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我并非要打伤你,曾经那些重伤你都能坚持下来,这些伤痛……你其实不会被打倒,对不对?
月,我并非要质问你,只是想证实你心中有我,不会恨我,其实你仍旧爱着我,对不对?
月,你其实并非真的要全都放弃,你不舍得,对不对?
月,重新开始好不好?不要那么残忍,不要用悲剧来化解这一切……
予取予求 (7)
一声声的呼唤,他相信珑月会听见的,他相信珑月的善良不会在旦夕间化为乌有,她或许只是累了,或许只是需要时间平复心中的伤痛。
可是,太久了,实在太久了,久到让他恍惚间以为就这么守了她一生,等老了一颗心,等枯了满眼的泪。
那毫无起色的伤,那屡屡让他产生错觉以为已经消失了的呼吸,那身上不易察觉却依然在变冷的温度,上天听不见他的祈祷,珑月也听不见他的呼唤……
……
在溯看来,这场人祸其实可以避免,在他看来,这几个人根本还没有走上一条不归路,可是,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也说不清楚。
他痛恨宫漓尘打了珑月,但他也知道,那些伤远不可能致命。而当时宫漓尘只说要给她些记性,让她以后莫要再任性,他便信了,他如今恨的是自己。
他痛恨帝景天一意孤行毁了珑月的清白,但是他知道,其实终算下来,帝景天才是遭逢大祸之人。而他有些不明白,珑月本就是摄政王之尊,在北瑶,用清白来衡量她都可以实属大不敬之罪,清白之于北瑶的女子,无非只是一件送与最爱夫君的礼物而已,珑月为何会如此伤心?他如今也只恨自己,没能保护好珑月,没能让事事随了她的心意。
所有人都在说,珑月已经时日不多,且很可能就这么一直睡着便香消玉殒,所有人都说得那么言之凿凿,可是,他不信。
他一点儿都不信!
他曾经被杖毙仍旧能活下来,一副伤残之身的时候,所有人也都说过奇迹不可能发生两次,但他如今武功恢复了近九成,与昔日相比几乎没什么差别。再逢阴雨,他除了感觉些许疲惫外,已经与常人无异。
所以他相信,他都可以活下来,珑月也可以,因为他们都有未完的希望,也有牵挂着的人。
唯有一个人比他更加淡然,千净流。他说人各有命,生死在天,生死乃轮回,并不算得消亡。
他不知道千净流为何从来不去看望珑月,不知是看淡还是看透,他宁可相信,千净流乃是先知,知道珑月不会死。
如往常一般端着早膳进门,虽然两人恐怕都吃不下,他可以多少让珑月喝下去一些,再坚持让宫漓尘也吃一点儿,唯有如此。
而一进门,溯猛地一愣,端着托盘的手无端颤抖。
宫漓尘还如往常一般坐在床边,束发一丝不乱,面容干净整洁,他说,珑月喜欢他的脸,弄脏了,珑月醒来会皱眉。
可是他今天身上的衣服也是崭新的,一抹惨烈的白,就连那束发的绢布也是白的,白得刺眼,白得惊心。
“我并非诅咒于她,只是若她不在了,我又哪里有心思更衣打理?”宫漓尘静静说着,已经不似往常那般忧愁焦急,整个人淡如水清若风,仿佛整个人已经变得清明。
一寸寸将珑月乌黑的长发梳理整齐,用帕子一点点将她的脸颊擦净,虽然已经苍白消瘦,但她很美,他一直都这么觉得。
予取予求 (8)
珑月的身体变得很轻,他抱了她这么久,每天都能感觉到又轻了几分。她的手臂变得纤细,苍白透着青色的血管,无力垂在他身上,他似乎已经想不起她搂着他时候的感觉,他如今的记忆力差得令他觉得恐惧。
整日的陪伴,他却想不起当初珑月鲜活之时的样子,曾经那些幸福的记忆,如退潮一般悄然离他远去。
溯将早膳放在桌上,着实不愿看到这一幕,利落转身离去。他其实知道,王府中已经开始准备珑月的丧礼,他阻止不了。而如今宫漓尘自行穿上了孝衣,他也阻止不了,他明白宫漓尘如今的心情,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他不想放弃,奇迹发生在他身上,他也希望能发生在珑月身上,她不会死,绝不会!
“你要是再在这无理取闹,耽误了我救人,一切后果可是你自己承担,就别怪我都推在你身上了。”大门处传来一个清亮的女音,正是他要去等待的地方。
而方柳书的声音一直充满了为难,道:“这位姑娘,并非在下无理取闹,姑娘最起码报上一个名号……”
“你管我叫什么。”女子蛮横道。
“那姑娘可否能答出,若是人昏迷不醒,大致又有几种病症如此?”方柳书仍旧尽职尽责考核着要来入府为珑月医病的人。
“她爱醒不醒,我又怎么知道她为了什么?一句话,要不要我医治。”女子的话反驳得颇无道理,显然不想顺着方柳书的路子来。
溯转过回廊,便见王府门前站着一个粉嫩衣裙的女子,看似应是花样年华,着实与医者的形象差太多。
昂首挺胸一脸的蛮横不讲理,双臂抱着,本不算高的身量却仍旧俯视着看人一般,而一旁的方柳书反倒像是求人,微弓着腰,说话十足客气。
已经足足有五日没再有人登门了,每一个人都在焦急抱着希望等待,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着实太不靠谱,恐怕方柳书也不至于将人拒之门外。
溯静静看着,他们不仅要筛查滥竽充数的医者,更要防着有心之人借机下手对珑月不利,而眼前这个女子,连名号也不肯报上。
“喏,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我数三声,没空跟你在这磨牙……三!”女子利落直接喊三,转身就走。
“唉?这位姑娘……”方柳书愣了一下,下意识还是不想放过机会,赶忙几步追出门,只见身边黑影一闪。
溯恭恭敬敬向着女子拱手弯腰,他宁可相信,这女子真的是不出世的高人,若是有心之人,又何必连编造个名号都带着不屑?
粉衣女子只身前来,可谓两袖清风,站在溯面前堂而皇之受了他一礼,眨眼看着他,眨眼,再眨眼,只是溯看不见。
溯一挥手向粉衣女子做了个请,那恭敬的姿态让方柳书都觉得有些过了,难道真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粉衣女子勾唇一笑,施施然转身踱步跟着溯,那姿态,没有平民进入摄政王府的谦卑,更无身为医者的谨慎,潇洒自如,犹如逛了个花园。
炼狱后,大现朝阳 。。
一步跨进珑月的房间,左右并无人服侍,只有宫漓尘守在床边,而一旁的早膳凉透了也没动过。
宫漓尘见又有人来替珑月诊治,稍向床尾靠了靠,仅此而已,他如今眼中只剩下珑月,且对来诊治的人并不抱什么希望。
粉衣女子也不表示什么,直接踱着步子上前,捞起珑月枯瘦的手腕,嘲讽笑着摇了摇头,“啧啧啧,能把一女子摧残成这样,你们也怪不容易的。”
然,也已经有不少医者唏嘘过珑月的伤势,纵然不曾这么大胆讥讽过,宫漓尘与溯也没什么反应了。
粉衣女子一不要座,二不询问病情,仅是搭脉沉吟了近半炷香的时间,又伸手撩开珑月的眼皮看看,掐掐她的喉咙,最后看向她身后已经溃烂的伤。
“五万两黄金……”
“不成问题。”宫漓尘还没等粉衣女子说完,直接果断答应,猛地抬起头,那眼中,划过一线希望。别说是五万两黄金,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
然,粉衣女子却仍旧嘲讽笑着摇了摇头,“五万两黄金,我能让她醒来留遗言,至于要让她活下来么……”
“只要能救她,予取予求。”宫漓尘甚至有些激动,他真的看到希望了,真的。
“哦?予取予求?”粉衣女子挑眉重复着这一个字,眼眸离开珑月的伤,却在宫漓尘身上流连着,上上下下打量,点头轻笑,“果然啊果然,要想俏一身孝,这身孝衣还真真配你。”
宫漓尘皱了皱眉,对于这一番不合时宜他也绝不想忍受的调笑,如今只能忍下,或许,珑月的命就在此人手中。
“本人多年行医,却鲜少医治必死之人,在阎王手上夺人是要遭天谴的,所以,多大的代价也得掂量几分。不过……”粉衣女子突然拖长了声,看着宫漓尘的表情随着自己的言语变化,似觉得有趣,“本人有一癖好,贪恋一夜风流。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了入幕之宾,曾有不合我意者,哪怕百万两黄金也请不动我出手。”
说完,就那么很自然很理直气壮的看向宫漓尘,那话里的意思也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她要的居然不仅仅是钱,还有宫漓尘,一夜风流……
宫漓尘一颗已经被希望牵动的心瞬间又落回深谷中,且深谷中不知何时似有钢针一般,登时刺得血肉模糊。
有些难以置信望着粉衣女子,手指慢慢蜷曲攥紧,再攥紧,直到手心中也传来刺痛,眼前女子的表情依然云淡风轻,看着他并不见得有多么惊艳,仅仅像是寻到了什么新鲜的玩物。
命运的流转并不可怕,他早就知道,只要摘下了面具,就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纵然珑月不能将清白的身体给他,但是他却仍旧清白,如若他委身于其她人,就算有千般万般的理由,他们两人间,还剩下什么?
“我乃摄政王……”
宫漓尘的话刚开口,粉衣女子便开口打断道:“摄政王身边如今没有王夫也没有侍夫,你只是她身边一个无名无分的宠,我相信,拿你换一条命,她不会介意的。”
炼狱后,大现朝阳 。。
或许是真的不会介意的,仅用他的清白换珑月的性命,不管怎么衡量,那都是绝对值得的。
只是,他如果真的不干净了,拿什么脸面去面对珑月?珑月……真的会不在意么?哪怕珑月不在意,可是他……在意。
他如今仍如在宫中的时候一般,宁可迎接一顿毒打,也不愿……
“呵,看来你们也并不是那么诚心救她,保了清白还可以再嫁,可失了清白哪怕她醒了也会失宠,这般心思,我倒也能理解,告辞!”
说完,粉衣女子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