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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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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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钱君似很不耐烦,“我去就行,何必找别人。”

祁凤翔断然道:“你不行,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轻举妄动。”

欠钱君欲要争辩,小白脸淡淡插话道:“祁兄的意思不是说你武功不济,而是杀鸡不用牛刀。你不是鸡鸣狗盗的食客,惩恶锄奸的刺客,何必屈身行此。”他忽然转向苏离离道:“这位姑娘,你说是么?”

苏离离抬头打了个呵欠,全无半分姑娘的体统,懵懂点头道:“是是,怎么不是呢。”欠钱君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祁凤翔忽然开口道:“方才与在你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是谁?”

“我……我朋友,棺材铺对街裁缝店的莫大。”苏离离临时扯了个谎,却是怕木头身份不好,被什么人找着。反正莫大也走了,裁缝店也关了。

祁凤翔不再问,只打量那菜单,仿佛钻研菜系。少时,店家过来,说菜准备得差不多了,要不要上。苏离离摆手道:“别别别,我朋友还没回来。”祁凤翔也点头,“那就等等吧。”

等了一杯茶又一杯茶,祁凤翔泰然静坐。苏离离看他闲适模样,心道:老娘好好吃个饭,你们三个要来搅,我今儿不把你们撵了,我不是就次次都由着你拿捏了么。便懒懒地看一眼窗外,拿最无害的小白脸开刀,长叹一声道:“公子啊,你看这饭吃得,该来的不来!”

小白脸一愣,似笑非笑,“哈”了一声,看一眼祁凤翔,祁凤翔头也没抬。既然该来的没来,必然是有不该来的。小白脸书生起身拱手道:“祁兄,今日晚了,我府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祁凤翔点点头,“好,慢走。”

小白脸转身下楼,苏离离一脸遗憾,望着欠钱君道:“呃,不该走的又走了!”言下之意,还有该走的。那人横眉冷对,重重“哼”了一声,起身对祁凤翔道:“我也走了,说定的事我且去办,有什么事你再给我说。”

祁凤翔礼貌周到地点头,“好,有劳。”

欠钱君转身一走,苏离离立刻转向祁凤翔,怪道:“诶——我又不是说他。”正对上祁凤翔那双秋水含情的眼睛,他不愠不火地笑道:“你不是说他,那是在说我了?”

此人比那“哼哈二将”难缠!苏离离虽没有大学识,却知道人分君子小人。小人自是不好,君子有时也太过迂腐,遇着小人往往还要吃亏。故而君子的德行是必备的,小人的手段也不可少奇Qīsūu。сom书。这位祁三公子仿佛深谙此道。

苏离离讪笑道:“祁兄误会了,实在误会。”

祁凤翔淡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听了你的话会走?”

分明是苏离离要赶这三人走,怎么反过来像是两合伙人赶走了“哼哈二将”。苏离离立刻觉得不大对,如今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虽在这食客济济一堂的地方坐着,还是觉得有种危险暗中袭来。

她思索片刻,答道:“这两人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哪里受得别人半点言语。他们又不大瞧得上我这样粗鄙的市井女子,大约觉得对着我吃饭大煞风景,所以就走了。祁公子你也不必勉强。”

祁凤翔听她说得诚恳,善解人意地解道:“我一点也不勉强。”

苏离离愈加诚恳道:“你的朋友都走了,你吃不高兴;我的朋友又没回来,我也吃不高兴。不如你到明月楼找个姑娘小倌什么的喝两杯,水旱通吃去吧。”苏离离既对这水旱通只一知半解,用起来也自然没羞没臊。

祁凤翔听了也不怒,竟当真想了想,认真道:“我不喜欢小倌,只喜欢姑娘。”

苏离离差点喷了茶,左右一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反过来瞪着他。

祁凤翔又道:“既然你我的朋友都不在,不妨我们交个朋友,吃饭赏景也是雅事。”

苏离离连忙道:“好好。祁公子既然想和我做朋友,就本着一颗朋友的心,帮我个忙吧。我委实不愿和你一起吃饭,这桌也是我先来,你还是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啊。”说完见他脸色有点沉,又连忙道:“你刚才说做朋友的,可不能生气,就当帮朋友我一个忙吧。”

祁凤翔被她这无赖又歪理的话噎了一噎,反而笑道:“好吧,这个忙我帮了,既是朋友,改日再叙吧。”说着站起来要走。

苏离离连忙叫道:“祁公子。”

“嗯?”他回身。

“那个……你刚才说你请客……”苏离离无耻地笑。

祁凤翔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默然片刻,摸出一张百两银票,按在桌上,笑得极其勉强,“找零的银子我回头找你要。”

苏离离债多不愁,你既盯上了我,我也不怕你找,欣然收下,道一声“慢走”,大叫店家“上菜。”

祁凤翔步出扶归楼来,远望城郭,忽然觉得好笑,自己竟然被个无赖小女子讹了一笔,还被赶得灰头土脸。他走下店门台阶,右首目光一瞥,寒气逼来。木头站在大道上,目如寒星,眉似刀裁,冷眼看着他。晚风牵起他衣角,低低地飘飞。

祁凤翔负手而立,也兀自回看着他。半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低声笑道:“江秋镝,你还没死啊?”

木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个名字是个陌生人的,只在一个遥远的时代存在过。半晌冷冷开口,却只简捷道:“不要招惹她。”说罢,径自往楼上去。越过祁凤翔身侧时,祁凤翔忽然出掌,半途变掌为爪,探向他肩井穴。

木头斜肩一闪,避开他手,一指点向膻中要穴。两人须臾交了十余招,祁凤翔一跃退开,笑得如同嗅到猎物的猛兽,“三年不见,险些没认出你来,坏脾气不改,功夫倒没落下。”

木头收手,动静自如,仍是冷然道:“你打不过我。”布衣和风,却身姿挺拔,隐然有分庭抗礼之势。

祁凤翔赞许道:“不错,当初能和你打个平手,现在确实不是你对手。”

“那就记住我说的话。”木头说完,衣裾一拂,转身上楼。

祁凤翔叫道:“我再约你说话!”木头置若罔闻,径直迈步登楼。祁凤翔看着他身影消失,有些欣赏,有些怅然,转看夜色下远远的城墙,起伏着温润的曲线,像亘古变跌的轨迹,兴亡胜衰的倾诉。

三年前幽州校练场上,幽燕兵马节度使祁焕臣将一袭紫金菱纹绦挂在军营高台之上,对客访的临江王笑道:“今日且看我军中良将争锋。”那年,祁凤翔二十岁,已是右军总领,当先向前,快意拼斗,直打到高台之下。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忽然从中杀出,招招精妙,料他先机,竟是平生少见的敌手。足足战了大半个时辰,将一幅菱纹绦从中撕裂,各执一半,满场喝彩。祁凤翔将半幅绣缎献上祁焕臣道:“孩儿不才,父帅见谅。”

祁焕臣却看着那个平分秋色的少年,对临江王道:“令郎实是龙驹凤雏,假以时日,才略定在翔儿之上。”

临江王拈须,笑得慈蔼,道:“元帅过誉了。”

江秋镝雕弓宝马,意气风发,却内敛收涵,只将绣锦往案上一放,默立在旁。

彼时两相打量,心生相惜之慨。

半年之后,临江王被论谋反,实是被逼反。几路诸侯奉着皇命征讨,顷刻楼塌屋坍,一朝权势付之东流,败北陨命。幽州负手观战,听闻败绩,祁焕臣淡淡一叹,“临江王早知今日之殇,何必当初入这俗世。”

祁凤翔却蓦然想起那个夺去他半幅紫金菱纹绦,眼睛明亮得直指人心的江秋镝。

不想三年之后,却见他穿着寻常布衣,坐在市井酒楼,手无寸铁,身无片金。再见之下,祁凤翔不禁有些壮志雄心的激昂与天地倾覆的沧桑混杂在心里。静立良久,摇头笑道:“这孩子,我要打过你,不必非要亲自动手嘛。”

苏离离的一桌子菜端上桌时,木头也坐了回来,见状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

苏离离筷子一齐,道:“刚才那个请的客,吃不完打包,省了我这两天做饭。”

木头不动筷子,“你怎么认识他的?”

苏离离下意识狡辩,“谁说我认识他了……”狡辩不过时结巴道:“好吧,我认识,就是上次定陵招来的鬼。”一面说着,一面夹了一块脆藕芋泥做的素炒腿肉,放到木头碗里。

木头望着那腿不像腿,肉不像肉的东西,继续皱眉道:“祁凤翔是幽州守将祁焕臣的第三子,才略比他父兄都要高。更可怕的是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苏离离道:“这个像骨头的是莲藕切成细条子,外面卷了芋泥炸的,看着像鸡腿。你要是喜欢吃,我也能做。”

木头仍然不吃,数落她道:“什么人不好惹,你去惹他!回头骨头渣子都别想剩下。”

苏离离轻轻搁下筷子,默然半晌,似疲倦地说:“木头,我们不说这个好么?今天我生日,陪我好好吃顿饭。”

木头望着她沉默片刻,道声“好”,伸手握了白瓷酒壶,将二钱的酒杯倒满八分,苏离离举起杯来仰头喝尽。木头用筷子夹了那芋香素腿肉默默地吃。

苏离离端着杯子,一手支肘撑着头,仿佛已有几分酩酊,望着他微笑道:“我许多年没有这样过生日了,有这么多好吃的,有真正待我好的人陪着我。”

她说得伤感,木头却抬头笑道:“是挺好吃的,你只怕做不到这么好吃。”

苏离离也不放任自己感伤,便夹了一筷道:“那我也尝尝。”

两人鼓起意兴,将每样菜尝了尝。苏离离一杯杯抿着,喝得高兴,跟木头说些坊间的趣事。常人喝酒原是越喝越闹,苏离离却越喝越静,最后只端着杯子莫名地微笑。两壶酒斟完,木头道:“你别喝了,吃点饭。”

苏离离也点头道:“不喝了,酒沉了。”又盛了一碗汤抿着,木头指点菜肴,品评滋味,苏离离纷纷赞许,直吃到亥时三刻。店老板为难地说:“两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两位要不明天再来。”

苏离离豪爽地把祁凤翔的银票一拍,“拿去吧,不用找了。”站起来,人有些飘,却径直往楼下走。木头紧随她身后。苏离离疑心,怎的这楼梯突然变得宽窄不匀了,她竟也稳稳地走了下去。

走到外面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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