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这种东西,是需要互动的,而跟宫漓尘吵架,就犹如一拳打在了冰块上,冻得她难受,冰块却丝毫不伤。
珑月摇了摇头,驱散心中的不爽,笑着看向封扬问道:“怎么样?解气么?”
封扬毫不在意的轻笑摇头,直言道:“几年未见,他似乎不如往年那般沉然了。”
“哦?”珑月的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他几年前比现在还面瘫?”
封扬一笑,就如拨开云雾的阳光一般耀眼夺目,虽然身处困境,仍旧不显晦暗,那颇有磁性的声音仿佛扫动着心底,“可以这么说,我也仅在三年前见过他一次,听他说过一句话。”
“他说什么了?”
“宣读你们女皇的手谕而已,要我安分守己。”说着,封扬起身将收拾好的碗筷送向厨房中,待再回来,递给珑月一杯清水。
珑月微点头以示感谢接过水杯,刚要说什么,却又想起了周围那些眼线。虽然看不见身影,但细细沉凝中,也能感受到周围不少杂乱的气息,细韧绵长,通常在小说中,这是高手的象征。
可是,她如果真的要跟封扬说什么的话,又不能学北莫瑾,跟封扬躺在床|上说。
日上中天,院中又没有什么大树,屋檐的阴凉已经越来越少,快要坐不住人了。
与面瘫论七出 (5)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封扬仰头望了望天,“正午时分正是该休息的时候,下午去菜田,你若是不想回寝殿……”话已经开口,却顿时为难了。他的院中,除了自己住的房间外,都是空屋,可若是贸然……
“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想回去,在你房中歇一会儿可好?”珑月赶忙问道。
……
封扬的房间与其说是简单,不如说简陋。灰色的窗幔些许泛白,屋中除了床榻,居然只有一桌一椅,就连盛衣服的箱子也小的可怜,缩在一处墙角边。
桌上放着一盏小油灯,而在这个时空,有钱人家用蜡烛,穷人家里才用油灯,珑月也是在这,才第一次见到油灯。
同为质子,甚至同为她的夫,这待遇哪怕比之北莫瑾,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躺在封扬的床|上,一股阳光的气息瞬间包裹而来,被褥清凉干净,打理得整整齐齐,都有些不舍得去弄乱了。
其实,她并不是有意鸠占鹊巢,只是什么叫身体不饶人。
她昨日又是愤怒又是伤心,还被人削了一刀,而昨晚又几乎整夜没睡,方才在院中出了些汗,珑月直觉得自己的手臂是不是快要废了?
但事实证明,她有点娇气,怕疼而已……
直到着实支撑不住幽幽睡去,珑月临睡前终于在心中咒骂一声:你个笨蛋啊,看不出来我有话说么?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然,封扬的的确确是个正人君子,珑月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偏西了。伸个懒腰扯动了伤口,呲牙咧嘴出了门,只见封扬就坐在墙根处一个矮凳上,没回头,不知聚精会神在地上画着什么。
平整的黄土地上横七竖八的线条,其中圈圈点点有圆有方,似乎不大像是自己与自己下棋。
珑月站在他身后许久,终于看出几分端倪,微微叹了口气。
封扬顿时回头,松口气道:“醒了?”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迅速将地上的痕迹蹭去。
“不怕他们看出来么?”珑月淡淡问道。
封扬突然傲气一笑,扫视了下周围,拍拍手中的尘土道:“这些,哪怕让他们明着看,他们也看不懂是什么。”
与面瘫论七出 (6)
珑月的眼睛突然迷蒙了一下,也就在刚才刹那间,她似乎见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封扬,一闪而逝。那股傲气,那种自信,那种俾睨天下的气魄……
“我听过你的传闻。”珑月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院菜田走去,“或许也可以说,我对你曾经的故事很好奇,介意说说么?”
“为何好奇?”
珑月微微一笑,朗声道:“曾有传闻,封扬名号一出,敌军不战自溃,小儿夜不啼哭,就连鸟兽都要挪窝,是不是真的?”
此话一出,就连封扬也笑了,坦言道:“不战自溃的见过,小儿夜里哭不哭就不知道了,鸟兽挪窝……无暇顾及。”
“封扬,你还有家人么?”
“没了,我乃封家独子,十二岁时父亲战死,母亲殉情了,我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封扬答得无比爽利。
珑月微一低头,“对不起。”
“无需歉意,陈年旧事而已。”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菜园。
珑月背靠墙根坐着,而封扬则开始在田间忙碌,据说三年多如一日,他的生活日日如此,简单得不需要任何计划。
……
珑月一直在封扬那吃完了晚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琉璃捉完了虫子居然偷懒,直接下班了。
其实,整整一天,她也没跟封扬说上几句正经话,身边那些眼线如影随形,恐怕封扬今天拔了几根草,宫漓尘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不自由的感觉其实很不好,不自由的状况下,她什么也做不了。
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珑月的视力极佳,瞪着眼睛都能数床棱上穗子的丝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翻了个身。
没办法啊,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论其原因究其根本……居然还是宫漓尘!
她就说么,如果没有宫漓尘,这个世界将是多么多么美好啊。
而现在这种情况,再这样下去,她都怕自己忘了任务是什么了。
再次烦躁的一翻身,突然,珑月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一股灼热自下而上猛地涌进喉咙中,勉力咽下,满口的血腥味。
“姐?”
与面瘫论七出 (7)
“……放心吧,没事,有人在挑战我的智商而已。”
“姐,你不是受伤,而是中毒……”
“我当然知道,放心,早有防备。”
珑月一再开解着珑雪,从怀中摸出一个扁扁的药瓶来,从中倒出一颗自己制的药。
好在她有备无患,她不懂医,但是珑雪可是好学生,那些药物典籍,医学著作,她背了不知道有多少。
当初她替自己准备东西的时候,就按照珑雪给她配的药方做了药,寻常的毒基本都能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一颗药吞下,不大一会儿那股灼热就化为清凉渐渐散去,珑月的脸色异常不好,不是中毒,而是气的!
“什么情况?”
“有空再说,不是什么大事。”
珑月冷着一张脸,静静躺在床|上,约莫一炷香过后,门外真的来人了。
“靖王殿下,宫漓尘带御医前来诊脉。”
来的是时候,而宫漓尘也真是事无巨细真是够关心她啊,居然亲自来,但是宫漓尘,故技重施……你已经江郎才尽了么?
“进来。”
宫漓尘带着那个年轻御医进门来,只在她几步外站定,一个眼神,示意御医诊脉。
年轻御医只是上前稍搭了搭珑月的手腕,一拱手道:“殿下,还是让臣看看您肩上的伤。”
珑月慢条斯理直起身来,任御医剥开她肩上沾满血的布条,重新上药包扎,而她则一直静静看着宫漓尘。
毫无疑问,宫漓尘这一次真正触到了她不能碰的禁地。
他可以百般刁难她,可以管束她不给她自由,可以肆意妨碍她要做的事,她都能跟他玩笑对骂,转过身就当没那回事。
但是,唯有一点,他不能给她下毒!
因为,不管能不能害死她,珑雪会担心。
她们之间相距万里,一旦对方的身体出了问题,另一方立刻就能感觉到。毒这种东西一向匪夷所思,她们离得太远,珑雪只能干着急。
“殿下,伤口虽然不深,但也要多加注意些。是臣的过失,这就开下镇痛的方子,以免殿下夜间休息不好。”年轻御医沉稳说完,起身便要走。
与面瘫论七出 (8)
“慢……”宫漓尘终于开口了,“殿下今日在他处用膳两次,你且看仔细,可有不妥?”
“臣方才诊脉,确无不妥。”
“再诊。”
年轻御医满脸狐疑着,无奈,只得回转身。
“不必诊了。”珑月慢条斯理说着,冷脸抬脚下床,缓慢踱步到宫漓尘面前,一改平日里的调侃笑骂,严肃且满是厌恶,“宫漓尘,你不觉得你很无聊么?堂堂一个男人不考取功名为百姓谋福祉,也不一展雄心为国效力,净守着个宅子处处搬弄是非。自翌姿态超然,将众人都不放在眼中,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姿态其实很恶心。”
宫漓尘淡漠的眼睛猛地一震,看向珑月,居然皱起了眉,随即一恍然又恢复平静,只是声音比平日里都要冷,“宫漓尘奉命掌管王府事务,对殿下的安危多加小心,何来搬弄是非一说?”
珑月没有理会宫漓尘的反问,倒真是极其鄙夷的一笑,“你以为,你之前一个计谋除掉了不会说话的溯,还能用同一个计谋除掉封扬?你以为,这整个王府,就你长脑袋了?”
“宫漓尘不明殿下所谓何意,封扬乃东炽国质子,是为客,就连陛下也要顾忌几分,又何来除掉一说?”
“你不明白没关系,我明白就行了。”珑月话已至此,相信宫漓尘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而他又明白了多少不该明白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她不能再让珑雪替她担心。
珑雪的处境一样复杂,且已经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她更不能让她分心。
她们虽然只是来完成一项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当精神回归本体,这个身体就算死了。然,如果在任务完成之前死亡,那就如同普通人一样,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宫漓尘,我不管你与谁有仇,要除掉谁,你大可去动手。但是,别利用我,你不一定玩得起。”珑玉的声音越见冰冷,最终目光扫过宫漓尘几近僵直的身影,不再弱势求全,哪怕豁出去了任人怀疑,倒也颇为快意。
做个奸臣其乐无穷 。。
“殿下多虑了,还请早些休息,在下告退。”
又是一记重拳打在冰块上,珑月躺在床|上,越想越不爽。有点儿坐立难安,心里仿佛是忘记了什么事,有些不安,偏偏似乎想不起来。
辗转反侧,猛地一腾身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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