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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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绿-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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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倒也符合额娘的脾气。”我笑回,归宁啊,我可是想也没想过。
  “恩,姨母平日里最爱挂在嘴上的就是姐姐过得好不好,”她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忽的“嗤”一声笑,“对了,姐姐,姐夫对你怎么样?”
  我正在检视还未整理的什物,随口答,“唔,挺好的。”这个能够满足额娘担忧的答案,显然对于诺敏的好奇心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缠着我不住问,“怎么好法?天天都陪着姐姐吗?”
  这会便轮到我笑了,她少女的打扮真让人怀念,不过更让人留恋的是这纯真无暇的想法,带着不通人世冷暖的美好,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好法,以后你嫁了人就知道了。”
  “哼,你们都只晓得敷衍我!”她撅嘴,气鼓鼓地瞪着我。
  青春期小孩的叛逆心理啊。“好吧,就举一样。他的俸禄进账尽数‘上缴’,至于我如何支取用度,从来不过问。”
  “嗯……”诺敏低头想了会儿,似懂非懂地嘀咕,“就是说姐夫对姐姐很信任呢……”
  看来灌输理财的观念对她来说还太早了,我想微笑,可是嘴角扯出的却只是一弯极轻淡的弧度。
  日子安定之后,便开始写信,轮流给大玉儿,那兰聿敏和哲哲。至于多铎,没有办法,有些事不得不和他提,提了难免又怕他多心,只好再另添些宽慰的话,往往收尾时已是长长五六页纸。最先说的就是博瀚的事。
  遇到这个小鬼实在是个意外。
  自从去年林丹汗败走大草滩之后,察哈尔部便被剥下了蒙古最大统治者的外衣,退至黄河南侧以图东山再起。由科尔沁往北至喀尔喀三部,向西至喀喇沁部皆归附在皇太极麾下,赤峰一带得到了暂时的平静。
  踏入草原的第五天,这份安和被数十只冷箭打破。如临大敌的侍卫们在一轮撒网似的追逐后,逮回了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
  捆得严严实实的人肉粽子被扔到地上。“福晋,怎么处置?”都善按着刀柄,扬了扬下巴,“一伙马贼想打劫我们,放出前哨来探虚实,被兄弟们砍倒了几个,余下的便逃了。”
  活口在地上蚯蚓一样扭动,嗓音尖厉地叫嚣,“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
  我跳下马,缓缓打量他,“年纪小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侮辱人。如果不是我的人捉到你,落在你那些同伙手里,你只有更惨吧。”我轻踢了踢他手臂,只到手肘的衣袖下露出数道鞭痕,“似乎有人比我这个受害者更混蛋呢!”
  “他们不是我的同伙!”他翻过身,努力地想避开我的视线,目光笔直地盯着前方,“他们不配!”
  这时我注意到他的靴子,尽管已经磨得破烂不堪,却看得出是上等皮料所制,靴帮上隐隐绣有一圈金色如意纹样,便道,“喂,你叫什么?”
  他“哼”了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我冷笑,“不说也可以,”对都善道,“带他上路。”旅途无聊,正好用来解闷。
  立刻有个侍卫过来,将他扔上了马背,在发现挣扎无用之后,他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但还是强撑着耍狠,“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
  他瞪我,很快却似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谁,你是不是就会放我走?”
  “或许可以考虑,”我轻笑着回答,他则立刻露出被侮辱了的表情,咬着牙道,“你们果然不是好人!”到底还是小孩子,我自顾着跨上马,“不是好人?呵,比混蛋顺耳多了。”
  “伊尔扎布!”他在我身后喊,“我叫伊尔扎布!”
  侧身问,“姓什么?哪一部?”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博尔济吉特,居翁牛特部。”就在我皱眉的瞬间,都善的佩刀已“唰”地贴上了伊尔扎布的脖子,“察哈尔的宰桑是你什么人?”可惜,后者丝毫不为所动。
  事情也许不如我所想的简单,“放开他,”我挥手,“你可以走了。”
  大概双方都没有想到那么轻易便有了结,都善惊异的目光在听到我的补充“给他一匹马”后,还没有收回来;摆脱束缚的伊尔扎布则戒心十足地扫视我们这支五六十人的队伍,当我笑道,“现在改变主意还不晚……”时才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拍马飞奔而去。
  现在,换我们扮演猎人了。
  十多分钟后,我们停在一个小毡包之前。毡包左侧垂有一根绳索,下端斜扯了一个小角度,埋入东侧的土里,这表示家中有人病重,都善神情不安道,“就是这里,奴才亲眼见到那小子进去的。”
  我看了他一眼,说“那就瞧瞧吧。”
  门帘被掀起的刹那,一个黑影直冲过来,好在我早有预料,侧身往门边一让,他扑了个空,待要回身再挥动凶器,已被我一把握住了手腕,“好刀呢。”
  “福晋!”都善急上前一步,从伊尔扎济手上将刀夺下。
  全过程他都仿佛认命一般并不挣动,只是冷冷地仰起脸对我道,“如今你如愿了?”
  如愿的恐怕是他吧,我的目光落到屋内的一角,厚重的毛毯下盖住了那人大半张脸,看身型应该也是个孩子,“你引我来,是想我替你救人么?”
  “你能做得到么?”
  这个不问我会不会帮他,却问我做不做得到的小鬼,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我放开他的手,说,“叫孙梓方来。”
  “再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孙梓方抹额头上的汗,“这位姑娘耽误得太久,邪风侵入脏腑,就是我师父亲自来,也救,救不了……”他是张仲其的关门弟子,临走前被塞给了我,本以为正好派上用场,结果未料是这样。
  转而对伊尔扎布道,“你听到了吧?”
  “姐……”他咬牙,握紧了拳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总有一天,我要全部讨回来!”
  向谁?林丹汗还是皇太极?或者是抛弃他们的父母族人?
  当晚,这个大他两岁的女孩便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忽然清醒地拉住弟弟的手,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当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我们时,便微微地笑了,仿佛只是片刻,她眼中凝聚的就光芒流溢,消散了……
  伊尔扎布的小声抽泣终于变成嚎啕大哭,孙梓方留下料理丧事。走出屋外,夜风冰彻透骨,有很久我的眼前只有沉寂的旧日景象,陷入灰烬般的颜色中,在科尔沁和沈阳之间的这里,让人不自觉地想念温暖,或者只是什么人,也未尝可知。
  天明的时候,我叫来伊尔扎布,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他神情疲惫,已经失去了初见时的锐利和凶狠,看着远处时眼底有萧重的阴戾,更多的是迷惘,其实他只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姐姐她……”
  我打开包裹,取出一只青花坛子,“半年前我最好的朋友在沈阳过世,我不想她留在那个是非纷乱的地方,就带她回到她出生长大的草原。如果你不介意,就让她和你姐姐做个伴吧。”
  他有点颤抖,慢慢地把手放在骨灰坛上,低垂眼睑说,“我们是居翁牛特押在察哈尔的人质。”
  “以后不是了,”我摸了摸他的手,柔声道,“你做得很好,如果你没有带着你姐姐逃走,你阿玛一率部叛变,你们现在的境况只会糟糕十倍。”
  孙梓方昨夜已问了个大致,林丹汗第三次败退后,身为宰桑之一的额琳奇岱青萌发归降后金之意,与另一宰桑多尔济塔苏尔海商议,各率残部脱离察哈尔,额琳奇岱青虽有一对庶出的子女留为人质,此时却也顾不上了,若非有人透露消息,使得他们趁乱出逃,大概早被林丹汗捉去祭刀。
  无论如何,活着总不算是太坏的事。至于以后他要报仇还是要做什么,那是他自己考虑的问题了,拍拍他的脸,又问了遍,“想好了没?”
  他静静地点了点头。
  按照蒙古习俗,我们拆了一顶帐篷,斩杀母马子马一对,配上鞍辔,埋入土中,意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短了粮食坐骑。在我看来这有些残忍,可是他坚持着,我也就没有反驳。最后我们骑马踏平土地,没有墓碑和标识,开春草长莺飞时,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们的宁静。
  “以后你就叫博瀚吧,”我搭着他的肩说,“将来教你汉文,会懂得它的意思的。”他低声答,“好。”
  如天空一般广博,像草原一样浩瀚。如果可以,但愿他能忘记仇恨与孤独。
  随着天气转暖,阿玛的病开始好转,到了那达慕举行时,竟可以下地由人搀扶着慢走了。额娘高兴之余,催促我们出去散心,“都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别成日闷在屋子里。”
  对于那达慕我的印象还只停留于书中偶尔瞟到的几行字,知道男人要进行赛马、射箭、搏克三项竞技,获胜者十分风光,至于女人,忽必烈时代还有上场的资格,现在大概就剩看得份了,想到这里我的兴趣便自动逃走了。
  可是诺敏却很来劲,一大早就衣着光鲜地跑来撒娇,“姐姐,今日比赛马,吴克善家的小子要上场呢,咱们去给他鼓鼓劲。”
  我打量她特别的装扮,取笑道,“那么性急,不是想要物色如意郎君吧?”据我所知,她还未定婚配,提亲的倒不在少数。
  “就他们?”她把头一昂,撇嘴道,“还不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除了耍嘴皮子功夫,还会什么?要不就是一身蛮力,看着就让人生厌!”
  我失笑,她这个脾气还真像那兰聿敏,不晓得将来谁能给治得了。
  “福晋……”这时博瀚的小脑袋顶开了毡帘,看到还有旁人在,便不出声地以目光询问我。我招手让他过来,说,“前些天我看你骑术进展得很快,今日的那达慕比马,要去看么?”
  在他回答之前,诺敏已一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对我扮鬼脸道,“嘿,姐姐不去就把他借给我!”只有他们两个会大闹天宫吧,我挑眉的时候,博瀚轻声开口,“福晋若觉得不妥,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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