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净月师太与小满两个人,分工明确,彼此配合,将整个庵中管理得井井有条。
净月师太利用占卜再度复兴的优势,为庵中拉来了许多做法事的生意,除此之外,还用所得的银两暗地里做了一些生意。她并不吝啬,所得的收入除了用于扩大再生产,便是用于提升水月庵大小尼姑的生活水平,那啥,尤其是衣着……
在颜谧眼里,净月师太智商、情商尚且不错,对于然而,也只是止步于“不错”而已,对于佛经道义更是一窍不通!而她的特别之处在于自带打鸡血功能,永远活得忙忙碌碌,永不停歇地在工作、工作、工作……这样的状态用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没有成果。颜谧不免好奇:她的鸡血源自哪里呢?难道是因为那个仕途顺利的小叔子的缘故……
而小满比之前更是清瘦了许多。找上门来占卜的宾客十分多,于是,她非常非常的忙碌。陪颜谧去莲池之际,便有无数的尼姑来催促……许是历练多了的缘故,她的举止比之前干练果断,人也更加自信,只是,脸上却更加没什么表情……
她望向颜谧,难得露出几分真性情,却是迷惘的神情……她几度欲言又止,没问出口,还是选择了坚毅离去。
颜谧有些知道小满的迷惘,在前一世,这种迷惘有个特定的名称,称之为“存在性危机”。生性单纯、成长经历更是十分简单的小满,如今天天面对的是别人的人生百态,这些人身陷种种痛苦,挣扎未果,以至于要求助于占卜,探求一切的可能性。
可是这么的千辛万苦,最后,不过还是活成了一个特别普通的人。小满的迷惘,在于人生的意义……在于人究竟为什么而活……
可是,这种问题,颜谧也没办法回答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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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颜谧躺在水月庵的榻上,辗转发侧。对于师太之死,她十分哀痛,更重要的是,还有着巨大的失落:
颜谧清楚地记得,初见天水师太时,她因身患阿尔茨海默病,出现了意识障碍,错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女时期,把颜谧当成她许多年前的贴身丫鬟,娇嗔幽怨地讲了一些话,其中,提到了一个男人。
除此之外,那一些话,还隐含了很多信息。譬如,提到了“那本经书”。
师太给她的那本《易经》,颜谧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一方面资质所限,并没有什么头绪……而没有头绪的另一个原因,是颜谧发现,这本《易经》,就如同莲华方丈给她的那本经书一样,并非完整版本,并且,遗失的,是有关占卜的最重要一章。
那本完整的《易经》很大的可能,是在那个男人那里。他或许如师太、颜谧一般,对于占卜毫无头绪,又或者,他找到了一些头绪?
而莫名地,颜谧也很想问天水师太一句:这么多年来,你到底有没有再见过他……是否尝试寻找过他……而他,是否真的辜负了你……
临死之际,你真的放下了,不再惦念了吗……
差不多胡乱想到天明时,颜谧才朦胧睡去,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真的把这番话说给了,躺在病榻上的天水师太听,而天水师太却像第一次见她一般,神色复杂:“你,你是……稀客……”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颜谧醒了……她叹了口气,还是稀客啊。
次日一早,颜谧再度启程,另外一个大丫鬟青怡也从杨府赶来,随行的是一队车队,还带了几大车东西,有一些装着干货药材,还有一车是杨府给颜谧准备的行装……
据说,颜谧的行装是樱姿亲自收拾出来的。她听说颜谧因颜家之事,心灰意冷之际,想去外地散心,正好途径昌州,便与杨府去送年礼的车队一道……便精心为她准备了行装,还有一封写给颜谧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故意停在这里的,下面有个细节卡住了……只得先发了这部分,再想想。
颜谧启程前往昌州,压根没当成出差,而是像开始了一段旅程。从这个角度,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所有自穿越而来的压力便消失了。
饶是时值深冬,她还是颇有兴致,冒着寒气,一路走走停停,譬如赶了两三个集市,买了一堆乱七八糟派不上用场的小玩意……再譬如路过的寺庙庵堂,总要冲进去烧上几株香,再把其中景致看上一看……
而杨府这一行车队的管事完全把她当做正经主子,总是笑眯眯一副供颜谧差遣的样子,不管怎么走走停停,有所延误,也从不劝阻和干涉……颜谧觉着,这一次,杨老太爷还算够点意思(当然,这话又说早了)……
其中还有一则小插曲,颜谧还曾在靖州远郊经过颇负盛名的大乘寺!听说那里遍植水仙,品种繁多,每逢深冬,整个寺庙便素雅馨香,颜谧自然又想去观赏一番……结果还没迈进大门呢,便撞上了一位故人——莲华大师!
大乘寺似乎正在举行什么讲经盛会,人头攒动,十分热闹。而在人群的簇拥中,莲华大师意气风发地走至寺庙大门处,似要迎接什么贵客!他随口应付着周遭的奉迎,随意地四处打量,猛然一惊!把目光锁定在正拾阶而上的一位小姑娘身上,然后……
自然就没有然后了。莲华大师连贵客也顾不上了,迅疾消失,反而出现了三四个和尚,以各种理由,低调地把颜谧阻拦在了寺外……颜谧十分无语,就差对着大门狂喊:人家要看水仙,不是要看大师您好么!更不会提问的,放心好么……
这则插曲似乎成了一个转折点,自那开始,颜谧原本的好心情便开始一路走低,根本没之前那么舒心畅意,理由罗列如下:首先,环境方面。随着距离靖州越来越远,毕竟是向西北方向行进的缘故,周遭的环境也日渐荒芜。一路上就没经过几个像样的城市,除了零零落落的小城镇,颜谧每日里看到最多的是光秃秃的山丘和沙土……还几乎没啥差别。而气候却越来越寒冷干燥,还时不时有大风刮过,在一片飞沙走石之中,饶是封闭再好的车辇,也保持不了温暖如春的状态,个别倒霉的时候,还要冻得瑟瑟发抖……
其次,物质方面。越往西北,基本以面食为主,而且好的食肆越来越少,更多时候要到农户家里去买些面食。等端到颜谧面前的时候,面条往往已变成表面还浮着沙土的面疙瘩……她只能啃啃馒头,连肉也是又硬又干的腊肉条,无法下咽,更别提没有什么新鲜的菜蔬和水果。虽然樱姿给颜谧准备了许多点心蜜饯,不至于肚饿,可是这天天吃下来,也有点味同爵蜡的意思……
最后是精神方面。没什么景致可观赏,颜谧随行带的一叠子书,早就被她翻的熟烂了。更别提,大多数时间,夜晚宿在沿途的农户家里,灯火黯淡,根本没办法翻书,颜谧有心与农户家的女人们搭搭讪,做做人类学调查……孰知她们对于这种身份贵重且不明的借宿人士,十分忌惮和胆怯,根本不敢说什么……颜谧除了与青怡、青彦聊聊天,其余只剩下透过黄泥墙上小小的窗口,那啥,看星星……
当然,星星也是十分好看。周遭一片漆黑,而深邃的夜空中,漫天的繁星闪烁,数也数不清,仿佛整个银河都呈现在头顶。并且,颜谧觉着最神奇的是,这些相距遥远,彼此没有关系的星星,却能联结成一个个星座。即使,目前,她还对这些星座的名称一无所知……
可是,这再好看的星星,也禁不住夜夜看啊……颜谧忍不住腹诽,如若从杨府淘两本占星的书出来,再这么一路夜夜看,再没天份,差不多也能成半个占星大师了罢?!
又过了一阵,颜谧则是彻底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气候及饮食的缘故,她已经上火一段时间,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天清晨起来,铜镜里,右眼下方多了一小块红红的疹子,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几天后,整个面颊都红肿得……完全没法见人!
多半有水土不服的缘故,只能等着疹子慢慢消退……颜谧欲哭无泪,心中把杨老太爷骂了几遍,只得把一出靖州便拿了下来的面纱,老老实实地戴了回去,安慰自己,还能挡挡风沙……呃,还能挡挡风雪!
就这么拖拖拉拉,距离昌州也大约只有十日的路程。然而,这一天在行进中,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了一场暴风雪……大大的雪粒扑头盖脸地倾泻下来,增加了行路的困难,连经验丰富的车夫也对辨别方向产生了怀疑……并且,在这风雪弥漫之中,沿途根本没有可供借宿的民居。
在征得颜谧同意后,管事看过地图,与车夫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取道去旁边十几里路之外的宿州。然而,也就了三四个时辰。终于摸到宿州的地界时,所有人,包括颜谧在内,都露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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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昌州,宿州只算一个很小的城市,在大允的疆域里并不显眼。等到入住客栈时,颜谧吃大吃一惊:这么小的地方,居然有相当不错的客栈可以落脚。后来才知晓,因为在十年前,神宗曾来过此处落脚,这个客栈原本是特意给皇帝修的府邸,虽然面积不大,却修得十分精巧,然而,这皇帝终其一生,怕是只能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一次……而维护府邸的费用却是十分高昂的,于是,终于在第八年的时候,不知是谁点的头,这府邸变成客栈了(反正皇帝也记不起这一茬)……
于是,颜谧乐滋滋地入住了这客栈最好的房间之一,据说,距离神宗曾住过的房间十分近。当然,那个神宗的房间还被原封不动地供着,一桌一椅也未曾挪动,更不用说对外开放了……
内外两间,都非常宽敞,不知是怎么设计的,十分温暖,又不觉得气闷,非常舒服。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青砖,墙上挂着五羊角宫灯,外间除了书案、贵妃椅……内间靠墙还立了个多宝格,上面摆着一些梅瓶盆景等等,放了一张黑漆钿镙床,上面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