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
皇族家事,文武百官有的是眼色,既然女皇已经说了退朝,今日的事恐怕不能再议,悄悄退出金殿,不一会儿,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外带着纳兰珑馨身边服侍的沉洛。
纳兰珑馨站在金案旁,定定看着珑月。而珑月也仰头,定定看着她。
一高一低的对望,一抹金黄,一袭浅绿,谁也与对方没什么交谈的兴趣,可眸光中已经千回百转,谁也猜不尽的心思。
短暂的朝堂交锋,朝臣们纷纷四起的言论,让纳兰珑馨略微感到些危机。曾经朝臣一边倒向纳兰珑音,她也没如此觉得惊惶,父皇曾经对她说过,纳兰珑音名不正言不顺,且私下里行为荒唐,她若是大张旗鼓的谋朝篡位,只要不是率兵杀进皇宫,凭借些许朝臣支持,也成不了大气候。
可是,不一样了,究竟到底有多么不一样,她也说不清。
面前这个人虽然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可她如今才是君王,手握大权的九五之尊,但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了呢?
她如今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曾经还能依靠父皇,他似乎真的无所不能。她曾经还能依靠宫漓尘,因为他事事为她着想,事事都能替她想到最稳妥的法子。那些朝臣看似忠君,其实忠的无非是她座下这把椅子,如果有一天……
父皇已经死了,而宫漓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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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夫宫氏 (5)
自从知道他失聪之后,她再也没去看过他,一来不喜欢冷宫阴森森的气息,二来与宫漓尘交谈极其费力。她曾以为,一个失聪之人……已经绝无可能再辅助她。
而这个时候,却无端想起了宫漓尘,他……还能站在她背后么?
珑月的笑容一直很淡然,淡然的似乎不像是与君王对峙,实则内心却极其忐忑,她真的能带宫漓尘走了,不能再出意外,不能……
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珑月的听觉似乎放大到了极点,突然转身,一抹熟悉的飘然藏青,仍旧那么步伐款款,仍旧双手拢袖。
垂敛着眼眸,没有失明的惶恐,淡然迈步,他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听。
珑月笑着上前几步,突然,顿住了脚。那夜烛光昏暗,撞了墙之后的红肿仍在,可是……宫漓尘,你何时白了鬓角?
他才只有二十出头,平添了些许苍老,无端更加几分沧桑,曾经一个局还要让他付出多少代价?!
“漓尘……”身后一声惊呼,眼角瞥见一缕明黄慌张跑过。
珑月猛地快移几步,径直挡在宫漓尘面前,双手握上他的手臂,将匆匆而来的纳兰珑馨挡在了身后。她的男人,谁也不能碰,更何况是纳兰珑馨?昔日主子也不行。
宫漓尘还是略有一惊,似乎感觉到珑月的手指有节奏的按动几下,这才静下来微一低头,“靖王夫宫氏,见过陛下。”
珑月愕然之后不禁笑开,靖王夫宫氏?这等自称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再是属下也不再是臣,只是她的夫,仅此而已。宫漓尘必也算到,他能出了冷宫,也就是她恢复身份的时候。
而纳兰珑馨听到这话,脚步猛地如钉在了地上,一脸惶然看着宫漓尘,半天才开口道:“……漓尘,你的头发……”
“陛下,靖王王夫的耳朵如今听不清晰,眼睛也看不大清,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见谅。”一旁楚浔跪倒解释道。
珑月忙着装一脸震惊,那眼中的心疼却是真的,不管这个消息听多少次,都无疑次次扎进她心中。
“怎么会……”纳兰珑馨却是真真的震惊,突然大喊开口,“沉洛,去宣御医,让所有的御医都到朕的寝宫等候!”
“不必了。”珑月断然拒绝,虽说真想知道宫漓尘的身体如何,可是纳兰珑馨的意图太明显,帝王的寝宫,那是随便去的么?“王夫的病,我自会带他医治。若是陛下有心,就请过几日待王府修葺好了,让御医到府中医治吧。”
纳兰珑馨愤然看向珑月,深吸了几口气,却最终还是咽下,“也可。”
“还有,如今王夫伤病在身,恐怕日后不能再为陛下效命。若是陛下有用人之处,还请陛下差人吩咐我便是。宫漓尘乃是王夫,在后宫住了数月已是不妥,未免落人太多有毁清誉的口舌,陛下还是别再招他入宫了。”珑月又一次加码道。
而如今的纳兰珑馨,多少也能算个有些自律之识的君王,她也知道自己所做是有不妥,而之后,宫漓尘已经成了这般,她也不可能再差他做什么事。
靖王夫宫氏 (6)
只是,宫漓尘是她的影……如今……已经不是了么?
珑月句句话没有她反驳的余地,当年是她下的圣旨将宫漓尘嫁至靖王府,其实从那一刻起,宫漓尘就已经算不得她的影。
最起码名义上不是,而如今,已经彻底不是了么?
看着珑月扶着宫漓尘慢慢走向宫门,她身为一国之君不是么?为什么没有留下他的理由呢?他在后宫中住了数月……虽然未再见面,为何他这一走,她才感觉到,自己又成孤家寡人了呢?
……
将宫漓尘从租来的轿子中扶出来,珑月仍旧掩不下心中的激动,他当着纳兰珑馨的面承认是她的夫,从此,他是她的夫,再也不是帝王影。
楚浔那套传音入密的功夫她没法学,她没有半点内力,就算是现在开始修炼,如此高深的技巧,没有几年也运用不起来。
帮着宫漓尘迈过门槛,见他还是四下张望了一番,问道:“你就住在这里?”
话刚落,眸光突然落在院中一人的身上,迟疑了许久,思索了半晌,才略微肯定问道:“溯?”
停了一下,又像是解释自己的猜测,“你身边……也只有他总是一身黑衣,你既然没事,他也应该没事……那个白衣的人是谁?没有武功,必不是帝景天,是竹真么?”
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人对答,而珑月知道,楚浔此刻并没有传音给他。还是那个傲气的宫漓尘,哪怕听不清,也只当有人答了他,哪怕看不清,仍旧努力辨认着周围的人。
他不愿做瞎子聋子,不愿让别人用异样或者同情的眼光打量他。
“是。”一边说着,一边握起宫漓尘的手,在他手心慢慢写道,你猜的都对。
“那就好。”
“珑月,他是……?”竹真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问道。
“宫漓尘,靖王府此前的王夫兼管家,不过,你的事与他无关。”珑月这才回过味,竹真并不认识宫漓尘。
看向一旁坐着的溯,微一点头示意,而溯也欣然点了点头回应。她们此刻无需交流太多,她把宫漓尘接回来了,一切安好。
竹真隐隐激灵了一下,慌忙摇头,“没那个意思……你们赶紧进去吧。”
虽然知道珑月的身份,但是小小的院落中突然接二连三住进那么多有来头的人,竹真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身份悬殊,他又只买下了这么一个破落的院子,各各都是显贵之人,他们可住得惯?
然,一看见楚浔居然进了厨房,竹真吓得险些打翻了手中的水盆,赶忙道:“您歇着就好……”
“主子身边不喜外人服侍,还是我来。”
竹真慌忙把水盆递给楚浔,坐在门槛上,看着院中一顶租来的小轿,就已经快把院子占满了,不禁又叹息一声。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是住不下了,而这么多身份显贵的人……他做的饭菜能上得了台面么?
正苦恼着,忽听院门又被敲响,看了看仍旧坐在檐下阴凉处的溯,也放心了几分前去开门。
然,老旧的院门慢慢打开,一袭象征着尊贵的浅黄,却也是象征着他噩梦的人……
……
靖王夫宫氏 (7)
珑月小心扶着宫漓尘坐在椅子上,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一切担忧都已经过去,最起码,她安然将宫漓尘接回来了。
“无需如此小心,我只是看不太清。”宫漓尘又一次强调着。
珑月一笑,覆在宫漓尘耳边,双手拢着大声道:“我这样说话你能听见吗?”
“可以。”
还好,珑雪说,只要不是完全失明,只要不是完全听不见,就有极大的希望治好。而她从楚浔那里得到的消息,宫漓尘自万山之后并未曾受过伤,珑雪说,兴许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莫大的刺激……
“何须自责?”宫漓尘似乎能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随即又敛下眼眸,“其实,两耳不闻两眼不看,未必是坏事。”
珑月仍旧惨淡笑着摇了摇头,握起宫漓尘的手,在他掌心慢慢写道:“能医好的。”
“珑月,你何时会写字了呢?”宫漓尘突然问道。
珑月一愣,手指停顿了一下,还是诚实的划动,“清醒了之后就会。”
“原来如此……”
珑月赶忙在宫漓尘手心划道:“不是蓄意隐瞒,只想远离斗争。”
她想告诉宫漓尘的事实在太多了,而那些话,一旦若是喊出来……惊扰了所有人不说,以喊来的语速,几天几夜也喊不完。可是,也不忍心再在宫漓尘手心继续划下去,她的动作很轻,但是宫漓尘白皙的掌心已经微红,最终还是划下最后一句,“来日方长。”
楚浔送来了温水,珑月赶忙接过来,洗了洗帕子,将宫漓尘的手擦净,还是忍不住在他掌心写道:“稍后我替你把易容摘下来,沐浴了再换身衣服。”
宫漓尘微微一愣,眨了眨眼,也算是看向珑月,半天才道:“好。”
正说着,忽听院中有响动,些许显得乱。
珑月拍了拍宫漓尘的手背,示意让他先等着,迈步出门看看。
其实多少还是不太担心的,北莫瑾给她的一百死士,除了部分派出去,其他的全部把守了这个小院,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水泄不通。她承认自己有点神经质,但图的就是个安心。
院子中,只见溯挺身推倒,一旁的竹真……
“出什么事了?”一句话问出,这才见到直向她本来的淡黄色人影,这是……
“月儿……我的月儿……”被一个清瘦的身体猛地紧紧拥了个满怀,肆意的眼泪顿时淌进脖颈中,她还是想不到,一个男人也可以哭成这样。
本不想让太早告诉苏慕颜,修葺王府也仅需几天,她不想让苏慕颜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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