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酒桌上最后问了她一次,她到底跟不跟他走?
她绝情地与新郎转身而去,既然要报复,就要彻底,她不会再像上次一般再心软,到最后,受辱的是自己,得意的却是那两个女人。
在主婚人念证婚词的时候,方艺溪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如果当时她知道他会那么绝决,那么不顾一切,或许,她会随他而去吧?
在出酒店之后,他被一辆车撞了,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结果宴席还没散,她就冲到了医院。
男方觉得这次婚宴脸都丢尽了,婚事取消。
而方艺溪再也没有醒来,躺在医院里,成了植物人。
她后悔,不该拿他当报复的工具,可是后悔已经无用,事实便是事实。
后妈几乎快疯了,罗娜销声匿迹。
这样一个两败的结局,谁都没有预料到。
后妈天天骂她,就算是植物人,也不准她近他一步,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叫她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果然,她没有得到好死,步了艺溪后尘,被大车撞飞半天空,再也不能见到那个没了灵魂的人。
*
天光大亮的时候,她才醒了来。
凌无双已经走了,但是床头留了一只花瓶,里面插上了几枝新摘的朱槿花,红黄粉白,艳丽多姿,薄香袭人。
花瓶下压着一张纸条:朱槿虽艳,人比花更娇。安心养伤,等我回来。
她笑了笑,把纸塞回花瓶底下,正要起床,一翻身,却发现在大衣柜边竟然坐了一个人,她吓了一大跳,这间居室是无人敢进的,谁这么大胆?
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位黎太后身边的墨大先生。
墨大先生友善地笑了笑,掀开长袍起身,嗓音醇受道:“苏小姐醒了。”
苏红茶拥被而坐,倒也不慌,“不知墨大先生大胆闯入此间意欲何为?也不怕我喊人,然后圣王再处死你?”
墨大先生丝毫没有惧意,柔和道:“我相信苏小姐不会那样做的,因为我是怀着好意而来。”
苏红茶挑了挑眉,“哦?好意?什么好意?”
“不知苏小姐是否知道最近圣王在忙什么大事?”
“不知。”
“呵呵,其他的事不知倒无所谓,但是有一件事,如果苏小姐不知的话,肯定就太遗憾了。”
苏红茶盯着他,“墨大先生所说何事?”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起,就觉得他有些眼熟,是在哪里见过他吗?
墨大先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床前,似乎准备促膝长谈般,微笑道:“现在不仅燕王被圣王抓住关进大牢,就在昨天的时候,圣王使了一计,连林漠遥都给抓来了,你说这件事是不是该让你知道?”
苏红茶心里一惊,但是立即又觉不妥,面上不动声色道:“这就怪了,我与先生非亲非故,先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墨大先生盯着她,好像在透过她的脸面看另一个人一般,“因为你是舒惊容的女儿。”
“舒惊容的女儿不是与圣族的人水火不相融的么?”
墨大先生摇头,目光有些迷离,“有一件事我一个人埋在心里很多年了,见到了你,我知道,也是我该坦白的时候了,只是这事一说出来,不知要震动多少人。”
苏红茶暗暗观察着他,“是什么事令墨大先生如此在意?”
墨大先生叹了一口气,望着屋顶的夜明珠,慢慢道:“事情说得并不复杂,当年我在大草原被野狼袭击,后来被舒惊容所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很美,神圣得好像不容亵渎,当时我一眼就爱上了她。在音族住下来的一段时间,以每天能见她为乐事,她的一言一笑都牵动着我的神经,既甜蜜又痛苦,一个人害着单相思,所以就算后来在伤养好后,我都没有说要离开。”
“但是她与曲朝云要好,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琴瑟合鸣,我很失落,也非常痛楚,心里又恨她,又爱她,于是就开始预谋。有一天,我趁着他们两人练琴疲倦的时候,趁机进入了舒惊容的帐篷,终于得到了她。”
“我很欢喜,觉得不枉此生,但是又惧怕曲朝云的报复,又嫉恨他们每天的琴瑟合鸣,于是就连那把凤尾琴一并偷了,赶紧逃出了音族,不敢再现人面前,继续用墨大先生的名号藏在山间野地……”
苏红茶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居然是他?当年舒惊容被辱的事居然是他干的?他知不知道他那样的行为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子?也因为他,不知有多少人跟着受到伤害?
怪不得,看到他时感觉有些眼熟,因为两人的轮廓眉眼很相似,竟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也怪不得,曲静看到她就厌恶,因为她长得像这个人。
墨大先生沉重地看了她一眼,“后来在音族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所以说,你其实就是我的女儿。两个月前,当我知道我的亲生骨肉还存活在这个世间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震动,所以我想尽万千个办法跟着黎太后进得圣城,就想见你一面,然后……再尽一尽我这个做爹的责任……”
他的眼圈红了,声音更是低沉。
苏红茶半天没缓过神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晌,才艰涩道:“这么些年我都过来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爹,也不需要你尽什么责任,你若还有点良心,就去母亲坟上去忏悔,受苦最的,其实就是她。”
当年被辱,不仅身心受伤,还不能与相爱的男人在一起,凤尾琴被偷,更不能好好的应对圣王,后来还怀孕生女,一个女人,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此。后来在圣城几乎是与圣王同归于尽,说不定正是在求着自我解脱,她仿佛能了解那种彻骨的痛,感觉前途渺茫了无生意的痛,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卑鄙的男人害了她。他要表示忏悔的地方应该是受害的当事,而不是自己这个外来客。
墨大先生仰天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一身罪孽,所以,我只要看到你好好的嫁人了,我便会去你母亲的坟头了却残生,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他顿了一下,倏然望住她,“但是,我早就听说你在落日城时就与林漠遥要好,现在圣王抓到了他,恐怕他要恩嫉恨立即就会对他下手,难道在他临死前,你都不想见他一面吗?爹怕你以后会留下跟爹一样的遗憾。”
“别在我面称爹,你还不配。”这个人在她心目中,连被称为干爹的楚斩情之一分都及不上,最起码,她记得在福寿宫被黎太后和墨值凌辱的时候,他是一句话也没说。苏红茶冷冷地穿衣起床,在镜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你今天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林漠遥被圣王抓住的事吗?”
她的冷漠,让墨大先生无所适从,盯着她的背影,缓缓说道:“没有两分把握,我也不会来对你说这事。圣王看守林漠遥的地方极严,因为我知道一点地宫的分布图,可以借由地宫出入口进入他被关押的地牢,如果你想见他,我会让人带你去。如果你想和他离开,我便是拼了一命,也要护得你们安全出圣城。”
苏红茶一顿,从镜中看着他,“你真的有办法送我们出圣城?”
墨大先生仰首,有水光自他眼角悄悄滑落,“我不能做到的事,从来都不会说出口。”
这个模样倒有些可怜,苏红茶收回目光,暗自思索,想不到这么些天来,凌无双不仅在研发他的武器,竟还在布署擒敌的事。曲湘南失踪,燕王被抓,如今真的连林漠遥也不能逃出他的毒手了吗?他会杀了他吗?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如果现在真的给一个机会,让她能够从牢中将他救出来,然后两人同时逃出圣城,她该不该照着这个似乎一片光明的方向行进?
心里猛然一紧,郑皇后的声音忽然萦绕在耳际,同时曲湘南的面容亦出现在她脑海,她咬了咬下唇,像猛然下定某个决心一般,淡道:“好,你先带我去看看他关押的地方再说。”如果机会允许,她就会让他走,绝不能让他那么骄傲的人活在凌无双的监牢里。
“那好,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你等我的消息。”墨大先生不再多言,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微顿了身子又道:“我希望你以后离墨值远一点,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千万别乱了套。”
他最后那一句话,又让苏红茶想了好久,墨值是她的弟弟?那么个混帐东西?黎太后似乎对他很好,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对了,她还忘记问了,墨音是否是他的女儿?
*
圣城的东南方,是圣城专司刑罚犯人的地方,里面机关密布,看守森严,特别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几乎是苍蝇都难以飞进。而在一所地底密牢,其隐秘程度,几乎是连看守的头目都不知道之处所在。
在圣王回城一月后,一切都是百废待兴,军事部署,政治安排,官职分配,律法重启等等,不仅要面对外部的虎视眈眈,还要把内里从四面八方归来的圣徒按人头安置,所以一直都忙得天昏地暗,焦头烂额。
不过不管多么繁忙,听说为了关押从外头抓捕回来的诸国要员大将,那些秘牢又悄然启动,不过也都是传言,也不知是否真实。
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些消息,苏红茶方安了些心,或许墨大先生没有说谎,林漠遥极有可能就被关押在那种地方。
傍晚,她说头晕不舒服,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躺了约半个时辰后,她从后窗悄悄爬了出去,她要躲避的,就是水战,绝不能让她知道。
她沿着围墙走了几米,然后冰绡丝出手,翻上墙头,轻快的向北而行,一口枯井旁,墨大先生和一个老嬷嬷已等在那里。
墨大先生打着手势,几人从枯井上的绳索攀附向下,很快就着了地。
地底是一个蜿蜒的秘道,火折子的光亮依旧去除不了几尺外的黑暗,几人勾着腰向前,带着霉味的湿气扑面而来。
“再转一个弯,就是地底密牢,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守,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墨大先生执着火折子,谨慎小心地四下观望着。
苏红茶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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