心理准备,但就怕他们……”
端木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距离宋太后的笀辰越近,这其中的变数越多。
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宋太后最近的平静有些不太对劲。端木或隐隐觉得,宋太后那一伙人,手里头应该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杀手锏。
端木桑神情安然,看似是从刚才被涟漪漠视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这洛城真正能影响大哥的还能有几件事情?漓心与夏罂的事情,若夏罂想闹出什么风浪,那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情,至于漓江,据说铁手已经陪在她身边了,一来安慰她,二来保护她,你也不用担心宋太后会对漓江不好。再就是北辽那边,北辽大王的手段你也见识过几次,是个跟元君离不相上下的硬汉,岂会轻易被宋太后牵制。所以,大哥若有疑虑,那问题还是出在今天来的这些人身上!”
端木桑说完,视线众人身上一一划过。
端木或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点头称是。
“对对对!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就绕在这里面了!其实我的担忧,正是来自这些人!”
端木或先是将视线移到元皇和皇后身上。
“元皇突然来访,一开始我们也心犯嘀咕,以为他是有新的任务交代元君离,因为不放心传话的人,所以才亲自来了,但是现在看来,元皇似乎是为了绛雪来的。
这绛雪据说是元皇故友的女儿,我也查过她的底细,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子,不曾与人结缘,也不曾与可疑之人有过多亲密的接触,早些年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重病后,这才将绛雪父亲与元皇交好的事情告诉绛雪,还亲笔休书一封与元皇,这才有了元皇的出现。”
端木或说着,视线落在无忧和安欣欣身上。
“安欣欣是京都第一世家安家的小女儿,在安家并不怎么受宠,但是因为安子柔被元君离休弃了,安欣欣就成了安家联姻最大的希望,可安欣欣没脑子的被无忧利用了,现在回不去安家不说,还让安家落得个被众多世家围追堵截的下场。安欣欣没那么深的城府,至于无忧,他五年前被毁容的事情至今是谜,他这五年来何去何从,如何成为无忧城城主的过程,都是耐人费解,如果说可疑,无忧最为可疑。”
端木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结论。
端木桑不动声色的笑笑,“你怎么不怀疑涟漪和元君离呢?是怕他们吗?”端木桑的话让端木或听了很不爽,不觉抽抽嘴角,低声道,
“我若是怀疑他们俩的话,我就直接把洛城双手奉上好了,还做这么多分析做什么?谁不知道这天下惹了谁都不能惹元君离。而夏涟漪是唯一能收服元君离的女人,她的功力不知道比元君离深了多少!这两位,打死我都不敢惹。”
端木或说的是真心话。要不是这次有求于元君离,他真是不愿意跟元君离相处这么长时间,元君离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之中能把人玩死,他以前没少吃亏,现在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上了。
瞧见端木或那张苦瓜脸,端木桑悠然品茶,神情闲适。
“可是你该知道,这洛城根本就是一个烫手山药,就算你双手奉上,元君离也未必会要。”
端木或这时候摇摇头,一脸悲戚,
“不瞒你说啊兄弟,三年前元君离就已经从我手里头夺走了洛城,你是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绝多腹黑,丫的最黑的就是,夺走了以后还一脸我欠了他多少银子的模样,转身就把洛城的城印甩给我了。说是闲来没事抢着玩玩,让我以后做好准备,若是再被他抢走一次,下次就不是玩玩这么简单了。
当时我是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三伏天愣是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热乎地方。小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元君离这人狡诈多变,那时我才看明白,他是天底下最不能遇上的一个敌人!他抢走了洛城,之后又轻松地甩给我,不是为了让我难堪,让我惧怕他什么,而是教会我如何守住江山,如何做一个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城主!
他是一个公平守信的人,答应了老爹要帮我守住洛城,他自然不会失信。”
端木或说的有些多,一时忘了自家老爹和端木桑母子之间的恩怨纠葛。
端木或抬手拍拍端木桑的肩膀,沉声道,“我知道自家老子对你和你母亲不厚道,但我是真的将你当兄弟看,或许刚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让你帮我做这做那,但是现在,我就是把你看做是我的兄弟,想跟你说说话,聊聊天,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兄弟一样,没有隔阂,没有仇恨。”
端木或说到这里,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端木桑趁他刚刚喝下的功夫,一拳捶在端木或的胸前,端木或淬不及防的将酒吐出来一半,胸前的衣服上一片水印。
端木桑则是保持他一贯的优雅从容,但笑不语。
若不是元皇还在,端木或真就跳脚了。
“啧啧,没想到你小子还会这一招?你可别说元君离的腹黑阴险啊,大哥我这脑子招架不住的。”端木或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彼此眼底具是星辉闪烁。
于他们俩之间,或许,这是第一次放下彼此心中存在了多年的包袱,如普通兄弟一般把酒言欢。
湖心亭中,元皇眸子深深的凝视在前方不远处抚琴的绛雪。远远看着,一身绯色长裙的绛雪宛若仙子下凡,气质出众,容貌秀丽,哪怕是在骄阳如火之下,她的五官和气质,也是挑不出一丝瑕疵。
除了那双有些红肿的双手。
皇后能感觉到元皇有话对她说,她静静的站在元皇身侧,曾经,这是专属于她这一国皇后的待遇。而今,这位置,除了尴尬,还有一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元皇久久不开口,皇后不觉低声说道,
“皇上,绛雪的琴声悠扬美妙,一看便是自小练习,勤学苦练才有的如此成就。”
元皇转身眸子紧紧盯着皇后,脸上的表情严肃深沉,这表情皇后并不陌生,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表现出来,于她,却是第一次看到。
“皇后,下次无需再用你在宫里头对付其他妃嫔的方法来试探或是激怒绛雪。这一次你也看到了,绛雪并不是肤浅善妒、贪慕虚荣的女子,也许她有时候说话比较直接,但她懂的分清利用和试探。她跟宫里头其他女人不一样,你那一套不准再用在她的身上!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元皇的话说的极重。皇后此刻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力量还能支撑着站在这里。
她眼底心底全是元皇留下的每一个痕迹。
然后,此刻的伤害却将往昔的柔情信任系数覆盖。
“皇上的意思是,绛雪对您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而臣妾……臣妾则是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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