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开口说就寝,忽听帐外一阵细微的风声划过,紧接着,营帐的帘子飘然翻动,嗖的一声闪入两个黑衣人影。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所有的事都要挤成一堆不成?
珑月着实觉得疲惫异常,眼前已经开始阵阵眩晕,却在黑衣人扯下蒙面的那一刻,顿时强提起了精神。
“你来做什么?”
轻弦仍旧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屑般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溯,将身后的人一把推上前。
而身后的人并非如他一样一身黑衣劲装,全身上下被一个宽大的黑色斗篷罩着,大大的黑色兜帽遮住了脸颊,静静立着,珑月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有可能是谁。
那人伸出玉一般白皙纤细的手指,并不像宫漓尘的那般唯美,却给人以干净柔弱的感觉。轻轻掀去兜帽,露出一张清丽俊美的脸颊,可是这个人……珑月并不认识。
波澜再起 (3)
眉目如水墨淡烟,淡淡的疏离中带着隐隐清凌高贵的气息,沉凝的脸庞微抿的唇,这个人恐怕不爱笑或者从来不笑,脸上的紧绷是那么的自然。
本看似柔弱的面相却带着长久沉凝的威仪,他很美,却美得疏离高雅,让人望而却步,如一朵清晨白莲般,周身萦绕着氤氲,让人挪不开目光,任由身影扎入心中,却不敢上前半步。仿佛多靠近一分就是罪过,若有亵渎的心思那更是大逆不道的玷污。
一身毫无特色的墨黑斗篷,却无端成了衬托他离尘之态最好的底色,那抹肃黑,那抹高贵……
“你是……”珑月有些难以置信,虽然那个名字已经在脑海中回荡。
“墨岚。”来人轻声开口,清清冽冽的声音,仿佛寒冬暖阳下飘飞的雪花,虽有冰寒之意,却遮不住温暖的底蕴。寒凉,却难以让人置之千里之外。
墨岚?珑月望了望站在门边别这头的轻弦,又看了看身边的溯,溯眼中,与他同样的困惑。
纳兰珑馨掌心中呵护着的人,怎么可能被带到了军营中?而他们之间只听过名字,并无任何交集,那他来是做什么?
“一个时辰,我再来带他走。”轻弦说着,一闪身飞出营帐外。
而珑月考虑的更多则是……她的军营是不是还得大肆整顿?帝景天能如履平地也就算了,就连轻弦这个昔日的笨贼也能来无影去无踪?
墨岚慢慢的一转头,定定看向溯,而溯并不明如今状况,犹豫了一下,向着珑月一点头,几步出了营帐。
一时间,小小的营帐中只剩下两人一坐一立,坐着的是为北瑶立下汗马功劳如今重伤在身的靖王,站着的其实是她的妹夫,如今圣宠数年不败的皇夫。
如果在这个时候,墨岚大喊一声救命,引来营中无数将士围观,他们这样诡异的关系,这样诡异的见面,珑月恐怕真的会被碎尸万段。
可她偏偏直觉相信墨岚不会这么做,不为什么,她只是直觉。
“坐吧,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你来这不会很麻烦么?陛下那边怎么办?”珑月说着,强撑着起身,从箱子中翻出一条崭新的帕子,放入水中浸湿,拧干了递给墨岚。
墨岚微微一愣,还是伸手接过,擦了擦满脸的风尘仆仆,“我对她说要在佛堂清修一个月,她不会发觉的。”
珑月若有苦笑点了点头,纳兰珑馨有时候宠墨岚还真宠的令人发指,佛堂清修一个月,只要墨岚不出来,她恐怕连去打扰的胆量都没有。
“不过如此还是不妥,若真有什么意外……”
“若真有意外,墨岚自当寻一处僻静之地自尽,也不会连累靖王半分。”墨岚静静说着,空灵的声音,那语言何其尖锐。
珑月淡然一笑,替他斟上一杯温水,“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这里没有茶,说说吧,你来的目的。”
墨岚捧着与他手指相比甚显粗劣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想要皇位?”
波澜再起 (4)
珑月一时惊愕,这让她怎么回答?若是其他人问出,这虽说大逆不道,但她也不见得遮遮掩掩,她如今所做,恐怕满朝文武都已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可是,墨岚问出,让她怎么答?
他是纳兰珑馨的皇夫,权力顶峰一侧,而她如今想做的,是要将纳兰珑馨和他一起,从权力的顶峰赶下来。
“你无需多虑,若是你直言一句,墨岚愿助你一臂之力。”墨岚幽幽开口,率先坦白了立场。
“为什么?”珑月下意识开口问道,并非全然不信,可又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墨岚或许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相信,淡然一笑,如清晨细雨中白荷绽放,却又被狂风摧毁,留下遍地残乱,“她不配做女皇,胆小怯懦却又偏偏阴狠孤注。当年时传,先皇从小就指明【文】了墨岚入宫为皇夫,却并未明确【人】是哪名皇女。朝中私下间早【书】就有得墨岚者得皇位的【屋】谣传,可曾经先皇心中的人选早就定了是你,朝中才没有掀起太大的夺位动荡。”
珑月一听这话更加觉得尴尬,是了,她和墨岚只见还有这样一个尴尬的过往存在,如果她曾经不是傻子,墨岚是她的夫。
“所以,当日先皇逢病的时候,我也被接进了宫中。其实先皇当年病得不重,只是大病骤然,才让人觉得心神慌乱。而偏偏被我看到……”墨岚轻轻瞟了珑月一眼,“先皇夫将药强行灌进先皇口中,纳兰珑馨本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却在女皇突然奋起挣扎的时候,拿起玉枕砸向她的头。你不知道,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有多狰狞。”
珑月微微沉眸,却始终没开口,陈年旧事或许给墨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能想象,当时的场景中,恐怕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狰狞。更何况,她也知道,纳兰席英其实没死,也就不觉得那么恐怖了。
“那宫漓尘做了什么?”珑月突然问道,若照墨岚这么说,两人合力就已经算是把纳兰席英杀了,可是最终的罪责……
墨岚突然看向珑月,那眼中不知忽闪着什么,“纳兰珑馨用玉枕砸向先皇头顶的时候,先皇奋力反击,还是宫漓尘一掌拍上了先皇的天灵。”
珑月心中最后一丝飘渺的希望也破灭了,真的下手了,并且是死手,她就没办法替宫漓尘开脱了。
“就因为这个?你要助我谋反?你可知,如果皇位易主,你……”
墨岚脸上突然浮现一个自嘲般的笑容,却仍旧难掩他脸上超脱的神情,“你以为墨岚会稀罕这个皇位么?我如今就连住在宫中,都觉得恶心。你若是有心念我助你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容我落发出家,我便感激不尽。若是为难,赐我白绫一条,也算死得其所。”
就是这样的交易?那墨岚岂不是拿荣华富贵换一条死路?而他口中言之凿凿,绝不像是说说而已,更像是他心中早就已经酌定的事。
气氛刹然沉凝,墨岚在等着她的答案,可若说是求也不算过分,墨岚其实根本就没有向她索取什么,他或许只是求一个解脱,不管结局是什么。
波澜再起 (5)
“京都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其实珑月最关心的并非墨岚能不能帮她,这或许不是至关重要的,重要的是……
“宫漓尘自你离去之后,伤势突然痊愈,已入宫中伴驾。”墨岚简短说着,清淡的眉眼看向她,那眼眸中,说不出的嘲讽与鄙夷,就不知是嘲讽她被人背叛,还是鄙夷宫漓尘的又一次倒戈。
珑月轻轻抿了口已经凉透的水,“他们想做什么?”
“解你的兵权。”
原来如此,自从她得知宫漓尘在她走了之后,眼疾与耳疾不药而愈,且匆匆入宫再没出宫,她就已经有这等猜测。
她带了大军出来,京都中此刻可以说是空若无防,为了凑数,纳兰珑馨无奈将京都守卫都给了她,如此大的赌注,她又怎能不留后手呢?
如果她此刻带兵反扑,朝臣中也有些许里应外合,虎符在她手中,纳兰珑音已经在她控制之内,一声令下,哪怕过程粗鲁了些,可以说皇位唾手可得。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带兵攻回京都,那里是她的家,也是他们的家,不将她逼上绝路,她从来没想过让战火践踏自己的家。
的确,兵权是她最大的依仗,那些名头功绩都是虚的,纵然将她捧成了神,她也不会呼风唤雨,想夺位……谈何容易?
而宫漓尘……不管他是真正的倒戈相向,还是被纳兰珑馨挟持,她已经能预料到,再次的交锋,她已经输了。
“此事你有多少把握?”珑月并没有直接答应墨岚,而只能算换了个说法。
“如果你能做到,我有九成以上把握。”墨岚信誓旦旦道。
……
清清朗朗的夜空,遍地萧索风声,其实就在距离军营不远处的山侧,大树茂密之中,已能见一抹银白衣襟垂于树梢,随着树叶一同翻飞,乍看就像鬼魅飘忽林间。
若不是身手无人可及,谁又敢在大军驻扎旁边如此放肆?
轻弦一脸无奈仰着头,直望得脖子痛了,才开口道:“你玩弄人的口味越来越重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玩死她的。”
突然,树梢上猛地射出一颗青嫩的小果实,却不比暗器的劲头小,啪的打在轻弦饱满的额头上,刹然四碎,“我玩死的人数不胜数,何来重口味一说?”
“啊!”轻弦猛地捂着额头蹲下,酸涩的果汁未来及擦去已经流到了眼睛里,痛得直咬牙,“帝景天……你……”
“你如今的身手越来越差,能从皇宫中偷出人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帝景天的声音中仍旧带着戏谑之意,“京都近来情况如何?”
“如你所愿,乱得一团糟。”轻弦丧气说着,猛地揉眼睛,一边流泪一边道:“青刃教的人还不敢反抗,就把怨气全撒在了那些官员身上,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后果……江湖与朝廷两败俱伤真是你想要的?”
“两败俱伤也终有赢家不是么?”帝景天仍旧悠闲坐在树梢,猛地又丢下一颗果实,被轻弦闪身躲开,“呵……总算有记性了。”
波澜再起 (6)
“赢家?如果纳兰珑月不死,赢家必然是她,但是你知道墨岚手中握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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