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浦原喜助,后者正面无表情地低头赶路。从更墨年醒来到现在,对于之前的战斗,他只字未提,甚至连她究竟是怎么昏迷的也没有提。更墨年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询问他。
眼看着浦原喜助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回望着她,更墨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很长很长时间。
“好吧,有什么想问的,说吧。”浦原喜助无奈。
嘴角一抽,更墨年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先一步走到店门口,一把拉开门,“那个……喜助,我们先进去坐……”
浦原喜助表情奇怪地看着她的举动,摇了摇头走了进去。相继和更墨年两人在客厅坐了下来,他扫了一眼旁边有些心虚的女子,放松般地靠上了墙壁。
“好了,可以问了,我知无不答。”他淡淡地说。
更墨年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子,四下看了看,开口,“那个,其他人呢?”
“夜一出门办事,铁斋进货去了,小雨和甚太应该是在前面店里看门。”浦原喜助答。
“哦~”更墨年应了一声,随即有些别扭地又动了动身子,“喜助,我一定要穿着义骸吗?这东西很不舒服……”
“不准脱。”浦原喜助坚定地断了她的念想,“你还问不问了?”
“问,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更墨年说着,但瞬间又委顿了下来,“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就是想知道,你和平子交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浦原喜助云淡风轻地说着,一针见血。
“……是这样没错……”更墨年犹疑地开口,“平子的伤……真的是因为我?”
“是啊。”浦原喜助答。
“怎么伤的?凌刃?”
“是‘黑棺’。”
“……黑棺?!”更墨年怔,“我对平子用了‘黑棺’?这不可能!”
“但这是事实。”浦原喜助说道,“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等我们去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更墨年摇头,继续试图反驳,“可是,平子身上的伤很重,我根本不可能把九十级鬼道发挥成那样的水平啊……”
浦原喜助回过头,对上更墨年的视线,“我说了,这是事实。或许你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当时竟然可以超水平发挥?你的瞬步快到了连夜一都乍舌的地步,灵压也比之前要高出许多倍。墨年,你还没有取下眼罩而已。”
“可是,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我是说,我不知道……”
“虚化吗?”浦原喜助淡淡扫了她一眼,“是啊,你并没有虚化,面具也没有出现。”
更墨年登时怔住,“……原来,你知道我的目的……”
“后来才发现的而已。”
浦原喜助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体内没有虚,只是因为身体内的灵子在最初时沾染上了虚的力量,所以随着你力量的不断上升,这部分潜藏的本性开始显露而已。”
“……意思是说,我不会变成和平子罗兹他们那样?”更墨年问。
“恩,即使有崩玉也不行,你无法突破死神和虚之间的界限,因为你早已经介于这两者中间。你有死神的能力,同样也有虚的特点,例如战斗本性。”浦原喜助解释着,“这些都是我刚刚得出的结论,结合你特殊的体质,一切终于可以说的通。”
“……可是,我在战斗中一旦引发了属于虚的那部分力量……我是不是又会和之前一样无法保持自己的意识?”更墨年皱眉,“尽管力量会提高,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想,这应该可以通过训练解决。是你的话,很快就可以。”
浦原喜助思考半天,说出了以上的结论。
望着眼前一身松垮和服,金色头发下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更墨年久久不知如何开口。这个男人太了解她了,甚至连她的想法她的动机都能猜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差错,一切的事情都不用她过多的解释,一切的事情他都会给她一个完整的答复——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学会依赖他了?
面对这样的浦原喜助,她又如何开口询问崩玉的事情?
“墨年……”
“喜助……”
更墨年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着跟自己异口同声开口的浦原喜助,不自然地咧了咧嘴角。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怔了怔,都笑了起来。
“好吧,那我先说。”浦原喜助挠了挠头,“我想说,放心吧,你不会变成虚的。只要能抓住了你体质的特点,你或许可以更强。当然,你似乎已经对此有些心得了。”
更墨年点点头,“起码现在不会再陷入昏迷。变不变成虚不要紧,我说过的,即使我变成虚了,也不会杀你。”
话音落,浦原喜助怔了怔,笑了起来。
“那你应该记得,我也说过‘浦原喜助会保护西洞院墨年’这句话。”
“……”更墨年楞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浦原喜助欣慰地伸出手揉了揉眼前女子的发,脸上的表情真挚而透明。
“相信我,我不会再食言了。”他如是说。
更墨年的身子几不可闻地滞了一下,任凭浦原喜助揉乱自己头顶的发,低下头一言不发。
很多年前她曾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但是惟独是他,惟独是浦原喜助,即使他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她却总还想继续留给自己一个希望。
这是和对市丸银完全不同的,所谓的‘相信’。
“我说完了。墨年刚才想说什么?”浦原喜助问。
“诶?”更墨年怔怔地抬起头,“不……没什么了。”
她想说谢谢,想说不要对她这么好,想问有关于崩玉的资料,想有一瞬间告诉他全部的事实,告诉他她要去虚圈的事,告诉他有关蓝染的交易。
可是,眼前的浦原喜助,却让她一句伤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是想说谢谢的话,那就不要说了。”浦原喜助突兀地开口。
更墨年猛地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
“所以我说,不用了。”
浦原喜助抬起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更墨年的脸颊,不自觉地,她的身体顿时有些僵硬。黑色的长发自指间穿过,顺着发梢的方向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浦原喜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上更墨年的眼睛,他的口吻有些自嘲。
“……不需要你说谢谢,不需要你的感激,不需要你的报答。从一开始就是我欠你的,无论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尸魂界也好,无论是后来欺骗你也好,无论是那时没能救你出来也好,这是我欠你的,我必须还。”
忧郁而自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更墨年,好听的嗓音,指尖传来的淡淡体温,更墨年忽然有一种非常,非常难过的感觉。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嘶吼着,想挣脱一切地冲出来,想把一切的真相一切的隐瞒全部摊开来放在眼前,然而,却统统因为浦原喜助的话,怎么都不忍心推倒那堵墙。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感激。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这样做而已。”浦原喜助缓慢地说着,一手轻轻把更墨年落在身前的头发拢在耳后,声音低沉而平静。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地待在这里,待在我身边,让我知道你没有受苦,没有委屈,没有因为什么而伤心难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不回尸魂界就永远不回尸魂界,哪儿怕无聊砸掉这店里所有东西都可以……”
这个如同怀石料理一般温润坚强的男人,正在说着他或许一辈子都只说这一遍的话,更墨年怔怔地望着,心里知道这些话她不可能再听第二遍,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求求你。
“而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为你撑起头顶的天,无论发生了什么,即使坍塌了也有我在……”
别再说下去了。
“我说过的,浦原喜助会保护西洞院墨年,这是真的。”
别说了。求你。
更墨年喜欢的是市丸银,而不是浦原喜助。
她想继续喜欢市丸银,而不是浦原喜助。
她不想承认。但她或许真的……
“墨年,我想,我可能……”
喜欢上浦原喜助了。
倒数计时
像是被谁一下子推下云端一般,更墨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浦原喜助,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大脑忽然一片的空白。
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她更墨年,喜欢上了浦原喜助。
很是突兀地,她楞在了当下。
浦原喜助看着眼前反应强烈的黑发女子,垂在另一边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了握。
“墨年,其实我……”
“喜助~!我回来了~!”
门突然被大力地拉开,人型的夜一活力十足地站在门口,眼角还带着一丝喜悦的弧度。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浦原喜助和更墨年全都是一副被拆穿了的表情。下一秒,她意识到不对,怔了一下,尴尬地咧了咧嘴,赔笑地一脚踏回门外,门又被重新推了回去。
“……对不起……请继续……我错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更墨年几乎是逃跑般地、在夜一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之前,仓皇地一把推开她,冲了出去。浦原喜助怔怔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背靠着墙壁坐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一茫然地回过头,看着屋子里面无表情的浦原,想了想,识趣地什么也没再说。
有些话,说出来以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更墨年不敢想,不敢听,不敢面对,不敢去尝试。她始终要走,在这样的前提下,什么承诺都失去了效力,什么的坦白都无法承受。
懦弱也好,逃避也好,她宁愿自己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安静地喜欢着市丸银的更墨年,即使得不到回应,即使永远也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