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珍还没到自己的营帐,便见落玉一脸激动跑上前来,不由心中一暖,停下脚步笑着看向他。
不知落玉是近乡情怯还是怎的,竟越跑越慢,最后在韩珍面前五步处停了下来,怔怔看着面前这个满身血污却对他微笑的年轻人,哆嗦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韩珍见他如此,微感诧异,随即笑着走上前来,“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吓人?那我得赶紧回去洗洗,免得害你做恶梦。”
落玉闻言猛得摇头,腾得一把攥住他的手,攥得死死的,眼泪也哗得涌出来,哽咽半晌才道:“你可回来了。”
韩珍见他为自己如此担心,心中着实感动,不过两人立在大营中央“持手相看泪眼”的,这影响实在是……不大好。
面对落玉大有继续站下去的架势,韩珍便凑到他耳边柔声道:“我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若不想让你家少爷当众出丑,我们就快点回去。”
落玉回过神来,连忙松手,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两下眼睛,这才注意到旁人好奇探究的暧昧眼神,不由大为后悔。
夏微和王盛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王盛盯着韩珍的背影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夏微捶了他一下,“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打什么鬼主意呢?”
王盛退开一步,回道:“什么话?要打也是打好主意。”
夏微不屑,“嘁!就凭你?”随后端正神色道:“我觉得他与传闻大不相同。我们还是罢手为好。”
“舍不得了?开始不是你说要折腾折腾他,替高虎出气吗?”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我是觉得他为人还算正派,没有勾引将军的意思。何况他背景深厚,如果真闹翻,恐怕你我承受不起的。”
王盛闻言扭过头来仔细打量自己的老伙伴,啧啧有声,半晌才道:“听听!这还是我们拼命三郎夏大爷的话吗?你我兄弟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什么时候怕过?”两眼一转,半真半假地打趣,“该不是你故意诓了我收手,打算自个儿独占吧?你我多年兄弟,这可太不地道了。”
夏微顿时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沉默片刻正待提气开骂,却对上王盛一张咧开的大嘴。
这位仁兄随即扔下一句“老子要睡觉,天大的事也等醒了再说。”便哈欠连天地走了。
夏微愣了半晌,才骂出一句,“什么兄弟?我是你老子!”这方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径自回帐补眠不提。
韩珍落玉二人一进营帐,落玉就脚不沾地地张罗起来了,先让韩珍坐好,连绞了几个帕子帮他净了手脸,刚给他摆上茶点,又跑到外边烧水去了。
当落玉拎着一桶热水掀帘而入时,便见韩珍捻了碟子里的点心渣正往嘴里送,不由愣住了。
韩珍抬头见他一脸呆怔,也不觉得如何尴尬,大大方方地舔干净指尖上的渣子,随后笑道:“我都吃了,忘了给你留。”
落玉一听,眼圈顿时红了,却不说话,只垂头把热水拎进去,倒进浴桶。心浮气躁地泼了不少出来,湿了裤脚,他却像是没感觉似的,只捏着水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没有?那么个清贵人儿,如今却待在这里吃苦受罪,对着盘粗豆饼都……
韩珍心思灵敏,立时便明白他的所思所想,起身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轻轻扶上他的肩膀,刚碰到便觉得那单薄的身躯微微一抖,接着便僵硬起来。
韩珍随即收回手来,轻声说道:“我觉得自己有用,就不以为苦。你也无须替我难过,好吗?”
落玉沉默片刻,才“恩”了一声。
落玉大概是真的想通了,开始因为韩珍吃豆饼渣而红了眼圈的人,在剪开他家少爷的衣服,看到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却没掉下半颗眼泪,只冷着脸一言不发。
这回反倒是韩珍不自在了,没话找话,“可惜了我新制的袍子,还没穿两次就成了一团破布。”
落玉终究不会一直给他脸色,闻言答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回头皇上就升了你的官,这四品官袍留着也没用了。”边说,边仔细用热手巾泡软血痂,小心翼翼地把粘在伤口上的衣服碎片揭下来。
韩珍忍痛笑了一声,心中却不无忧虑,日后怎么样可很难说呢。
上身的衣服一点点褪净了,身子也擦洗干净,伤口也重新上药包扎,轮到大腿上的……
韩珍阻住落玉的手,“你去吧,我自己来。”
落玉看他两眼,“你一身的伤,还不赶紧安分呆着。倘若挣裂了,不知几时才好。”
“这点小疼不算什么,而且腿上不比肩膀后背,我自己弄得。”
落玉似笑非笑,“都是男人你羞什么?”
韩珍的脸红了红。
“何况我又不是没见过?”
韩珍吃惊,“啊?什么时候?”
贴身衣服都是自己穿的,澡也是自己洗的。
“就是两年前宫里给泰王三爷他们开庆功宴的那天晚上啊。你和三爷半夜才回来,后来你在浴桶里睡着了,我把你弄出来擦干了拖到床上。”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一晚,他被韩琮累个半死;那一晚,他口出狂言要怂恿皇上颁布禁酒令;那一晚,风曜离开京城追杀田三光,而他,等到第二天才看到他留下的字条……
他在这边神思不属,落玉却当他默许了,麻利地褪下他的裤子,专心对付腿上的刀伤……
呃,现在推托也太迟了,那就算了吧。
落玉心知韩珍疲累非常,快手快脚地给他擦洗好腿脚,换上干净衣裳,又帮他洗了头发,还没擦完,人就睡着了。
落玉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仔细擦干了头发,便扶他躺好,至于要摆成什么姿势又让他犯了会儿难。
仰面睡吧,后背有伤;趴着睡吧,肩膀前胸都有伤;左侧睡吧,左大腿有伤;右侧睡吧,右小腿有伤。
落玉寻思了一下,小腿的伤最轻,还是朝右吧。
韩珍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只在傍晚时分醒了片刻,迷迷糊糊地叫饿。落玉一直守在边上,一听赶紧端着碗糙米粥过来喂他。韩珍吃完,倒下去接着睡。
落玉安顿好他,自己便胡乱吃了点晚饭,到伙房拿了几块发糕预备着,又烧好一壶开水续到茶壶里。
忙完这些再看天色,已经黑透了。落玉放下帐帘,过去给韩珍理理被单,顺顺头发,便到另一边的床榻上躺下。
按说忙前忙后地跑了一天,应该是很累了,落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韩珍来:看书的他,认真专注;练武的他,矫健灵动;微笑的他,温柔平和;大笑的他,神采飞扬;马上的他,器宇轩昂;处理公务的他,老成持重;病中的他,抑郁憔悴;梦魇的他,脆弱无助……
不知怎的,忽地想起韩珍舔指尖上的豆渣的模样:丰润的嘴唇泛出浅绯的色泽,还有那粉嘟嘟的舌头是那么,那么调皮地舔过指尖,然后又舔了一下……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那舌头不是舔在他的指尖上而是舔上了自己的心尖,整颗心立刻颤抖起来,又痒又麻……
落玉腾得心惊,连忙强迫自己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赶走,待到重新合上眼睛,却想起他不肯让自己为他治疗腿伤的样子,就那么推开手,俊美的脸上泛出些微红晕,带着一点点羞涩,那么,那么的可爱,褪下裤子看到的是,平实的小腹,修长结实的大腿……
不,不要再想了!
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思绪,这回躺下来他想起的却是更为久远的事情:那一次他在浴桶里睡着了,他用尽全力把他抱出来,溅了一地的水,然后他抱着他,用干布巾擦过那具修长的胴体。而他,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
落玉一哆嗦,霍地翻身坐起,大口地喘息着,好像被无形的野兽追逐一般惊慌失措。当时的他看到那么一番景象,可什么都没有想啊,为什么两年之后却会胡思乱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他起身下床向帐中央的桌子走去。
灌上几口凉水也许有用。
可是帐外的营火从帘缝中透了进来,落玉看见那个人在营帐的另一侧睡着,在他辗转反侧心绪不宁的时候,仍旧安静地睡在一片昏暗朦胧中。
鬼使神差,他越过了桌子,朝那个沉睡的人走过去。
走到他的床边,跪下来,伸过头去,轻轻地,含住了他的手指。
只是,含住。
小腹间腾起一团火,越烧越旺……
可是他,一手攥紧胸口衣襟,一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依旧只是,轻轻地含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弹指,帐外传来“邦邦”的响声,一举惊醒了迷醉的人儿。
落玉的脑子轰得一片空白,像只受惊的兔子落荒而逃,飞快地窜回自己床铺。
半晌,他回过神来。这声响是值夜的士兵敲的梆子声,平日里一早听惯了的。
他刚松口气,又霍得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一把扯起被单连头蒙住,却不由品味起把那手指含在嘴里的滋味……
下腹的火焰死灰复燃,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起来了,可越是压抑,那火烧得越旺,不多时他便浑身燥热。
他用手死命捂住嘴巴,生怕漏出一丝半点的呻吟,逼着自己去想过去:
幼时,在馆里接受的调教,一桩桩,一件件,日复一日;
刚出道的那个晚上,在昌王身下啜涕呻吟,婉转承欢;
还有第二天,在兴王玩味的目光下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
他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皮肤上蒸腾的热气被布单阻住,闷得他快喘不上气;
耳膜嗡嗡作响,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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