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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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绿-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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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回答之前,诺敏已一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对我扮鬼脸道,“嘿,姐姐不去就把他借给我!”只有他们两个会大闹天宫吧,我挑眉的时候,博瀚轻声开口,“福晋若觉得不妥,就算了。”
  我看着他淡然的表情下努力克制的跃跃欲试,不由得轻笑出声,“我栓着绑着你了吗?想出去玩和都善说一声就可以了,不用那么拘束。”
  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话。这小鬼……
  被那达慕笼罩的整个草原,到了夜间也热闹无比。
  我们聚在篝火边聊天时,弼尔塔哈尔过来敬酒。这个白日里在快马赛中获胜的少年还缠着黄红相间的彩巾,象征胜利者的彩带则被打了个结绕在腰上。
  “恭喜咱们的‘把阿秃’,”我笑着饮干了碗中的酒。
  他的脸却腾的红了,“额么个过奖了,阿玛说您当年才是……”
  “噗……”我差点被他的称呼呛到,他大概只比我小个几岁,却叫我奶奶(额么个就是蒙语中的祖母),其实是姑奶奶,哪个都好,反正“老”这点是不会变的。
  “哈哈,小子,应该叫姐姐,姐姐呢!”吴克善不知从哪里挤出来,大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朝我笑道,“你自己说的,可不能耍赖。”
  我不满地瞪他,而可怜的少年在父亲的调侃下已完全失去了马上的潇洒,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我们。
  “跟我来,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吴克善眨眼,抓起我的手就走,“我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
  这个建议让人黑线,大吃一惊的,不是坏事吧?
  
62、会心不远

  “咴——”一声马嘶穿透黑夜,马栏里踢蹄子冲我直喷气的家伙,居然是“大红袍”沙克!看来时间对于修理暴躁,磨灭野性这种事毫无帮助。下意识退开两步,手里便被吴克善塞了把松子糖,“怎么感谢我?”他笑着摸了摸沙克的鬃毛,“我可是好水好草的供着。”
  我翻了个白眼,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想爬到它头上,当然得给它点好处。”
  他瞪我,一副我“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的神情,“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从来都没上过沙克的马背!嘿,它肯吃我喂的饲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我信,若不是这家伙把齐尔雅真颠下马背,我现在说不定早坐在哪家设计公司朝九晚五了呢。看他不平的样子,便道,“它只不过是认主,别人不也没上去吗?”
  “对,对,”他点头之余却推我上前,“你的马,还得你自己来。”
  这完全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可没等我提出抗议,沙克已经凑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子糖味道,我看看自己的手,暗骂了吴克善一句,犹豫着把那“美味”对着马嘴递过去,随时准备在它发难的当口撤退。
  “嘎吱嘎吱——”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我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某只以凶暴闻名的生物正就着我手肆无忌惮地发出咀嚼声,居然温顺得像只绵羊!
  吴克善呲牙咧嘴地笑,“哈哈,成了一半!”
  我敏感地捕捉到他话中的玄机,怒问,“什么一半?”
  他轻吹了声口哨,没有回我的话,却开始动手解系在木桩上的马缰,我睁大眼睛,咬着舌头问,“你,你想要做什么?”
  他似乎没有听出我的惊讶,指了指前方道,“带它去散步。”
  我们就这么牵着一匹马闲逛,在欢闹人堆中穿梭时,我一直提心吊胆,至于吴克善的喋喋不休,一个字也没能钻进脑子里。
  “我就是惋惜,今儿倘若沙克能上场,还不把弼尔塔哈尔那‘逐日黄’给比下去?这样百里挑一的好马却只被你干晾着,真真暴殄天物!”
  “我可没这个打算抢你家小子的风头,”想到那个腼腆的少年,如果不是下午亲见万马奔腾中,他孤身骣骑,脱众而出,还真让人难以相信呢。我笑道,“虎父无犬子,真格厉害!”
  他闻言停下,先正经地道谢“承蒙夸奖”,随后便笑起来。天知道他在笑什么,反正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推搪,“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送我好大一顶高帽,这就想走人?”他笑眯眯地拦在我身前,现在我怀疑他的目的,应该不是要把我放到沙克背上去吧?可惜我坏事的预感一向来准,“它都肯吃你的糖了,我真不明白你还怕什么?呼伦贝尔格格,嫁了人连胆子也变小了吗?”
  我怕?也许吧,但是这和嫁人有什么关系?还在思考辩白,他已把缰绳往我手中一绕,带点挑衅地说,“不怕就证明给我看!”
  本来打算答复“用激将法你还太嫩了点”,却想到后续——现在不答应可能会这样无穷无尽纠缠下去,便暗自平定了下情绪,将袍角撩起别到腰上,说,“来吧。”
  他眼里闪过一抹玩味的笑,稳稳扎了个马步。久无人骑的沙克,不备马鞍,自然也没有蹬子,我踩在他膝头,双肘才够和马背齐平,就像幼时一样借力翻身跃起。
  没有意想中的躁动,跨坐上去的一瞬,身体里仿佛有种遥远的感觉复苏,牵动我轻扯马缰,双脚一夹马腹,沙克便迈开四蹄,一路小跑。
  “成了!成了!”吴克善抚掌大笑,“果然,只有你才能安安稳稳坐上去,这回满珠习礼可输得心服口服!”
  我顿住,他竟是在和人打赌!“耍我很有趣?”我朝他怒目而视的时候,他居然还对着我笑,“你看你,不是挺好的?”
  我的气急败坏并没有多维持一秒钟,就在沙克猛然掀起前蹄的瞬间时变成恐惧。低头发现不知是谁撞倒了木架上的火盆,一道火线翻滚着蔓延而至,火舌舔到马蹄,惊了马。
  手中的缰绳被扯紧绷直,身下的挣扎颠簸,仿佛能感受骨骼和肌肉的每一下运动,从最初试图让它安静下来,进而演变成抱住马脖子不让自己滑落。眼前晃得天花乱坠,若干焦急的面孔在快速旋转,吴克善,弼尔塔哈尔,束手无策的族人……
  他们大声呼喊,向我挥动手臂,可这一切都像发生在另一个空间,我看到的只是某种空白。恍惚中,唯有一线什么攫住神经,似乎有人自后揽住我的腰,夜风里夹杂着镇定的安慰“别怕,有我在……”这种熟悉而遥远的感觉,并未随着时光流逝消退,却越来越清晰而强烈地占据我的头脑。
  不,我不怕。
  双脚踩落至地时,手臂酸麻,没有知觉,沙克低头亲昵地舔我的脸,我知道无论以后如何,它都不会再从我身边跑开。也许八岁的齐尔雅真就是如此承诺,不离,不弃。
  “看这一脸红的!”吴克善笑着伸手,在我认为他只是要拨开我粘湿的额发时,却猛的落入一个紧箍的怀抱,“你吓坏我了……你知道吗,我以为……”
  “没事了。”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把手搭到他背上,安抚地轻拍了两下。
  “对不起。”
  “嗯,不用放在心上。”
  诺敏陪我回去,一路兴奋不已地比划,看来明日我免不了又要被当成的话题人物。到门口时,她说,“姐姐今儿一定累坏了,早些歇着吧,我就不打搅了。”我点头,叮嘱她别和阿玛额娘提起,她答应后便走了。
  也许是方才太过动魄惊心,身体的疲惫并不能使精神的亢奋散去。
  暂时是没法睡了,洗完澡换过一身清爽的袍子,靠在塌上等头发干时,便想起昨天写了一半的信,于是换坐到案前。
  提了那达慕的盛况,渐渐说到沙克,博瀚进来时,我正写着“泰哥那一回,还能仰仗有人相救,以为不过尔尔,今日自己一试才知原来艰险若此,好在竟也让我收服……”划下最后一笔,抬头问他,“有什么事?”
  他迟疑着摇头,轻声叫我“福晋……”之后,便沉静地望着地上的毡毯。
  我拍了拍身边的软垫,笑道,“无事坐一会儿也可以。”
  “福晋是在写家信?”他挨着我坐下,问。
  我点头,转首看他时,他就垂下眼睑,避开我的探视。“家”这种概念,一旦建立了,想要中途改变,对谁都不会太过轻松容易。
  “想看么?”我问,伸手将他抱到膝上,第一次没有遇到任何抗拒的表示,“我念给你听。”教他读书识字,似乎是一件紧迫的事呢。
  烛火颤动着,从问候开始,一句接着一句自唇边溢出的话,轻缓地搅动心绪。偶尔碰到用蒙语难以表达的汉文,我便想,将来制定教学计划,也许应该考虑双管齐下……
  再次低头时,他已伏在我怀里睡着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小孩子特有的体香。
  执着还未读完的信,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说了这样许多。想了想翻到尾页,提笔蘸饱了墨,在刚才住笔处续道,“也许,是托了你的福吧,平安无事,唯费了一点力气。”
  搁下笔时,怀里的小鬼翻了个身,轻捏着我的袍角呢喃“额吉……”摸了摸他柔软的脸,忽然的便有一股倦意缓慢卷了上来。
  六月过去后,草原很快进入一个丰美的季节,骑在马上极目远眺,深蓝的天空里一床一床的白云翻滚着,有幸飘落到碧绿的大地上的那些,便化作无数圆滚滚的绵羊,咩咩叫着在牧羊犬的驱赶下一群一群地挪动。
  我和诺敏领着博瀚四下游荡,一天比一天更深入草原的腹地,偶尔吴克善也一同跟来,自从上次的赌约过后,似乎无时无刻,他都记得要牢牢站在我这一边。但更多的的时间,作为本支的长孙,未来的家长,他不得不留下应付工程量浩大的繁务。
  “金杯银盏啊,盛不满额尔古纳的河水,飞鹰骏马啊,看不倦呼伦贝尔的神美……烈酒和赞歌,只配给最英勇的战士,羊乳和花环,奉送给最心爱的姑娘……”牧歌徘徊,悠远而清澈,老远看到我们,莽特巴莱大叔就遥遥挥手,然后赶着牛群往岔路上去了,歌声随之飞走。这样的情形每日都会遇上许多回,我笑问吴克善,“呼伦贝尔真有那么好么?”
  他闻言立马豪情万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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