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貂蝉,有关联吗?”咽下口中的汤,我蓦然询问。
王允拿勺的手微微一定,“为什么这么问?”
“她是我的前世?”看着王允,我说出心里猜测许久的事。
“你们,命格一样”,皱眉犹豫了一下,王允说得有些迟疑。
“换句话说,我们是同一个人,只是存在于不同的空间,比如我,来自于未来?”扯了扯唇角,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王允没有开口。
“难怪我会痛。”我皱眉,喃喃自语,我同貂蝉……果然是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吗?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貂蝉死了……我还会存在吗?
前世都已经死了……我这个今生,应该不复存在啊。
“貂蝉她……”抬头看向王允,“怎么样了?”
“貂蝉很好。”王允看着我,轻轻抚上我的脸,给了我一个狡猾的答案。
这个答案令我心生不快。
因为他口中的貂蝉……是我。
“我睡了多久?”
“半个月。”
他又舀了一勺来递到我唇边。
我张口,吞下。
半个月?我足足躺了半个月?
“郭嘉和赵云他们呢?”
“在糕点铺。”王允拿帕子拭了拭我的嘴角。
我微微偏头,伸手去接帕子,手肘不小心碰触到王允的左臂。
王允手微微一抖,帕子飘落在地。
我狐疑地抬头看他,却见他面色煞白,额前有冷汗渗出。
“你怎么了?”
“天冷,受了风寒。”明明面色苍白,他却是神色如常地道。
“司徒大人”,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
我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个婢女,有些面熟的样子,手里捧着一只玉碗,碗里是热腾腾的汤。
小眉?
这不是昭德殿的婢女小眉?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随后四下打量着这个地方,难怪如此熟悉,这里莫不是……婉公主的寝宫,昭德殿?
我是从这里被掳走的,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吗?
“这汤,还需要每一个时辰准备一次吗?”小眉低头,恭敬地问道。
“不需要了,准备一些清淡的菜色。”王允淡淡吩咐。
“是。”小眉端着汤低头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准备一次?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碗,不知道我何时会醒来,所以一个时辰更换一次吗?所以我醒来才能喝到热汤?
半个月,天天如此?看着他充斥着血丝的双眼,我微微皱眉。
“司徒大人还真是浪费食物呢,如此暴殄天物不怕遭了天遣?”弯了弯唇,我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将勺子再度递到我唇边,他淡笑,“没关系,我命犯天煞,不怕天遣。”
我一怔,嘴唇不自觉地轻抖,勺子里的汤泼了出来。
“呵呵”,他笑了起来,抬袖来擦我的脸,纯白如雪的衣袖沾上了污迹,他也不在乎。
我愣愣地看着他,随即注意到门口走进一个女子。
一袭华丽的宫装,艳若桃李,是婉公主。
只是如此打扮的婉公主让我有些不习惯。
见到她,我便突然想起了赵云,想起了那一个雪夜,想起了董卓掐着我的喉咙,他那如同从地府中爬出的恶鬼一般的模样,却是叫我的心生生地开始疼……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郭嘉找回了王允?王允带我进了宫?
“公主。”王允站起身。
“听小眉说她醒了,便来看看。”婉公主看着我。
“嗯,刚醒。”王允点头,“多谢公主收留。”
“不必客气,王司徒为我刘家竭尽心力,本宫如此份属应当。”婉公主笑得雍容。
收留?
我微微一愣,然后便想通了。
那个女子背负着笑笑之名而死,如今董卓想必是满世界追杀我吧,而皇宫,竟是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呢。
毕竟,谁也不会料到,我会躲在婉公主的寝宫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王允与董卓倒是不谋而合,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呢。
这是我第三次进宫了。
第一回是阴差阳错被小毒舌捉了进来,第二回是董卓为保我安全亲自将我送入昭德殿,这一回,竟是王允又将我送了回来。
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一个不断循环的圆,那般的讽刺,却又是无奈。
此时,看着婉公主,我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女子一直心怀算计,但却又是那般的无可奈何。
“公主殿下。”小眉匆匆跑了进来,在婉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
婉公主微微一怔,随即回头看向王允,“司徒大人借一步说话。”
王允点头,扶我躺下,“刚醒来,再歇歇吧。”
我乖乖躺下,闭上眼。
耳边听到他们离去的声音,我复又睁开眼,掀开锦被,坐了起来。
除了身子有些乏力外,身上竟是感觉不出任何的不适。
“小眉,出了什么事,公主那么样急?”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低声谈论。
“听说刚刚董太师的兵马出了城,碰到一队商旅,结果……那些人都被杀了,他们抢了女人和财物,割了上百颗人头悬在马车上一路进了洛阳城……听说,那血染了一路……”那个叫小眉的婢女轻颤着嗓音道。
“什么?无冤无仇的……”有人轻呼。
“是啊,听说那些人被生生掐断了脖子,死状极其恐怖。”
我咬唇,直到咬得口中有血腥味流转。
侧头,正对着铜镜。
我微微愣住,对面的铜镜里,是一个女子姣好的面容,白晰光洁的肌肤之上,连一点瑕疵也无。
那是一张皎若明月的脸。
那……是我?
我缓缓抬手,抚上脸,对面铜镜里的女子也缓缓抬手,抚上那无瑕的容颜……
焚心(番外)
漫天大雪,董卓站在原地,望着那早已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
心,一点一点裂开,连血,都仿佛结成了冰……
那双眼睛……
是笑笑的眼睛……
那双流泪的的眼睛……是笑笑的眼睛……
而他……居然……
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指尖狠狠刺破掌心,殷红的血沿着指缝滴下……滴入那纯白的积雪之上,鲜红得刺目。
无声地张了张口,他却是连那个名字都无法从口中喊出。
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唤这个名字?
居然……他居然认不出那个可以舍命相爱的女子……
蓦然抬手,两指如勾,他面无表情地直直刺入自己的双目,他要剜了那眼睛,剜了那辨不清真相的眼睛。
认不出笑笑的眼睛,要来何用?
当他在太师内享受那自以为是的幸福之时,他的笑笑……他的笑笑究竟禁受了怎样的苦楚?
这天下,还有比他更为愚蠢的人么?!
“大人!”樊稠的声音蓦然响起,已触到眼眸的手被急急地挡下,“大人,你要干什么?”
一掌击出,董卓只字未讲,将樊稠打翻在地。
眨眼间,几员副将齐齐上前,制住了董卓。
“放开我。”低低地开口,董卓暗哑的声音仿佛没了生命一般。
“大人,得了天下,何愁没有女人?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气短?”一旁,郭汜气急道。
血红的双眸直直地刺向郭汜,那般恐怖凌厉的目光,仿佛地府中爬出的恶鬼一般,郭汜惊得收了口。
“大人,小姐她……看到您这个样子,会伤心。”樊稠抬手拭去嘴角被打出的血迹,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开口。
“我差一点……便亲手……杀了她……”血色的双眸一片死寂,董卓低低地说着,随即蓦然抬头,狠狠一抡手臂,几员制住他的副将皆被甩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我差一点便亲手杀了她!”
樊稠微微一愣,不自觉地轻轻抚向胸口,那胸口,贴身收着一只碎镯子。
“小姐……不会怪您的。”
董卓蓦然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入耳却如恶鬼呜咽一般……
笑笑……不会怪他吗?
刚刚……就在刚刚……他亲手扼着笑笑的喉咙,他想掐死他……他差点杀了比自己性命还要宝贝的笑笑……
抬起双手,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沾了笑笑的血……
那双流泪的眼睛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在流泪……
她在流泪啊……
他的笑笑,在哭……
她在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混帐如他……
就连他自己,都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
今天,是个雪天呢。
今天,原是笑笑的生日……他们约好的。
心痛得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董卓重重地倒在雪地上。
口中咳出血沫,他就那么直直地躺在雪地上,望着漆黑的天,府门前的灯笼映着银白的雪,漫天飞舞。
“仲颖……”眼前,一个可爱的小女娃,粉粉的脸颊上挂着甜甜的笑,她张着短短的小手,向他跑来。
董卓微微动了一下,那个小女孩仿佛伸手可触,仿佛只要他一抬手,便能将她抱入怀中。
可是,他没有动……
他,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幻影,一触即碎……所以,就这么看看,也好啊……
那小女孩蓦然不见,出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她背着双手,一脸狡黠地看着他。
她说,“你为什么不娶我?”
她说,“你不老,我也刚刚好。”
她说,“笑笑永远都不会怕仲颖,无论仲颖变成什么样子。”
她说,“娶我啊,娶我,然后一辈子都陪我在凉州,哪儿都不去……”
就这么看看,不去碰她……不能碰她……
“太师大人,夫人她……”管家从府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