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真的容不下他们呢?”宫漓尘猛地抬起头,眼中究竟划过多少希翼,极其认真问道。
直到这个时候,珑月才有些后知后觉发现,宫漓尘或许是说认真的。是不是醋坛子暂且不论,试问谁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身边还有其他人围绕?纵观历史上哪怕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哪怕小说传记中,女人争风吃醋永远是经久不衰的话题,不论身份高下,不论有无才学,只要还是人,总会有私心。
他是狐狸精! (8)
“你也知道,我留他们在府中只是为了方便照应,绝不是男女之间的关系,你也……很在意么?”珑月有些迟疑问道,或许哪怕只是有名无实,宫漓尘也希望两人感情纯粹得没有人来打扰?
“我如果说在意呢?”宫漓尘撑起身一动不动看着珑月,那眼中的郑重令人无法忽视。
珑月的脸上笑意渐渐没去,却并非愤怒不解,只是有些淡淡的无奈。或许她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世间事不可能太完美,有得必有失。
“我答应你,过些日子等一切安定了之后,我给他们另寻出路。”
似乎这已经是最完美的答案了,屋中乱成一团伤者众多,她独陪在他身边。他说在意,珑月立即答应他将所有的人都遣走,她对他如此重视,哪怕抛却责任做个无情之人也要成全他的独占……
可是,这似乎又并非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
他宁可她愤然指责他的自私,连带他之前犯下的错与他一并算账,他宁可不要她的宽容,他甚至怀疑,珑月究竟是真的没有理由就爱上了他还是因为为人宽容?
她连自己的自私也能宽容么?她能宽容到任他赶走她身边在意的人,这也算宽容?不是的话,那又是什么?
宫漓尘的思绪第一次混乱到了没有头绪,珑月也第一次因为身边的人无法调和而一筹莫展,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团无法解开的问题的根源,仅仅源于宫漓尘从他自己身上找不到值得她爱他的理由。
两人都不是神,也有走入死角的时候,两人一同走入死角的后果便是……谈恋爱也会变了味。
珑月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宫漓尘了,曾经确实欣赏他的淡然,一次又一次挑战着让他变得不淡然,会觉得很有趣。然,当她不再挑战他且不管再怎么安抚,宫漓尘都无法淡然下来的时候,就绝对不那么有趣了。
他变得任性,极其敏感,甚至可以用飞扬跋扈来形容,眼睛里仿佛再也容不下一粒沙。
汐了了红着眼眶前来道歉,他能二话不说甩手将茶杯扔向汐了了,如果不是她手疾眼快,恐怕汐了了最起码也要落得头破血流。
竹真带着伤照顾他的起居,他却能只因晚膳少了一道菜便怒砸茶杯,短短两天,茶具不知道摔碎了几套。
他甚至对溯没有半分好脸色,曾经也算得冰释前嫌的朋友,却不知为何,又变得剑拔弩张,他似乎连溯也容不下。
宫漓尘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得这么快?珑月曾以为是那日真发生了什么让宫漓尘难以接受,逐一问过之后,却也没发现什么太刺激他的事。
汐了了坦诚说,他得知珑月带了一个男子入府,呵护有加。生怕那男子恃宠而骄将他们都赶出去没了活路,却不想,那男子软硬不吃,他气不过顶了几句,两人其实都算不得争吵,那男子总共就说过一个字,滚。
他本想和那男子理论,无奈那男子有武功,一挥手掌风就将他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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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竹真匆匆赶来劝说,他一个不小心推到了竹真,竹真撞倒屏风又磕在了桌子上,桌子也翻了茶杯也都碎了。他慌忙想扶,却不想又一次摔倒,这才伤了手。
至于千净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不知道了。
而竹真的说辞大致也是如此,只是一再的表示歉意,没能替她照顾好她屋中的人,不该跟汐了了多嘴多舌说起那些事。并且,他也不知道千净流是怎么回事。
再问千净流,得到的答案更加让人哭笑不得。千净流的坦诚比汐了了更甚,他本是绝不会管闲事的人,之前王府被帝景天闹得鸡飞狗跳,他也老老实实呆在房中。
可是,在他看来,珑月是改变他早夭命运的贵人,如今供他吃喝有求必应,他理应替珑月做点什么。
然,当他听见院中的动静,一路跑来劝说,刚一迈进门便看见满目的血红,一个不支……晕倒了。他手指上的伤也纯粹是个意外,只是他倒下的时候,许是蹭了门框上的木刺而已。
珑月用力按了按额角,如果不是那日的事刺激了宫漓尘,他何以会在短短几天变成现在这样?转变之大,犹如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她都差点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了宫漓尘。
曾经日日在府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她们不知有情。分开之后才体会到情之深爱之切,聚多离少苦苦挣扎。历尽风雨她们终于能在一起,却谁又能想到,守得云开见月明,月明却是这般不尽人意的情境?
难道是……?
未来世人总结的经验,都说,婚姻乃是爱情的坟墓,一旦艰难险阻不再,两人已成正果,就不要再指望爱情了。
难道现在这样才是正常?是她期盼的太多了?可是……她感觉还没有开始和宫漓尘谈恋爱啊!怎么就成坟墓了呢?那个曾经淡然优雅,傲然隐忍的宫漓尘……到底哪里去了?!
珑月只觉得欲哭无泪,强打起精神面对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以及那长如裹脚布且没有标点符号的语句。
私生活归私生活,她如今已经开始上朝听政,下朝批奏折,曾经还放宽了心指望宫漓尘能替她批奏折拿主意,可如今,她挤出点时间全拿来陪着宫漓尘,也仍旧看不到什么好脸色。
怎么还能拿这些事让他更加烦心?更何况,他如今伤还未痊愈,她舍不得让他有半点操劳。
“唉……”珑月长长叹了口气,突然在意识中问道:“珑雪,你和你家王爷最终重归于好的时候,可曾觉得爱情无味?”
珑雪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回答道:“怎么可能?亲亲我我还来不及呢,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嫌不够用,无味?”
果然,珑雪比她幸福太多,又有点不甘心问道:“那你们亲亲我我之余,你家王爷有没有变得不大正常?比如爱发脾气,总是黑着脸一类的?”
“他敢?!”珑雪趾高气昂道:“轮的着他发脾气黑脸么?再者说,苦尽甘来,谁有那个闲工夫穷折腾?那么多苦日子都过来了,幸福的日子要是过不了,那就是传说中的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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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月彻底沉默了,她与宫漓尘的苦日子还不够多?可是,她明明能够感觉到宫漓尘珍惜现在的生活,可是……
“姐,不是姐夫给你脸色看吧?你俩吵架了?”珑雪终于后知后觉问道。
“没有。”珑月矢口否认,怎么也不会让宫漓尘与珑雪口中的贱骨头划等号,“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哦,没关系,人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大开心的日子。”
珑月额角上的青筋一时间蹦跶得极其欢快,好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
女皇的宫宴迟迟不见消息,珑月就算再盼着那场戏,也总不能贸然把千净流带进宫专门给纳兰珑馨瞧一瞧。恰逢王府中那么多糟心的事,暂时缓口气也乐得轻松。
自从珑月上朝以摄政王身份议政那天起,纳兰珑馨索性就连早朝都不去了,似慷慨重用一般将朝政全权交给了珑月。
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刺杀未成不好意思见她呢?还是不想看见她站在她身侧,索性眼不见为净了?
她如今身穿凝紫的摄政王袍,衣襟遍绣华贵的牡丹与祥云,除了已经被半架空的女皇,谁还能比她尊贵?她如今的位置,高高在上俯视文武百官,距离金光闪闪的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宫漓尘,你可知,如果你与我在一起仍旧无法快乐,我夺这皇位,又有何意义?
“简之航何在?”珑月朗声问道。
从百官队列的末尾,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出列一个人,一身墨绿的官服品阶恐怕刚刚够能进入大殿,几乎跪在进门的位置,朗声道:“臣在。”
“如今官从几品?”
“臣如今乃是文阁编修,从四品。”
文阁编修,从四品,说白了就像是个做会议记录的,自从简之航嫁她无果之后,能够再入朝堂,墨子群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本王已经先行禀明陛下,调任你为工部尚书,全权统领工部。本王要你有生之年只做一件事,治理泷河天谴。”
“臣……遵旨。”简之航跪在地上深深俯下身,远远只见得一个墨绿的小点儿微微颤动。
而泷河治水的话题并不算新鲜,当年简之航力谏治水一策,珑月刚被封靖王的时候,还蹚浑水讽刺过他。风水轮流转,如今曾被奚落排挤的官员翻身得以重见天日,一干为国尽忠的官员高兴还来不及,谁还能记起一年前的事将其联系称为朝令夕改?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通常多少懂些为官之道的人都明白,这三把火,捧得劝不得,朝堂上出奇的没有争吵声。
直到宣布退朝,文武百官纷纷散去,简之航仍旧没有动,看着珑月步下台阶,这才缓缓起身,脸上虽有些激动,但更多却是困惑。
“殿下,臣还记得您当时据理力争,说泷河天谴乃是可不争之地,任其泛滥迁徙百姓,乃是节财省力之举,为何……?”简之航却不像那些官员能低头便低头,若有困惑,为何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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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的你也当真?”珑月微微一笑,与他一同向宫外走去。
而珑月此刻的位高权重功威显赫,简之航如今的职位卑微大起大落,他已经不能再像曾经那般鄙夷珑月,但却并不影响他的质疑。
“殿下曾言其实不假,泷河治水耗费人力财力万千,数十年也未必能见成效。劳民伤财却未有政绩……臣不怕辛苦,不怕被世人诟病,但恐怕落下中饱私囊的话柄,还望殿下三思。”
珑月一边慢步走着,一边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