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中,萧直扬唇笑了。
“嗯,一起去。”
缩在他肩窝的小公主咧了嘴角,心情愉快地睡了,徒留萧大将军独自忍耐痛并快乐的漫漫长夜。
窗外的月娘似乎也被这一对夫妻奇葩的“初夜”尴尬到了,已经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第39章 同游神马的
当人生中最尴尬的一个夜晚终于过去后,公主和驸马大人饱受了府里无数双眼睛意味深长的问候。
佑和虽然羞赧,却不会真的去在乎这些。
萧直就更不在乎了。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他早已经历过,先前被人断袖长断袖短地说了好几年,也好好地过下来了。与那一比,现下这些压根不算什么。
然而,群众的好奇心是极其强大的。既然将军那头探不出真相,一个个便都把目光瞄向了东苑,可惜东苑的丫头们也颇无奈——公主的嘴巴太严了。于是,众人只好另想他法。谁知,当日晌午,大家却被一盆突然的冷水泼凉了心。
消息是从负责西苑清洁浆洗等杂事的婆子那儿传出来的。
据说,这日午间,那婆子照常去大将军房里收拾,特意去瞧了瞧将军的床榻,可是却没有看见应该看见的,将军的床榻被褥都很干净,连一点儿异样的颜色都没有。
众人颇有些失望。
这消息,西苑的仆婢当然有所耳闻。
不过,与众人沮丧的表情不同的是,秋昙却始终很高兴。
毕竟在佑和公主身边待的时间长了,对公主的性子比较了解,且她又是个聪明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极佳的,是以纵使佑和公主并没有透露什么,她也能从公主的神色中瞧出一二来。单是看见公主从西苑回来后脸上许久不退的红晕,秋昙心下就了然了几分。
想来公主和驸马都同榻共寝了,敦伦之事怎会错过,驸马到底二十有四了,正是年盛之时,即便公主懵懂不知事,驸马总是懂得的,何况本就是夫妻,现下又两心相契,圆房是再应当不过的了。
至于西苑那婆子发现的问题,秋昙觉得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就是没瞧见落红吗?
谁说落红一定得落在被褥上,人家宫里的娘娘们还都有专门的帕子呢!不说宫里,外头的世家贵女们嫁到夫家,第一回不也要这么做?那可是贞洁的凭证!
想来是这将军府人丁稀落,驸马大人又是个武将,生活上大抵不够精细,日子一久,连下人们的脑筋都僵死了,连平常世家的规矩都不清楚了,且又侍候得不尽心,公主与将军第一回同榻,西苑里竟没有一个婆子晓得送块帕子过去,害得她家公主还得自个儿贡献一张帕子——秋昙不愧是安阳宫唯一的大宫女,早上佑和公主回来后,她不过是伺候公主换了件衣裳,就发觉公主身上的帕子不见了。
秋昙晓得,大婚前,宫里嬷嬷是对公主教导过的,这样一想,事情便顺了。
至于那块帕子现下在哪儿,那不是重点,或者是公主害羞把帕子丢了烧了,又或者,是被驸马大人收起来了呢……管它呢,只要公主和驸马确实圆了房,那便是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期盼便是公主的身子越来越好,到时再替驸马生个儿子,以明德帝对佑和公主的宠爱程度,小主子定能封个郡王,那么公主这一生便无需操心了。
秋昙自个儿脑补得美美的,如何也不会想到佑和那个帕子不过是恰巧落到萧直的房里,而萧直则顺势收到自个儿怀里去了。
另一厢,佑和也顾不上注意秋昙咧到天边儿的嘴角,现下她心里只惦记着后日的游园会,正考虑要不要提前知会乐安一声。尚雅园的游园会办了好些年,乐安每回都能去,可是每回都不能同她一块儿去,现下突然得了这样的好消息,她当然想在第一时间与乐安分享。
可是,想起皇兄每年的禁足令,佑和又有些犹疑,琢磨了一瞬,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乐安,免得乐安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这事提前传到了皇兄耳中,那可就糟糕了,还是萧直想得好,等他们去了回来,皇兄若要禁足便让他禁好了,到那时,她还巴不得皇兄将她和萧直一块儿禁足呢,那样萧直便每日都能待在府里了……
·
腊月十六,尚雅苑的游园会在佑和的殷殷期盼中到来了。
说来也巧,几乎每回游园会都能赶上下雪,今年依旧如此,前一日刚来了一场初雪,一直落到夜里,地上积雪甚厚,因着这般风景,游园会的乐趣大增,佑和的心情从昨日开始便越发激动难抑了,一想到可以在尚雅园赏初雪美景,便觉得一切都美好极了。
一大早,佑和就起来了,将将盥洗完,便选好今日要穿的衣裳,一身荼白云锦月裙配上一双樱桃色锦缎宫靴,裙子虽是冬裙,里头搀了暖绒,但穿上身却并不显得臃肿,又有流彩暗纹绸带束腰,更能显出少女的娉婷秀致,因着萧直昨日的叮嘱,佑和又在外头罩了一件遮风的保暖型织锦斗篷,斗篷是正朱色,恰巧与靴子的颜色相配,边上以白羽镶绣,与里头的荼白裙装相合。
这套装束上身,往那银装素裹的雪地里一立,端的是个美丽高贵的大气范儿,可她若弯眸一笑,雾气蒙蒙的眼儿却又十分灵动可人,一点儿也不失少女的娇俏可爱。
萧直堪堪迈进倚月轩的小苑,瞧见的便是红篷白裙朱靴的秀人儿笑脸盈盈地淘着矮树丫上的积雪,清脆的笑声银铃一般窜入耳。
在她身后,是不断劝着“公主小心受凉”等等言辞的秋昙和小莲花。可惜开心的小公主正在兴头上,这等苦口婆心的叨叨哪里听得进去,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仍旧流连于冰凉的积雪,竟还揉了个雪团,欲往对面的檐角上扔。
突然瞥见驸马大人来了,秋昙和小莲花四只眼睛先是惊奇地一亮,随即立时松了一口气——不听话的公主还是交给驸马大人解决吧!
两个丫鬟屈身见了礼,同时唤了声“驸马爷”,便默默往边上退开了。
佑和闻声回首,瞧见一身玄青锦袍的萧直正大步走来。
佑和微微眯起秀眸,有些惊讶地望着渐渐走近的男人——他今日不仅是锦袍玉带,竟还戴了精致贵气的乌玉冠,平常半散脑后的乌发现下全都束起,不过是从半束变为全束,从发缎换为玉冠,气质风格却大大变了样。
这样的他,哪里还像那个戎马倥偬之场中的骁勇武将,分明是个龙潜凤采的俊秀公子。
佑和怔怔瞧着,连萧直已走到近前都不曾意识到,直到手中揉了一半的雪团被温暖的大掌夺走,才猛地反应过来,唇角已经自然而然地翘起,悦耳细音由衷赞道:“你长得真好看。”
秋昙和小莲花噗嗤一笑,不好意思再做那没眼色的大灯笼,默默地回小厨房烧茶去了。
萧直俊脸一红,不大自在地低咳一声,丢掉手中的小雪球,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到手心。
“不怕冷吗?”浓眉不自觉地皱了。
“没觉得冷啊。”佑和笑着摇头,“你没瞧见我穿得好多么?”
“穿多点好。”萧直语声持平,但眼里却露出柔柔的宠溺之色。
“你今日束了冠。”佑和仰面望着他头顶,脆声道。
“嗯。”萧直仅是应了一声,并没多说。
“为何突然想起束冠了,我以为你不爱呢。”佑和疑惑地问道。
萧直没有立即回答,却盯着她静静望了一会儿,慢慢地,脸上又多了一丝薄红,忽然缓声道:“我以为公主会喜爱。”
佑和一顿,微诧地睁大眼眸,半晌才咯咯笑出声来,抽回手,倚过去揽上他的腰,轻快的声音伴着笑:“原来,萧大将军是为悦己者容呀……本宫甚感荣幸哪!”
萧直脸容更热,张臂抱起她,大步向前:“公主该用早膳了。”
·
早膳后,稍稍歇了一会儿,佑和便与萧直出发了。
佑和坐马车,萧直骑着墨驹行在一旁。
萧直之所以骑马,也不是为了凹造型拉风神马的,而是尚雅苑后头连着一片废弃的训练场,从前也是京师的校场之一,后来建了新的,便废弃了,那片场子占地不小,颇为广阔,每年游园会男宾都会在那处来一场跑马赛,而各家女眷则会在一旁观看喝彩,每回气氛都颇好。从前萧直对这赛马之事不甚热衷,但这回不同了,今日是他第一回带着自己的小公主来,自然想让她玩个尽兴,便也报了名。
佑和坐在马车里,满心期待今日之游,不时掀开车幔瞅瞅外头,每回都恰巧对上萧直侧首望过来的目光,他总是温笑着叫她别急。
马车辘辘行了三刻钟,终于停下了。
佑和雀跃地掀开帘子:“到啦?”
萧直笑着点头,翻身下马,进车将她抱下来。
佑和双足落地,立即环顾周遭,果然瞧见尚雅苑独具一格的大门。
“真好看!”佑和赞叹一声,正要细细欣赏,忽闻一声脆甜的女音——
“阿直哥哥!”
☆、第40章 陆家五小姐
佑和讶异地循声望去,便见一驾青幔车舆正行到他们身后不远处,轱辘堪堪停下,一张明艳娇容正从半掀的窗幕那儿望着这边,对上佑和的视线,那俏脸儿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不待佑和发觉便已恢复如常。
窗幕随即放下,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黎袍的瘦高男子撩幔下车,翠裙白氅的少女紧随其后,玉足落地时,黎袍男子伸臂托扶着她。
下车后,两人走来,到了近前,男子当先揖身行礼:“臣陆临翰参见公主。”
翠裙少女随即福身:“公主万福。”
佑和闻言便认出那男子正是陆国公的长子,陆临遇的长兄,如今在鸿胪寺任寺丞,从前倒是在宫中大宴上见过几回,只是那时未曾多瞧,是以印象并不深刻。
陆临翰虽然也是个俊挺貌好的男子,可是有那么一个才貌双绝的同胞弟弟,到底是被陆临遇遮了光芒,不过他倒是个性子温文的男子,现下不过和声一礼,便让佑和感觉到他是个温煦易处的人,想来陆国公当真是教子有方,陆临遇是个出众的,陆临翰也是个不错的。
只是他身边这位……
佑和回了声“免礼”,目光却仍瞧着眼前那个微微敛首的翠裙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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